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芒[校园](236)
伴随着男人的咆哮,教室里鸦雀无声,学生们各个一副和自己没关系的表情,总之十分无所谓。
真被点名,大不了他们死不承认,反正没人看到,再说看到了能怎么样,全班都参与的事情谁敢作证。
“你们长本事了是吧!行,我今儿就跟你们耗,看谁耗得过谁。一个个好的不学,欺负同班同学倒挺来劲,今天统统不许下课!也不许吃饭!都给我饿着!查不出来人,就把你们家长全叫来!我还治不了你们这些小王八犊子!”男人猛地一拍讲台,继续鬼吼鬼叫道。
一帮学生都是人精,自然不吃他这一套,跟看猴戏似的盯着男人在讲台上手舞足蹈,男人无能狂怒的模样逗得几个学生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老师。”正在气氛陷入僵局之时,前排传出低低的声音,向来不爱在班里说话的人,语调温吞道,“您误会了,没人欺负我。”
老男人发火发得正上头,陡然听到这么一句,转头看向宁堔:“你说什么?”
“他说没人欺负他。”有学生乐颠颠重复。
“你给我闭嘴!”老男人瞪眼一指说话的学生,继续看着宁堔,“我告诉你宁堔,你别害怕,被欺负了要大胆说出来,老师学校,都会为你主持公道。你说说,欺负你的都有谁,我要他们好看。”
“没有。”宁堔继续坚持道,目光如同一潭死水般平静,“是我自己故意把书撕烂,课桌椅上的东西也是我画的,还有椅子都是我从楼上扔下去的。”
“你说什么!”老男人猛地一吊嗓子,瞬间破了音。
教室里爆发出不小的笑声。
“都给我安静!吵什么!要吵上来吵!”男人再次气急败坏抬手砸向黑板,黑板凹槽里的粉笔灰刷刷往下落,学生们立刻不敢再笑。
“好,那宁堔你说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宁堔坦然回视男人:“没什么原因,就是不想读书了。”
“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终于,男人努力控制着情绪,脸色跟吞了屎一样难看,匆匆离开教室。
宁堔站起来走了出去,背后全是教室里学生的嘈杂说话声,虽然听不清,却刺耳又尖锐。
出教室瞬间,宁堔抬头看了眼教学楼外,沉闷不露锋芒的表象从宁堔脸上褪去。取代而之的,是少年耀眼夺人的精致五官,好像世界上的所有美好不美好的,均被他尽收眼底。
他什么都知道,什么也不说,因为知道说了没用。
宁堔想起期中考完出成绩那天,兴致勃勃将全科满分的成绩单拿回家给养父母看,原本期待的夸奖和笑容并未如约而至,取代的是隐约透着尴尬的凝重表情。
“挺好,嗯……挺好。”叔叔说了这么一句话,便再无下文。
宁堔很会察言观色,将成绩单收好放回书包,没再拿出来。
当天晚上,吃完饭准备睡觉时,宁堔口渴想去厨房喝水,无意听到了夫妻俩的对话:
“家里哪来的钱给他读高中,咱家军军治病的钱都没着落,让他上完初中直接出去挣钱。”
“成绩好,成绩好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读再多书也不是亲生的,你指望他给你养老啊,白日做梦。”
“他和他那亲爹都一样,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流着同样的血,指不定也是个没什么感情的。”
“对,我心狠我不是人,你善良你去养着他,我带孩子走行不行……你自己就这点本事,赚不来仨瓜俩枣,逞什么能。”
从那之后,只要回到家,宁堔再没有谈论关于学校的任何事情,哪怕叔叔婶婶主动问,他都会把话绕开只字不提。
办公室内,老男人一改先前慈祥和气的模样,换了副嘴脸对着宁堔数落了近半个小时,骂过瘾后才恨铁不成钢地让宁堔赶紧滚,嘴里不断絮絮叨叨着“朽木不可雕,我真是白在其他老师面前夸奖你了。”
