觅觅(110)
陶沛廷不知道阿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想变成女人,他惊讶地发现,自己在认识叶懿川以前,对阿梅的关注不多。他即使知道New Paris里有一个想变成女人的大哥哥,和阿梅的关系也只能称得上一般朋友而已。可是,因为叶懿川的缘故,不管是有女装癖的男人,还是想变成女人的男人,陶沛廷都想试着了解得更多。
终于把阿梅送到一家靠谱的酒店里,陶沛廷开了一间房。
陶沛廷曾考虑把阿梅带回自己租的房子那里,不过想到那里自从租下后只有他和叶懿川住,他还是选择不把其他人往那里带。
“你就先住这儿吧,别回KTV了。等我和我妈谈好再说。”于淼同意阿梅陪酒的事,陶沛廷想起就窝火。
阿梅将这间大床房环顾了一番,说:“我的东西都还在那边的宿舍里。”
“我回去帮你拿就是了。”陶沛廷没心情和他讨价还价,“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我明天抽空过来看你。药你带在身上吧?”
他点点头,望着陶沛廷,像是欲言又止。
陶沛廷转身欲走,看见他的表情,问:“怎么了?”
阿梅犹豫片刻,试探地问:“阿廷,我不去趾洲,但我也不坐台了。就在花马州找工做,行吗?”
之前明明说得好好的,怎么这么快就变卦了?陶沛廷忍不住着急,问:“干吗不去?去梦姨那里,起码有个照应。你在这里……”如果说他在这里没有人照应,似乎说不过去。
“我在这里挺好的,朋友都在。再说,就算我不在KTV干了,淼姐应该也会照应我的。”阿梅牵强地笑了笑。
他非要这么说,陶沛廷反而找不到理由反驳。先前阿梅哭着喊着说除了坐台找不到工作,他才建议他去趾洲找梦姨,现在他选择在花马州找别的工作做,似乎去不去趾洲,倒无所谓了。而且,假如他留在花马州的话,陶沛廷隔三差五的也能见着,知道他活得怎么样。
陶沛廷真拿他没办法,嘟哝道:“随便你吧,想一出是一出的。”
阿梅感激地笑了笑,说:“改天我就找个房子租了,从宿舍那里搬出来。”
这话陶沛廷爱听,点了点头,忍不住好奇道:“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他垂眸沉吟片刻,赧然道:“我喜欢的人在这里,就不想走。”
“啊?”陶沛廷吃惊极了,“你男人在花马州?怎么没听你说过?哪个混蛋?他知道你从泰国回来,又去坐台了吗?”
“他不知道。他不知道我喜欢他。”阿梅尴尬地笑,“本来想变成女人以后告诉他的,现在没戏了。”
没有想到聊男人反而聊到了他的伤心事,陶沛廷顿时无言以对。半晌,他只好仓促地笑,连安慰的话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道:“算了,别想那些烦心事。我先回去,明天帮你回宿舍拿东西。”
他微笑点头。
不知道为什么,陶沛廷突然觉得他此刻的笑容格外温婉,和真正的女人一样。
第96章 儿子与女儿-8
为什么会这样?直到叶懿川回到家里,他的精神依然是恍惚的。他不理解自己所看见的,也不理解自己所受到的打击。为什么会伤心,为什么会恐惧?就连对自己,叶懿川也难以解释这样的情绪。
他明明知道陶沛廷是那种“花心”的男生,以前就有很多女孩子围在身边,他隔三差五地换女朋友,不是吗?然而这次叶懿川清楚地感觉这和以往有很大不同,不仅仅因为他们已经交往而已。
归根究底,是因为那个“女人”。尽管只是匆匆一瞥,但叶懿川有十成的把握知道那是男扮女装。
这真是太荒诞了。
十个月前,叶懿川为了躲避父亲留下的债务,穿上女装。后来,他竟然通过这样的境遇发现自己有穿女装的癖好。
他不但喜欢穿女装,而且喜欢男性,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出了问题,每天都在害怕这样的自己被发现。他理所当然地认为在周遭的世界里他是最古怪、最特别的那一个,要是被人知道了,肯定会被当做异类来看待。所以,当陶沛廷接近他、理解他、接纳他的时候,他感动不已,觉得陶沛廷是世界上最包容、最大度的人。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陶沛廷之所以会那么轻易地接受,是因为他认识的人里,有相同的人。
陶沛廷喜欢那个人吗?
