限时重映(25)
扯了第一下没动,尹凡棠只好拉他的胳膊:“折腾一天你不累啊?”
明秋还皱着眉,有点出神地看着电风扇。
尹凡棠有点无奈,他伸出手在明秋面前晃了晃,然后打了个响指,拖长了声音:“下,班,了。”
明秋这才回过神,下一秒立刻被尹凡棠很用力地拽走了。
简单卸了妆,换了衣服,尹凡棠走过来撞了下明秋的肩膀:“心情很差?哥哥带你去玩呗。”
这会儿已经过了凌晨十二点,明秋下意识皱眉,脑袋里瞬间出现了一些灯红酒绿的画面。
尹凡棠看着他,耐心地等他的答复。
明秋深吸一口气,先摇了摇头,然后特别认真地说:“玩我不想玩,尹老师,你教我怎么演戏吧。”
第23章
明秋看着他,眼神很坚定。
尹凡棠感到触动,垂下眼睛笑着说:“那从今天开始吗?”
明秋点点头,生怕尹凡棠反悔似的,赶紧又说:“先谢谢尹老师了。”
尹凡棠看着他笑:“也不用谢我,就当是今天那碗粥的谢礼。”
明秋跟上他的步伐,问他:“那我们现在去哪?”
尹凡棠转头,冲他眨了下眼睛:“我知道有个好地方。”
尹凡棠领着明秋离开了这栋楼,已经很晚,小区里亮着的灯都只剩零星几盏。
这会儿气温终于下降,偶然有风吹过来,带来一点珍贵的凉意。
尹凡棠仰头看天,说:“明天可能会下雨。”
明秋跟着他,钻进另一栋楼里,爬楼梯一直上到最高层,有一扇小门,看起来只够人矮着身子通过。
尹凡棠轻车熟路地拉开这扇门的保险栓,弯着腰做了个请的手势。
明秋弯下腰,有点费劲地钻过这道门,外面是个水泥浇筑的小天台,四四方方的,看起来很陈旧。
明秋下意识往前走,这里地势高,明秋往下看,今晚的月色极好,像绸缎那样,滚落在地上。
尹凡棠走到明秋身边,声音清朗:“怎么样?这里还不错吧。”
此处如此安静,明秋都可以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尹凡棠又凑过来一点,抬手指了一下:“你看,那边就是嘉陵江。”
明秋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远处沉默的江水泛着月光的银晖,在黑暗中,像一头安静的巨兽。
“我听林导说,他是在嘉陵江边上碰到你的,那天你在那里干嘛呢?”尹凡棠好像只是随口一问。
明秋垂下眼睛,淡淡地说:“没什么,就是随便看看。”
尹凡棠看了他一眼,然后笑了:“算了,回到我们的正事上来吧,晚上的戏,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演得很不好?”
明秋点点头,他很认真地开始分析:“下午的戏,重点不在我身上,我只是完成了动作,台词也就这么两句话,你提醒了我,所以很简单就过了关。”
“但是晚上的戏,我觉得很别扭,越演越奇怪,我想让自己成为宋宇,但又不知道他会做什么。”明秋转头看他。
尹凡棠听得很认真,等明秋讲完,他才开口:“我大概能明白。”
接着,尹凡棠突然转身,走到放在这个天台上的杂物堆前,弯下腰,打开了一个柜子。
明秋有点疑惑,他看到尹凡棠居然从那个破柜子里,拿出了两罐啤酒。
“喝点吧。”尹凡棠递了一罐啤酒给他。
明秋彻底服了他了,他问:“这是你藏在这里的?”
