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时重映(69)
他想也有可能是《白兔》这个电影的悲剧结尾对明秋造成的影响太大了,让他无法释然。
毕竟这么多年,尹凡棠偶尔会看这个电影,但没有一次看到过结尾,连他也在逃避故事的结局。
《白兔》是宋宇的隐喻,看起来纯真无暇的兔子,柔软的皮毛下藏着的却是利爪。
宋宇原计划是要利用江辞,他知道江辞最在意的人就是江婉,他想让江辞替他报复自己的父亲。
宋怀睿有恋|童|癖,至少仗着工作方便在学校对小孩子动手动脚,回到家里,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放过。
宋宇从小到大活得很痛苦,一方面觉得这种事很恶心,另一方面又被洗脑这是爸爸爱自己的表现。
直到青春期,宋宇发现自己和别人不一样,他不喜欢女孩,只对男孩有感觉。
这让他更加难受,最终发展成和同龄人的格格不入,同学觉得他奇怪,不喜欢和他相处。
后来就是那些小混混,总跟他伸手要钱。
宋宇对江辞改变看法就是那天他被小混混要挟时,江辞的出现。如果这是一场青春电影,宋宇应该是那个漂亮活泼的女主角。
但现实并非如此,他阴暗寡言,偶尔要遭受亲生父亲的骚扰。还是个女装癖,经常在自己的房间里偷偷穿裙子,然后抚摸自己的身体。
宋宇觉得一切都很恶心,他不止一次想要杀了宋怀睿。
小时候,宋怀睿对他的所作所为,让他得了病,让他成为同性恋,女装癖,一个永远不会被爱的人。
兔子死掉的那天,宋宇对江辞说出了真相,这也曾经是他计划里的一环,但江辞动怒的原因却从江婉的遇人不淑换成了对宋宇的心疼。
可惜宋宇没有相信江辞对他的那颗心,他是那只永远惊惶不安的白兔,怀着猜忌,永远翕动着嘴唇怀疑一切。
所以说出真相之后,宋宇选择了自我保护,他和江辞提了分手,他说他们俩应该到此为止。
这对江辞来说是当头一棒,他想挽回,想知道理由,宋宇却选择躲着不愿意见他。
宋宇知道自己很懦弱,但他不敢再和江辞继续在一起,他怕自己陷得太深,耽于虚无的美好,忘记了最重要的计划。
宋宇这几年搜集了一些证据,也找到了几个当事人,他想要让宋怀睿身败名裂,当然,死掉是最好的。
宋宇本以为江辞知道了宋怀睿的真面目,会想办法让江婉和他离婚,但他却先等来了医院的电话。
那通电话简直像在梦里,联系他的人说宋怀睿出了车祸,很严重,已经要下病危通知了,需要家属马上来一趟。
宋宇匆匆赶回去,先看到的是坐在医院走廊椅子上的江婉,她眼神很平静,脸上残留着一点泪痕。
“宋宇。”江辞的声音从背后响起。
宋宇猛得转头,隔着人群,和江辞对视。
江辞穿着白衬衫黑西裤,和他们第一天见面一个样。
那个场景林启卓把它拍得很美,江辞正好站在走廊的灯之下,脸静静的,像尊无悲无喜玉面佛像。
宋宇被很多很多情绪裹挟着,他下意识跑向江辞,伸出双臂用力地抱住他,颤抖着声音:“哥……”
江辞无比冷静地拥抱住他,平静地说:“宋怀睿喝多了酒开车,一时失控,从桥上撞了出去,掉到嘉陵江里面了。”
宋宇整个人都在颤抖。
江辞很轻地笑了一声,他伸手拢住了宋宇的后颈,揉了揉,继续说:“放心吧,小宇,以后不会有人再伤害你了。”
宋宇猛得抬头,他对上江辞无比幽深的眼睛,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他已经猜到了这件事不是意外,他咬着后槽牙,张开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疯了?”
江辞捏着宋宇的肩膀,眉目间流露出一点哀伤,他点了点头,很轻地说:“我爱你。”
宋宇下意识后退,他的脑子乱成了一团,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他怎么能让江辞成为这个刽子手?他以为江辞最多只会给宋怀睿一顿揍,可宋怀睿怎么死了呢?