叶懿川不确定,他觉得不是。无论如何,他相信自己和陶沛廷相处时的那些浓情蜜意都是真的,陶沛廷肯定喜欢他。但这样怎么够?叶懿川发现自己荒谬极了,他曾经为自己的性向、癖好太特别而害羞、惭愧,可当他发现自己不是唯一一个,起码对陶沛廷来说不是唯一一个时,他的心里除了悲痛以外,还有挥之不去的不甘心。他不是陶沛廷认识的所有人里,唯一一个喜欢穿女装的同性恋,陶沛廷除了他以外,还和其他有女装癖的男人在一起,只要想到这个,叶懿川的心就像是被猫爪子挠过一样,阵阵痒和刺痛。
看他们的样子,不像是刚刚认识的。那个“女人”的年纪有点大了,起码有二十多岁,他们是从什么时候认识的?是不是在认识他以前,陶沛廷先认识了那个人?那么特别的人,怎么陶沛廷从来没有说过呢?当他为这与众不同的癖好苦恼的时候,陶沛廷为什么没说“我认识的朋友里,有人和你一样”?
叶懿川回到家里已有十来分钟,叶涌亮不在家,他没有心思在乎他去了哪里,满脑子都是陶沛廷和那个人在一起的画面,连房间的灯都不曾打开。
终于,叶懿川不堪忍受心底的煎熬,打开台灯,给将要没电的手机插上充电线,拨打陶沛廷的电话。
这个时候,民中的学生应该都已经放学了。对,陶沛廷没有好好在学校里上课,而是和那个“女人”在一起。叶懿川握紧了拳头。
“喂?”陶沛廷爽朗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来。
听这若无其事的语气,叶懿川感到一阵凉意。
“喂?”叶懿川假装出类似的若无其事,“你在干吗?放学了吗?”
他回答说:“嗯,刚回到家。”
叶懿川皱眉,进一步问:“刚从学校回去?”
陶沛廷好笑道:“不然呢?刚放学嘛。”
听罢,叶懿川感觉心头凉了半截,顿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怎么了?”陶沛廷奇怪地问完,笑道,“想我了?”
近来叶懿川没有将指甲剪平整,听完他的话,他没有拿手机的那只手握紧拳头,指甲仿佛要陷入皮肉里。为免陶沛廷发现端倪,他强笑道:“是啊,想你了。”
“我也是。”说完,他轻微地叹了一声。
这声叹息让叶懿川愣了一下,险些将刚才心中的怨恨忘记。但掌心里的疼痛提醒着叶懿川,他说:“过几天就是元旦了,我们学校高三放两天的假,到时候我们去春林玩吧?”
“去春林?”陶沛廷诧异道,“哪天去呢?”
叶懿川不满地皱眉,说:“1号去,2号回。”
他迟疑道:“在春林过夜吗?”
他们交往了那么长时间,而且同居过,一起在外面过夜有什么问题?自从看见陶沛廷和别人在一起,他所有的情绪在叶懿川听来都不对劲。叶懿川不高兴地问:“怎么了?你不想和我在外面过夜?”
“当然不是。”陶沛廷立即表态,但随即又说出顾虑,“你不是说,你爸爸回来了吗?我是无所谓,反正住外面,你不回家,你爸爸那边怎么解释呢?”
明明陶沛廷这是为他考虑,可叶懿川却忍不住认为是托辞,说:“我说和同学去春林,总有办法说通的。这你不用担心。”
叶懿川这话说完,电话那头沉默了。
他忍不住着急道:“你是不是不想去?”
“不是。”陶沛廷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担心,“懿川,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叶懿川一怔,立即否认:“没有。”唯恐陶沛廷不相信,他齉着鼻子撒娇道:“就是太久没和你约会了,想和你好好在一起待两天。我快高考了都不介意,你犹犹豫豫的做什么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