尹凡棠点点头:“你还没进组的时候,有时候晚上,我会来这里坐坐。”
“坐坐?”明秋有点奇怪地看了一圈,这个平台不大,明显没有可以坐的地方。
尹凡棠一笑,把手里的啤酒放下,天台最外围的一圈保护也是水泥浇筑的,差不多有半人高,宽度足够一个人在上面走。
尹凡棠双手撑在台子上,他的动作轻巧又熟练,下一秒,他就稳稳地坐在了天台的边缘。
尹凡棠转过头看明秋,一脸得意地说:“你看,可以坐在这里。”
明秋被他吓了一跳,下意识想骂他这是危险行为,但尹凡棠笑得如此明亮快乐,让明秋突然就忘了词。
“你也上来。”尹凡棠朝明秋伸手,眼角一弯,有点促狭地问,“要不要我拉你。”
明秋摇了摇头,他学着尹凡棠的姿势,也把自己撑起来,然后爬上去。
明秋坐稳之后拍了拍手,把掌心的小石子拍落,平台上碎石很多,咯得他手有点疼。
尹凡棠把啤酒的拉环拉开,递给明秋,他笑着说:“这下舒服多了。”
明秋搞不明白尹凡棠是怎么找到这样的地方的,但坐在这里,很安静,偶有清风拂过,确实很舒服。
“其实我也没有学过怎么样去演戏。”尹凡棠说,“大学之前我没有想过自己会做演员。”
“那你为什么开始演戏?”明秋问。
尹凡棠喝了口酒,很不着调地说:“因为长得太帅了,非要我去演男主角。”
明秋一阵无语,他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喝了一口酒。明秋不喜欢酒味,勉强咽下去,眉头不自觉皱起。
“我又比较乐于助人嘛,就演了。”尹凡棠仰着脸看月亮,“这样算是入门吧。”
“我运气比较好,没过多久就遇到了林老师,他带我去拍电影。”尹凡棠侧过脸看明秋,微笑着说,“这么一想,林老师真的很喜欢从大街上捡人去演戏,我那时候跟你差不多吧,进了剧组那点新鲜劲过去了,就觉得很茫然。”
“演戏真的挺难的。”尹凡棠又喝一口酒,他把啤酒罐捏出了一点声响,在静夜里“噼啵”一声,“算算我已经演了七年戏了,还是觉得演戏很难。”
“拍电影是不是挺折腾人的?”尹凡棠慢慢地说,“你看布景道具那么真实,特别是林老师这种较真的人,宋宇家里弄得如此完美,就像真实的生活。但一旦拍起戏来,你站在镜头下,立刻就知道这是假的。”
“片场乱哄哄的,今天我们坐在饭桌前吃晚饭,镜头背后站了多少人,对于演员来说,那些才是真实。”尹凡棠若有所思地说,“片场的一切都在提醒你,这些都是假的。”
“所以你也不用太过苛责自己,入戏本来就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尹凡棠很认真地说。
明秋安静地听,此刻的尹凡棠看起来很沉稳,这很少见,和平时那个嘻嘻哈哈的人毫不相关。
“接触过演戏的人,或多或少都会知道体验派和表现派,前者追求极致的真,要和生活一模一样。后者讲形式,讲表现,凭借技巧进行演绎。
“我很喜欢的一个电影演员说他对两者都不赞成,有真无假的其实也不真,而且与表演艺术的关联不大。而有假无真的,假无根,故亦不生,会失去真实生活的面貌。”
“两者都不行,那怎么办?”明秋有些困惑。
“表演中没有绝对的真,只有逼真。”尹凡棠转过脸,安静地和明秋对上视线。
“我不太赞成新人演员为了拍好戏过度沉浸在角色中。”尹凡棠认真地说,“这个方法有效,效果也不错,但想要达到目的,需要成百上千次的自我暗示,让自己相信,你就是他。”
“那杀青之后呢?”尹凡棠表情有些不忍。
“会走不出来吗?”明秋呼了口气。
“角色已经成为你的一部分,想要剥去他,很难,也很痛苦。”尹凡棠笑了笑,“特别是一些边缘性人物,这很危险。”
明秋静静地看着他:“这是你自己的经历吗?”
尹凡棠一愣,然后他提起嘴角,恢复平日里那种漫不经心的神情,特欠地说:“怎么可能,我是靠天赋。”
明秋就知道这个人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他很嫌弃地抿了一下嘴唇。
“入戏太深,会觉得戏中人的感情也是自己的,很恐怖。”尹凡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