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钢琴的3650个日子(114)
符盛蓝坐在他们之中,也是满心的期待。
他给简一鸣报名的时候,从来没有想过他要走到什么程度,花赛的时候他会要求简一鸣站在领奖台上,可现在,他只期待简一鸣走上舞台。
他单纯地想要用自己的力量,把他推上这个舞台,让别人也来听听他的钢琴。
听,多美妙的琴声,多好的人!
都是我的。
这是我的。
符盛蓝这一刻不得不正视自己这种不正面的想法了。
果然很糟糕呢,我。
可是……
符盛蓝看着灯光下的人站在舞台上,有一个瞬间,觉得他们对上了视线。
在那么多人里,那么远的距离,对上了视线。
简一鸣坐下来,他的双手悬浮在黑白琴键上,下一秒便落下,那台巨大的钢琴里流淌出了奇妙的声音,符盛蓝觉得他的心脏被捆上了一根线,线的那头就绑在了简一鸣的手上,他会随着对方手指的活动而一紧一松。
“什么鬼……”
坐在符盛蓝旁边的人喃喃自语,可是他完全听不见。
简一鸣的琴声宛如那缕吹开了千树万树梨花的风,恰到好处的舒缓了他们刚刚被国王统治的压力,温柔但同样不容拒绝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他的身上。
符盛蓝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身穿洁白舞裙的舞者站在了台上,她的一颦一笑,眸光流转,美不胜收,难以移开目光。
四十分钟的演奏,很快就到了最后一首,今天的重头戏,莫扎特的《G大调第十七号钢琴协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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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失约了,今天给大家发红包。
+
简:我飘了
符*给他一个眼神*
简*瞬间落地*:我开玩笑的
第102章
在音乐中,每个调性都有自己的性格,常见的C大调是一个平稳宁静的调性,像是春日的山谷,舒适晴朗,它的兄弟G大调也是一个性格,活跃而色彩明媚,充满阳光温暖的调子。
调性的色彩不绝对,跟古诗词一样,有不乏乐景衬哀情,但莫扎特这首写于1784年的作品不是那个例外。
准确来说,莫扎特不是例外。
《G大调第十七号钢琴协奏曲K.453》不是简一鸣熟悉的莫扎特1778年,却是莫扎特同样处于成熟期的作品,所以简一鸣对这部作品的掌握程度远比其他时期的更深。
莫扎特的思维很跳脱,不是那种一个主题贯穿始终的音乐家,要是他在花国读书,作文百分百是妥妥的四类文,每次都要被老师点名批评,能入编零分作文典范的那种。
让莫扎特创作,就跟孩子蹦蹦跳跳从家走去打酱油似的,那不是一条笔直的路,是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的西天取经,路过的猫咪会吸引他的注意力,路边搬家的蚂蚁会让他好奇,低飞的蜻蜓会引走他的视线……如同小孩俏皮的小卷毛,这些可爱的加分项被莫扎特全部写进了他的音乐里。
年轻的莫扎特还不懂收敛他这些小情绪,除了他自己能弹得自得其乐,其他人都是一头雾水,创作成熟期的莫扎特好了一点,这些就成为了莫扎特特有的笔触,他的专有特点,也是莫扎特演奏的难点,弹深了像故作深沉,弹浅了又幼稚,用力了油腻,弹轻了没水平。
简一鸣第一个琴键摁下的时候,有的人还不明所以,有的人已经感觉到了不同。
是指尖触键的原因吗?还是指腹?
现场的听众无法辨别这种音色变化的原因。
K.453分成三个乐章,分别是序曲、赋格和和弦变奏曲。
作品以一个充满了向上情绪的筝示引子拉开序曲的篇章,把第一乐章写得柔软抒情,和弦变奏和音乐线条让节奏起伏舒畅,那些毛毛躁躁翘起来的小卷毛都成为了这首作品整体描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活泼清新,自然明快,像颜色丰富的彩虹,链接了钢琴与听众,又像雨后的那阵风,裹挟草木清香和雨汽,吹进音乐厅。
第二乐章为赋格乐章,包含了三个小部分,分别为序曲、小步舞曲和终曲,从C大调发展到升G大调,序曲神秘柔情,曲调悠扬,小步舞曲灵动,富有感染力,台上的舞者随着简一鸣的钢琴声轻灵舞动。
她似乎有一些伤感,那点莹莹的泪光成为点缀她笑容的最佳装饰品。
那一点伤感之情简一鸣处理非常细微,它像水面上的浮光,随着日光的照耀隐隐浮现,浅浅的一层,又像倒影在水中的月亮,存在也虚幻,像极了人们常说的海市蜃楼,却依旧是美的,或者说这种若隐若现的伤感让这首曲子更美了。
没错!就是这个声音!
