木棉(92)
只是打了一个电话的功夫,巷口处便多出了一个跟随他多日的身影。
颜星逸不知道该怎么联系孔中振,但他知道,有什么办法可以激怒孔中振,并让他自动出现。
孔中振确实很愤怒,他握着一把不知从哪拿来的刀,将颜星逸抵在墙上,激动不已地挥舞着它:“你为什么要来这种地方?!他们有什么好的?他们会有我对你好吗!?”
“他们配不上你!”孔中振几乎癫狂地注视着他,“颜星逸,只有我才和你是一样的,我们才是一样的!”
“只有我,只有我才能陪你下地狱,知道吗!?”
“可是,你要怎么证明,你跟我一样?”
颜星逸突然开口,孔中振第一次收到他的回应,不由得愣了一下,随后兴奋地朝他比划,刀锋几乎要划到颜星逸身上:“我也有那个病!还有,还有你看这个!”
颜星逸早就从辅导员那儿听说过,孔中振的病已经归入精神失常的范畴,跟自己完全是两码事,但他看见那手腕上的伤痕,还是觉得自己的手腕也一阵隐隐作痛,连带着太阳穴也一并痛了起来。
他忍下不适,保持着淡淡的语气道:“就这么点,哪里算得上跟我一样。”
孔中振一阵,连声道:“那你说,什么样才算得上一样,只要你说,我都可以做的!”
“我是一个会伤害我爱的人的怪物,”颜星逸低头看着他手上的刀,“你可以吗?”
“可以,当然可以!”他犹豫不决的是另一件事,“可我没有……”
“我不算吗?”
孔中振猛地抬头,颜星逸朝他露出了一个极漂亮的笑,他一时看愣了,傻傻地跟着点头:“算……当然算!”
“那就试试吧。”
颜星逸循循善诱,握着孔中振的手,绕到腰后,冰凉的刀尖隔着衬衫抵在皮肤上。
与此同时,他听见不远处传来警笛声。
“只要你刺下去,我就承认你和我是一样的。”他抵在孔中振的耳畔,压低声音道,“你不是要陪我吗?”
“对,我要陪你……我要陪你一起……”
孔中振已经被欢喜冲昏了头脑,他不停地点着头,手上用力,刀尖刺破衬衫,没入颜星逸的身体。
警笛声停在巷口,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警察的大声呼喝从那头传来,颜星逸忍着尖锐的疼痛,用尽仅剩的力气,将孔中振推开,两个警察冲上来,迅速将孔中振控制在地。
孔中振仍旧沉浸在喜悦里,对自己的状况丝毫不察,高声朝颜星逸叫着:“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颜星逸冷冷地看着他,低声道:
“你自己下地狱去吧。”
作者有话说:
为了避免不要惨那么久我马上再丢一更
第73章 你好笨啊(二更)
房间内的安静持续了很久。
颜星逸能感受到后腰上的手指在疤痕的位置缓慢地摩挲,引起一阵痒意,他从方明熙的动作中读出了对方的潜台词,于是抬手覆上了方明熙的手背。
“现在不痛了。”他轻声道。
可留下这么深的伤疤,怎么可能不疼?
明明不是第一次碰到这道疤痕,明明是凹凸不平的触感,方明熙却觉得自己像是抚摸在锋利的刀刃上,那股疼痛遥隔时间,经由指尖,窜至他的心脏。
如果当时自己在颜星逸身边,方明熙想,它是不是就不会出现在颜星逸的身上了?
刚才自己对颜星逸所做的还历历在目,一时间,方明熙无法竟也给出肯定的答案。
他怎么又能完全保证,在颜星逸身上留下痕迹的人不会是他?
