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觅(29)
他的话没有说完,叶懿川看见交通灯变绿,抓紧书包的背带,飞快地冲过斑马线。
他一路飞奔,裙摆和马尾随着奔跑飘荡。陶沛廷看得愣住。
这实在太荒唐了吧?真的不是变态吗?他啼笑皆非,半晌,又忍不住在心里遗憾:叶懿川怎么就不是女生呢?
如果叶懿川是女生,陶浚邦就不需要为喜欢男生而纠结。这个“如果”现在已经不成立了,不过,如果叶懿川喜欢穿女装,甚至想变成女生,那问题就好办很多。这样,至少说明叶懿川是很有可能喜欢陶浚邦的——以女生的心态喜欢男生,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陶沛廷不禁觉得陶浚邦的恋情有戏,心里乐得很,满想立刻把这个发现告诉陶浚邦。可是,当他拿出手机要给陶浚邦发信息,他又发现现在的自己空口无凭,陶浚邦没有理由相信和接受这么一个重磅消息。
他犹豫了一会儿,顺着叶懿川离开的这条路往前骑,打算追上叶懿川以后偷偷拍一张照片作为凭据。
叶懿川现在恐怕恨他恨得牙痒痒,绝不可能让他拍照了。想起叶懿川生气的脸、冷漠的脸,陶沛廷居然觉得挺有趣,比真正的女生可爱多了。
叶懿川毕竟是步行,靠着两条腿,跑得再快也不可能比得过摩托车。
陶沛廷没骑一会儿就看见叶懿川的背影,后者大约以为自己把他甩开了,所以只是加快了脚步。
为免被他发现,陶沛廷没有立即追上去,而是慢慢悠悠地在远处跟着,确认没有跟丢就行。
过了一会儿,叶懿川走进一条破旧的商业街里。
陶沛廷马上加大油门跟过去,在商业街外停车,借着街道两旁昏暗的灯光望。
旧城里的商业街,林立着一栋又一栋的居民自建楼,彼此之间完全连在一起,住户甚至能够直接通过屋顶爬到邻居家里。
划分成区域状的自建楼间,偶尔有一两条不足一米宽的小巷。
只见叶懿川沿着商业街往里走,走进一条漆黑的小巷子,陶沛廷再看不见他。
这种自建楼一般没有后门,看见叶懿川往巷子里走,陶沛廷不禁纳闷这是要往哪里去?不过,他纳闷归纳闷,很快又惊讶地发现距离巷子的不远处,蹲着几个自己认得的青年人,吃惊得笑起来。
陶明明、刘仁信、马忠,陶沛廷一一认出他们,见他们光顾着抽烟聊天,就把手指放进嘴里,朝他们吹了一声口哨。
他们听见口哨声,往商业街外望,纷纷立刻丢掉手里的烟,结伴走了出来。
“廷哥!”脸上带疤的陶明明冲陶沛廷抬了抬下巴。
其他人跟着喊:“廷哥好!”
陶沛廷奇怪地问:“你们在这儿干吗?”
“那间铺的老板,欠了麦叔六十几万,现在找不到人了。麦叔让我们在这里等着,见到人回来,马上带回去。”马忠回头,朝刚才他们待过的自建楼指。
原来是欠了麦长河的高利贷。麦长河是草伏帮的二把手,陶佑圣的拜把兄弟,在花马州经营六/合/彩的生意,兼营高利贷放贷,不少玩六/合/彩的人最后成了他的债务人。
钱收不回来的时候,麦长河会让帮里的小弟们上门讨债。不过遇到个别激灵的,跑得人影都找不到,小弟们没有办法,只能用这种土办法守着,一来,赌欠钱的放心不下家里,肯定会再回来;二来,如果碰上债务人的家属,也能敲几下竹杠,钱能拿一点是一点。
“你们守多久了?这里那么破,钱能拿回来吗?”陶沛廷置疑道。
“那也得守,不然麦叔问起来,我们可咋办。”刘仁信无奈地说。
“怕是守个一年半载,连个人影都见不着。”他撇撇嘴。
陶明明道:“不会,他会回来的。他儿子还在读书,不可能不回来。”
话毕,其他两人连连点头。
刘仁信笑着补充道:“上回遇见他儿子,交了一百块。我染了个头。”
看着他头上的一撮红毛和一撮白毛,陶沛廷好笑道:“你还是蓝毛好看点儿。”
刘仁信脸上自信的笑容不见了,讪讪地笑。
“不过,有一阵子没有看见那小子了。”陶明明纳闷道,“按说不是每天都该上学放学吗?怎么最近连个人影儿都不见?”