威尔逊坐在底下的听众席当中。他算是预赛的评委,拿到了内部的评委票,他的朋友布朗听完了亚当的演奏已经离场,只有威尔逊还坐在这里,不死心地寻找那段神奇演奏的主人。
他听遍了第一轮,失望地没找到人,布朗和他吵嘴,不相信真的有其他选手有他说的那么厉害。他不死心,就坐在这里听完了第一轮,又来听第二轮。
他就不相信能弹出那样声音的孩子会在第一轮就被淘汰!
现在,就是他收获结果的时候了——简一鸣,这个神奇的、来自东方的选手。
多么细腻的演奏!多一分少一点都不行!
莫扎特最难的地方永远是拿捏那个度!
这个年纪的人演奏这类作品,最怕就是为赋新词强说愁,那种娇柔捏造,别说是奥赛的选手,就是已经出道多年的还这样弹的大有人在,所以玛莎·安达那种国宝级的莫扎特演奏家才显得那么珍贵,即便人到了七十岁,她的手指不再灵活,有错音漏音,可她的莫扎特仍然像灯光下的钻石,返璞归真,每个面每个棱角都如此恰到好处,熠熠生辉。
简一鸣还欠打磨,还没成年的他还差一点人生阅历,然而他的莫扎特也是那么的恰到好处,就是他这个年龄会有的清新自然,清爽动人。
此时此刻,他的莫扎特足够吊打所有的参赛选手!
威尔逊肯定,今年的最佳协奏曲演奏奖,必定有简一鸣的一份。
简一鸣演奏结束之后,全场有好几秒都没能立刻反应过来,评委席上的王曦第一个鼓掌,他的声音惊醒了在座的其他听众,掌声才稀稀拉拉地响起来,等到简一鸣鞠躬时,才逐渐热烈。
比赛不是演奏会,没有再三谢幕的习惯,简一鸣干脆利落下台了,奥赛的比赛时间掐得很准,选手和选手之间的轮换没有过多的空隙给他们享受底下的掌声,而且演奏之后还有奥赛统一安排的参访。
只是第二位选手上台的时候,底下的听众们都似乎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没人知道的是,下台的简一鸣还满心懊恼:啊啊啊!我第二乐章没有处理好!怎么就弹轻了呢,我当时到底怎么想的,为什么脑子一岔弹成那样?
简一鸣快要想抱头痛哭了。
他觉得那张莫扎特的画像有毒,是迷惑人心的壬塞,把他迷得人找不着北,一不小心就弹错了。
简一鸣看着自己弹高音部分的右手,狠狠地打了一下它。
叫你不听话!
他又想起那稀稀拉拉的掌声,感觉不太妙。
完蛋了,现场的反应貌似不是很好。
谢谢阎王王,要不是老王带头,底下一点掌声都没有就很尴尬了!
简一鸣下台之后,扭头靠在了下楼梯的墙边,工作人员差点以为他有什么突发性疾病的时候,简一鸣又若无其事地揉了两把脸,站起来了。
总、总之,好像有个小采访,采访结束之后才能再回到后台换衣服。
简一鸣晕乎乎的还差点跑错了地方,在记者们的神奇目光当中跑过头,很快又跑回来。记者们看着这位刚刚在台上表现得极好的选手紧张得有些手无足措,他还伸手捋了把自己的头发,摸了自己一手发胶,低头一看,有点小嫌弃,然后若无其事地站好,尽力假装自己刚才干的蠢事都不存在。
天呐,他也太可爱了吧!
现场不少记者抿着唇憋笑。
他们是专业的,不是行动可爱、长得秀气可爱就可以俘虏他们,更重要的是他有一手好的钢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