所有认识方明熙的人都认为他人如其名,温柔和煦,克制有礼,有些夸张点的粉丝,喜欢将他比作初升的太阳。
可太阳之下是连绵阴影,藏着他不可见人的欲望。
托方知新的福,方明熙自童年时期起就对属于自己领域中的一切表现出极强的控制欲,这种反常的状态在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与失去之中,竟愈发水涨船高。
方明熙清楚地知道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找了各种各样的方法才学会和它和平相处,可自从碰上了颜星逸,它便再次张牙舞爪地卷土重来,起初的那一点好奇和在意在不自觉中疯涨成为可怖的占有欲,当方明熙察觉时,它已经到了无法抑制的地步。
在对颜星逸的执著上,方明熙跟孔中振相差无几,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不同的是,方明熙比孔中振聪明,他选择了另一条路,不动声色地,一点一点地渗入颜星逸的生命里。
就像那个作为礼物的app。
许愿这件事何其简单,仅仅是把想要的东西告诉方明熙,颜星逸只用微信也能做得到,可这并不是他所希望的。
他就是要颜星逸真真切切地看到自己的愿望一点一点地被实现,要颜星逸对未来抱有期待和希冀。
他还要颜星逸把一切交付给他,依赖他,从此离不开他。
他就是如此卑劣、可恶、自私。
只要他隐藏得够好,十数页的资料,app里的秘密,以及他的私心,一切都会被他带进坟墓里。
可在听完颜星逸对孔中振的描述后,恐慌与焦虑却突然汹涌而来,方明熙忽然意识到,他所做的一些事,本质上跟孔中振似乎并无区别。
颜星逸敏锐地察觉到方明熙的异样:“明熙,你怎么了?”
方明熙转动视线,落在颜星逸脸上。
如果他知道那些肮脏的欲望,会是怎样一副光景,他还会用这样关切的目光看向自己吗?他还愿意留在自己身边吗?他会不会吓得神色慌乱,手脚冰冷,从此噩梦的来源再添一笔?
方明熙没有丝毫把握,直至现在,他仍旧记得颜星逸脸色煞白地站在鸟笼后的模样。
但是,隐瞒何尝不算是一种伤害。
“阿逸,”方明熙顿了一下,“如果我也曾经做过一些对你不好的事,你会怎么办?”
颜星逸一愣,犹犹豫豫地问:“你又喝了我的酸奶吗?”
“不是,好吧我喝了,但是我给你又买了一箱呀,放在冰箱中间那一层的柜子里……不对,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方明熙被打了岔,有些哭笑不得,“我指的是要比这个要严重很多的事。”
颜星逸很难将这个假设跟方明熙联系在一起,但方明熙的脸色实在太过凝重,他不免疑惑:“有多严重?”
方明熙忽然感受到了颜星逸向自己坦白时的艰难,他在对方的注视下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在很早之前,我……我拜托过庄叔,调查过一些事情……
“……是关于你的事。”
他大可以把秘密烂在肚子里,可方明熙又想到,万一再有下一次,假如再出现像刚才那样的情况,怎么保证自己真的能及时回过神,又假如,他再次瞒着颜星逸做了些什么,他怎么敢肯定,自己所做的就不会给颜星逸带来痛苦。
他理所应当,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接受审判。
“我知道这不对,”方明熙不敢看颜星逸的表情,语气惭愧又自责,“可我实在是太在意了。”
当他去江边接颜星逸,看见那个坐在栏杆上的身影时,方明熙莫名生出了一种对方随时可能消失的错觉。
他是抓不住颜星逸的。
颜星逸到底不是他的宠物。他并非那只高贵的狮子猫,也不是麻雀,他是一只无脚鸟,无处可让方明熙扣上专属的脚环,双翼是为了振翅高飞,那间不到百平的旧屋不应成为困住他的樊笼。
即便颜星逸要走,那个时候的方明熙也毫无办法,他对颜星逸一无所知,充其量不过是一个人很好的房东,他没有任何理由把他留下来。
除了心疼和愤怒,笼罩方明熙的还有熟悉的失控感,它在分秒之中愈演愈烈,将方明熙的心脏高高吊在半空。
方明熙用过很多种方法,试图去了解颜星逸,可不论如何,后者依旧什么都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