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鬼(14)
他只来得及锤了一下肚子,手却被季辞川牢牢地扣住,压下了宋绵一切的挣扎动作,直到他一点点安静下来。
季辞川问他:“冷静一点没有?”
宋绵转着脸看向他,他的眼眶因为刚才的呕吐一片通红,像是下一秒就要掉下眼泪。
他冷静了,也清醒了。
在这个世界里,除了季辞川,其实没有人爱他。
季辞川是现在唯一一个会对他好、保护他的人了。
“你不可以丢下我……你不可以丢下我……”宋绵又哭了,他一遍遍执着地重复着,“你不可以丢下我……我现在只有你了……我生下他……他不会是怪物,肯定是个漂亮听话的小孩,他会叫你爸爸、叫我叫我……”
宋绵的嘴像是被烫到一样:“叫我妈妈。”
第20章
到了孕晚期,宋绵的水肿得格外厉害,肿得连下床走动都做不到。
他还总是抽筋,疼到他哭着大喊季辞川的名字,直到感觉到小腿被温热掌心包裹,一点一点揉开,他才可以慢慢停下抽泣声。
他躺在床上,低头是只能看到自己隆起的肚子,完全看不到自己的脚尖。
宋绵被季辞川搂在怀里,他疲倦得睁不开眼。
他在床上动了动,艰难笨拙地调整了下姿势,脸转向了敞开的窗外,正好看见了那颗在中央硕大的树,白花被风吹得卷起。
宋绵数不清自己有多久没有站在院子里过,他愣愣地,看着出神。
肚子又开始一阵阵收缩缩得疼,疼得他满身冷汗蜷缩起身体,身后的季辞川有所察觉,伸手完全把他搂紧自己的怀里,轻抚着他的肚子:
“很疼吗?”
宋绵难受得脸色苍白,说不出句话。
他只等阵痛过去之后,才伸出手也去抚摸自己的孕肚。
隔着肚皮,他想要触碰下肚子里胚胎的动静,里面的孩子却纹丝不动,从来没有传说过踹肚子之类的反应。
宋绵惴惴不安地问道:“他为什么一点也不动?”
“别担心,你的肚子在变大。”
他的安抚让宋绵慢慢松了口气,他小心翼翼地捧起肚子。宋绵身体的骨盆自动扩宽着,骨胯已经完全像熟妇一样宽。
宋绵的眼皮打着架,又陷入昏昏沉沉的睡眠。
只要再煎熬一段时间……就一段时间……他只需要再忍受这些痛苦最后的时间……
等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
一切就会好起来。
*
宋绵生孩子的那天,窗外雷风暴雨,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吹得院子里的树枝“哗哗”响。
他躺在床上大张着腿,闻到了浓郁的血腥味,这里没有麻药给他用,剧痛像是把他全身的骨头打碎,然后再也无法愈合,疼进骨缝里。
纸片变做的接生婆在他的床前,不会安抚他一句,只会命令着他什么时候要用力。
宋绵感觉到自己出了很多很多汗,他紧紧地咬着唇,痛得想要拿头去撞墙,最后忍无可忍地尖叫起来,不管不顾地用力抓着季辞川的手臂:
“疼!!你杀了我啊!!杀了我!!我不生了……我不生了!!!”
他鼻子上冒着的汗越来越多,在即将要昏死过去的时候,宋绵终于生下来这个小孩。
宋绵如释重负,完全虚脱地靠在床上,深呼吸地没再睁开眼,汗液从脸上掉进衣领处,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他经历了怀胎十月的挣扎,又经历了生育带来的巨疼,好在一切痛苦都已经结束。
宋绵的深呼吸都变得轻快,像是踩在了云端上,他的嘴角无意识地勾起,露出点笑容:“他漂亮吗?”
“漂亮。”
季辞川低头看着襁褓里的孩子,拿出手帕轻轻地擦着他脸颊上的汗,温声问道:
“要看看我们的孩子吗?”