宁堔觉得自己挺无辜,从头到尾他也没求着让谁表扬他,都是这帮老师在自我高潮,拿他的成绩教育这个教育那个,惹得全班学生对他敌意颇深。
如今受欺负的是自己,他倒成了做错事的。
不过事情很快出现了转机,可能是那天面对班主任的质问宁堔主动扛下一切,在班里刷了点好感。又或者是因为自此以班主任为首所有任科老师对宁堔大失所望,老师不再点宁堔起来回答问题,更加不会有事没事拿他当榜样教育学生。
班上学生渐渐对欺负孤立宁堔这件事没了兴趣,转移注意力干别的去了,宁堔暂时回到了当初风平浪静的学校生活。
但有句话叫,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接下来的经历,让宁堔深刻体会到什么叫当一个人本身就充满恶意时。除了以恶制恶,你别无选择。
“宁堔别睡啦,有人找你。”下课时间,宁堔正睡着觉,被同班的学生轻轻推了推胳膊。
宁堔含糊不清应了一声,扭头看向教室外,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脸。笑脸的主人直勾勾把人看着,跟脑子有病似的疯疯癫癫对着宁堔做了个抹脖子吐舌头的鬼脸。
宁堔怀疑自己是不是没睡醒,要么肯定是出现了幻觉。
后来宁堔才知道,这神经病正是王浩本人。
第142章
时间快进到初一下半学期。
整整半年,宁堔切身体会到什么叫破烂学校的破烂风气,以至于因为刚开始的不习惯,一度让宁堔怀疑自己身处环境的真实性。
每天都会遇见匪夷所思的场面,看得人一阵心惊肉跳。
下课宁堔去趟厕所,迎面走过来三个男生,眼见着某位倒霉蛋被堵厕所门口,人脑袋当狗脑袋一样哐哐往洗手池上砸,完事几个男生才骂骂咧咧离开。
拖进厕所再揍一脸血,过程用不到十分钟,揍完还能踩着打铃的点进教室上课,不耽误事且非常有效率。
而那位差点被开瓢的倒霉蛋,顶着脑门肿起的大包,没多久自己爬了起来,嘴里狠狠骂一声“操”,要死不活摁着肚子晃走了。
这种情况基本不会有学生围观,毕竟跟吃饭放屁一样,实在不算什么新鲜事,路过的老师也会视而不见懒得管。
一帮仗着年龄小不受约束的小王八蛋,管了这回,下回照样发生,没法管也管不过来。
老师们信奉只要不打死人,就掀不起什么风浪,实在不行就通知家长领回去教育批评,他们只需要上课下课,当个万事不用愁的甩手掌柜。
至于作为教师该有的基本责任操守,那些都是虚的,每个月拿的教师工资还不够还房贷,扯什么教书育人高风亮节。
吃饱了撑的吗?
所以学生们往往肆无忌惮,校规上明文禁止的条例当完成任务一样去践踏,还能自我创新,普通学生间的打架斗殴升级成聚众暴力,下手越发不分轻重。
看得多了,宁堔从惊恐到不理解,最后变得习以为常甚至冷眼旁观。成功适应后,也学会怎么让自己不过分张扬突出,以此换取平淡安稳的校园生活。
可有时候你不找麻烦,麻烦却会死皮赖脸找上你。
下半学期开学没两周,班主任那个老流氓不知道抽什么风,将宁堔单独叫到办公室,顺带堆起一脸熟悉的猥琐笑容。
鉴于上学期被这张猥琐脸坑过一次,宁堔警惕起来,面不改色等着老男人张嘴放屁。
“宁堔啊。”喝了口保温杯的热茶,老男人意味深长看着眼前的干净少年,越看越发自肺腑高兴,表情也慈爱不少。
宁堔感觉自己像被黄鼠狼盯上的鸡崽子,不知道老东西想打什么歪主意,轻描淡写一抬眼:“您叫我过来,有什么事吗?”
可能是宁堔语气温和有礼,老男人意识到到宁堔确实和其他学生不同,兀自在那暗暗感叹。
当初怎么就瞎了狗眼,凭几句话就将这么好的学生给甩手扔一旁不管呢。
“诶你看看,别这么拘谨,放轻松点。”老男人搁下保温杯,想了想从办公桌的抽屉里摸出一把什么玩意儿就要塞给宁堔,笑得见牙不见眼,“来,吃吃吃,吃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