恐惧从脚底开始蔓延,宋宇觉得世界都在旋转,一种恶心的感觉涌上来,他觉得四周的人都在看他,他是一切的罪魁祸首。
宋宇只好捂着嘴狼狈地跑开,他像一只慌不择路的鸟,徒劳地撞在玻璃窗上。
宋宇不知道这是他最后一次见到江辞。
江辞离开了重庆,他给宋宇留了一张简单的纸条,说他准备去香港找金珍,让他帮忙照顾江婉。
宋宇料理完宋怀睿的丧事,尝试联系江辞,但都石沉大海。
后来某天,宋宇站在街角的电话亭里,他终于联系上了江辞的一个朋友,那个朋友普通话不是很流利,他说前几天在成都和江辞一起吃过饭,但之后就没再见过,不过江辞也没有提要去香港的事。
宋宇拜托了那个人很久,让他再碰到江辞的时候跟他说一声。
宋宇挂了电话,走出去,只觉得天地在旋转,他以为是自己精神疲惫出现的幻觉,但下一秒他就被晃到了地上。
接着沿街的商铺里跑出来了大量的人,宋宇听到人们惊恐的叫喊。
“地震了!”
宋宇觉得城市都是扭曲的,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以为自己会死在这一场地震里。
宋宇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学校的,他耳边满是地震的相关讯息,每个人都神色惊慌。
是四川地震了。
宋宇听到这句话,心口猛得一疼,他似有所感,只觉得疼痛快要把他淹没。
最后是好心的同学把晕倒的宋宇送去了医院,宋宇在医院里昏睡了三天三夜,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了泪流满面的江婉。
第70章
江辞的身份被确定得很快,他随身的包里放着身份证,还有一个电话号码,是江婉的。
那一年地震,这样的逝去实在太过平常。
听人说,江辞是为了救一个孩子,那会儿余震不断,他被压在了一栋倒塌的楼里面,被拖出来的时候已经没有了呼吸。
江辞身上还背着一个双肩包,里面放了简单的衣物,还有一张买好的火车票,时间是地震的第二天,目的地是重庆。
或许命运就是很会开玩笑,江辞没有舍得离开宋宇太远,但却永远也赶不上回重庆的那趟列车。
大学毕业后,宋宇卖掉了一直住着的那套老房子,一些旧物没有地方放,他打包好了之后把它们都挪去了现在租住的地方。
江辞最后背的那个背包放在里面,宋宇一直没有敢打开看过。
背包还带着当年的尘土,看起来破旧不堪,宋宇伸手拉开拉链,那感觉就像在心脏上缓慢划了一刀。
包里除了衣服和那张褪色的火车票,还有江辞的钱包和笔记本。
江辞钱包里放了一张宋宇的证件照,照片上的宋宇很瘦,眼神却犟。宋宇都不知道江辞什么时候拿走了这张照片,他的表情呆呆的。
回忆和悲伤都像沼泽,在缓慢地吞噬他。
江辞的笔记本是用来记事和记账的,中间夹着一封信,收件人是金珍,已经贴好了邮票,看起来是准备寄出但没来得及。
宋宇的手有些抖,差点撕不开这封信。
“金珍:
好久不见,日子过得不太舒心,之前你建议我让我去香港的事情我也考虑好了,过几天就会启程,应该正好能赶上你的婚礼。
但有点挂念我那个弟弟,所以想着先去看他一下。你从前总说没有什么能留住我的东西,现在居然有了,可惜我无法留在他身边。
这段时间想了很久,还是没有想明白太多,但爱情或许真的会改变人吧,我这么一个没有定性又爱自由的人,居然希望能被他留住。
这么啰嗦不太像我了,打住。
祝你一切都好。”
宋宇坐在地板上,眼睛空空的,他读到最后几乎看不懂上面的字,他有点透不过气地按住自己的胸口,弓起身子,眼泪砸在地板上。
他想起接回江辞遗体的那一天,江辞闭着眼睛,如果没有身上的血污,看起来就像睡着了。
宋宇没有见过那么平静的江辞,江辞一直都是鲜活的,很爱笑,严肃的时候会皱眉毛,看起来就有点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