宋绵的脸上挂起幸福的笑,他借着季辞川扶他的力气,支撑着身体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的目光满怀期待地望,在看清楚的一瞬,宋绵爆发出一声毛骨悚然的尖叫,在一声尖锐惊叫之后,他又完全失神,无可言语地不停摇着头。
襁褓里的婴儿通体紫黑,找不出一点属于人类的血色,他没有哭,也没有喊叫,只安静地闭着眼。
这是个死胎,又或许从未活过。
可当宋绵的眼神落在他身上时。
他的眼皮却颤了颤,露出一只满是血丝的眼睛盯着宋绵,喊他:
“妈妈——”
季辞川坐在床边,他未松开襁褓,依旧抱着他。他的脸上全无表情,眼神和襁褓里的婴儿一样。
冷漠的、嘲弄的。
找不到一点温情。
第21章
“你骗我……”
宋绵迎着季辞川的表情,全身发凉。
假的,全都是假的。
季辞川从来就没有想跟他和好如初过,他只是想报复他,他只想看他承受这怀胎十月生育的痛苦。
看着他作为一个男人挺起十个月大的孕肚,看着他的身体发生畸形的变化,在他因为怀孕不知所措、崩溃无措的时候。
季辞川面上像是个温文尔雅的好丈夫抱着他安慰,语气温情,心却是冷的。
看着他因为怀孕手足无措,看着他笨拙地捧着肚子,看着他一切羞窘的模样。
冷眼旁观着。
他竟然还问季辞川现在爱不爱他?!
季辞川在听他问出那个问题时估计心里都发笑得很。
宋绵已经分不清自己是恐惧、亦或者是愤怒,他抄起手边的东西就往地上砸。
四肢酸软得没有一丝力气,小腹上还有未平息的一阵阵痉挛的疼。
宋绵像个疯子一样扑过去,一边撕扯着季辞川的衣服领口,一边嘶吼着:“你骗我!!你骗我!!季辞川你骗我!你明明不是这样说的!?”
宋绵看着季辞川轻皱了下眉,他这样平静的反应却让宋绵更加失控癫狂。
他忽地松开手,目光紧紧地盯在被季辞川抱在怀里的婴儿身上。
宋绵抢过季辞川怀中襁褓里的孩子,指甲深深地掐紧他的脖子里,清秀的面容变得扭曲狰狞,眼中没有一丝母爱,只剩下深深的怨恨:
“他和你一样……都是个怪物!怪物!”
婴儿本就发紫的脸上逐渐变得紫得发黑,他却始终没有摆动自己稚嫩的手臂来挣扎,只是拿那双浑浊的眼睛盯着他,只想要记住自己母亲的脸。
他原本就没有呼吸,没有起伏的胸膛显得更加死气沉沉。
季辞川终于伸出手,遏制住宋绵的动作。
“放开!!!”
宋绵猛地一摆手,却被反手桎梏住手臂,再被狠狠地一腿,压住肩膀按在床上。
他剧烈挣扎着想起身,一抬头,对上的是季辞川那双黑沉冷冽的眼。
“你生什么气呢?”
季辞川微微俯下身,目光碰撞着、交错着。
“我只是像你对我一样对你,只费点口舌,不付出什么真心实意,说点甜言蜜语就能把人哄得团团转,确实是很轻松便捷的方法,怪不得你过气喜欢这样干。”
他说话的语气平静,按压在宋绵肩膀上的力道却越来越重,像是要把宋绵的肩胛骨按断按碎。
宋绵的瞳仁颤抖着,水汽慢慢地在他眼眶当中聚合,唇却说不出一句话。
现在的季辞川恨他,恨之入骨,恨得想把他的肉一块块切下来吃进去。
*
宋绵再一次睁眼的时候不再继续躺在那个诡异的中式房间里,头顶是熟悉的天花板和亮灯,他回到了自己坐上轿子前的
他猛然从床上坐起来,警惕地环顾了圈四周,什么吓人的东西都没有。
清醒的第一瞬间,宋绵以为这些让他惊恐绝望的事情,都只是一场噩梦。
他还没松下一口气,恍惚的视线聚焦。他的目光缓缓地下移,注意到了自己微微隆起的胸腹,还没完全收缩回去的小腹,以及变宽变大的胯部。
宋绵的身体又一次开始止不住颤抖,呼吸紊乱又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