陶沛廷皱眉,问:“不见人影是什么意思?”
陶明明像是对他的疑惑不解,解释说:“最近几个月,根本见不到那小子了。除了上回被我们撞见,拿了他一百块。我们虽然不是天天来这里,不过也算来得勤快,但还是不见人。”
听罢,陶沛廷想起消失在小巷子里的叶懿川。他沉吟片刻,问:“那小子长什么样?”
“长得挺好看,像个妞儿。”刘仁信回答说。
陶沛廷听得心脏砰砰砰地跳了一阵,但在他们的面前没有表现出异样,说:“哦,好吧。”
“廷哥,这么晚了,你怎么会路过这里?”马忠笑问。
他面不改色地回答:“送我马子回家,她住前面那条街。”
“哇,廷哥真是艳福不浅呐。”马忠冲另外两个人挤眼睛,“长得帅就是不一样哦!”
陶沛廷不屑地笑了,想了想,说:“既然蹲不到人,也不用蹲得那么勤快吧?去上网开黑不好吗?”他顿了顿,“不过既然是麦叔吩咐,你们看着办吧。我走了!”
他们一个个点头哈腰,笑着目送陶沛廷离开。
第25章 不良与优等-5
本来晚自修结束的时间就晚,陶沛廷又跟着叶懿川去了一趟旧商业街,等他回到家里,已经将近午夜零点。
没有想到,叶懿川之所以穿女装上学的原因是为了躲避陶明明他们追债。这么说来,叶懿川和陶浚邦算得上是仇家了。原本以为既然叶懿川喜欢穿女装,应该会喜欢男人,陶浚邦的恋爱有戏,但如果是世仇,怕又没了希望。
麦长河追债到底追得有多紧,以至于逼得一个男生得换上女装才敢出门?叶懿川的爸爸欠债跑了,他的姐姐在穗湾上学,妈妈呢?
陶沛廷满脑子想的都是叶懿川的事,越想脑子越乱。
他把摩托车随便停在院子里,走进家门,见客厅里灯光通明却不见一人,不作多想便往楼上走。
没有想到,他还没走几步路,就被人从身后狠狠抽了一棒。
“嗷!”陶沛廷捂住肩膀,回头看见是操着晾衣杆的于淼,瞪圆了眼睛。
他没来得及说话,于淼又举起晾衣杆朝他抽了过来,连续抽了三四回,骂道:“去哪里了?又去泡网吧了是不是?跟你说过期中考试考不好就打断你的狗腿,你还想着去玩?!老娘不抽死你!”
“我操!”陶沛廷一边挨打一边躲,抬起胳膊抱住头以防抽中脸。
不管他如何躲避叫喊,于淼的力气没有一丝松懈。她好像有使不完的力量,咒骂着:“就知道玩!就知道玩!拿老娘的钱挥霍泡妞,考试考零蛋!屡教不改,老娘今天非打断你的狗腿不可!”
她说完便将火力集中在陶沛廷的腿上,后者要么挨打,要么跳起来躲开。
母子二人在客厅里你追我赶,陶沛廷见她没有歇火的意思,身上痛得难受,在她扬起杆子往他身上抽的时候,抓住杆子,吼道:“够了吧你?!大半夜的,想打到什么时候?我的腿是狗腿,那你是谁?!”
面对儿子的反抗,于淼愣住。
她涨红着脸,过了一会儿,松开手。
陶沛廷不耐烦地把晾衣杆丢在地上,疼得阵阵发抖,嘴上却不饶人:“真是有病!”
“我有病,还不是被你咒的?”于淼瞪圆眼睛,“说,去哪里鬼混了?!”
“关你屁事。”陶沛廷回瞪她一眼,兀自往楼上走。
于淼在他的身后喊道:“陶沛廷你给我听着,这回考试你要是再考零分不及格,我断了你的粮!到时候,你是要赌还是跟着陶明明他们去收租,问你爸去!”
闻言,陶沛廷用力闭了闭眼睛,睁开眼时,将楼梯口的垃圾桶一角踹往楼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