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tamin(20)
井向泽抬起眼睛,漆黑的瞳孔静静地看了袁也一会儿。
他的手掌捏成拳头放在桌面上,满脸阴郁,冷嘲道:“你不知道为什么吗,老师?”
袁也当然做过详细调查,他干这一行的,必然在伪装之前尽可能地去调查信息,这样才好下手去骗。
老头过去让人调查的资料中,里面详细地写了井遂是井向泽父亲在婚前生下的私生子,他年龄比井向泽大十二岁,亲母不详。
井父和井母生出井向泽后,井遂突然被接到了井宅,虽然家中大部分人都知道井遂的身份,但井家从未正式对外承认过这个私生子的身份。
十年前井父井母遭遇了意外,井家乱七八糟了好一段时间。
袁也记得当时有很多骗子同僚都曾潜到这个宅子里来,妄想在浑水中摸到一些鱼。
等好几个月后,井家乱七八糟的局面勉强稳定下来,井遂对外悲痛地表示——因弟弟年少,且一直处在丧亲的悲痛中,他暂为管理家中一切事宜。
而彼时,袁也的师父袁曲神出鬼没地消失了一段时间,再次出现摸着自己的脑袋乐滋滋地表示他们接到了一个有趣的活。
袁曲说自己在白草市度假钓鱼的时候,碰到一个惆怅的老头,对方表示井家现在正急招人,需要很多人。
袁曲便让袁也伪装身份过来,名为锻炼一下他的能力,但是怕他能力不足,所以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伪装,一个月后没有被雇主识破,他就可以正式出师,成为一个诈骗大师。
十九岁的袁也化名江席,拿着自己伪造的身份证件和各种资格证书,到了这个家里,成为了井向泽的老师。
袁也回忆完之后,默默地点了下头:“大概能猜到。”
他微蹙着眉头看了井向泽一眼:“你觉得奇不奇怪,今天是我被关到这里的第四天,没有任何人来找我。”
“有什么奇怪的。我在这里被关了几年,也不会有人来找我。”井向泽从鼻腔里哼出了一声。
袁也转头看向了玻璃屋外,外面很干净,常有人来打扫,旁边种植的绿植也郁郁葱葱,显然被人照料的很好。
袁也又莫名生出了些许违和感来。
井向泽的声音突然传过来,他声音幽幽:“老师这次特意过来,就是想知道我爸妈立遗嘱的事情吗?”
井向泽笑了一声:“为了我们家的钱吗?”
他按下自己手中的筷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撑着自己身子凑到袁也身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
“老师,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他的瞳仁漆黑,表情真挚而又诚恳,全世界都愿意拱手让出去的模样。
袁也收回飘忽的意识,并没有在意井向泽嘴里的话。
毕竟在他的概念里,井向泽是一个可怜的、需要尽快进行治疗的人,时而可以正常沟通、时而难以沟通是常事。
他只需要捡可以沟通的部分来进行沟通就好:“你父母意外身亡之前已经立了遗嘱吗?没有律师来找过你?”
井向泽缓慢地眨了下眼睛,他抬起一根手指点了下自己的鼻子,笑问:“找我?是我看起来还没有彻底被那个杂种弄成疯子吗?”
袁也的手指在桌子上轻轻地点了点,声音缓慢:“你小的时候,爸妈有没有跟你讲过……”
袁也顿了顿,他温和地注视着井向泽,礼貌、克制、包容万物的神情。
——上班工作时的表情。
“你们家在海外有个大金库的事情?”
第23章 Day4-4
早午餐做的不尽如意,用餐的两个人都吃的非常勉强。
袁也没什么厨艺可言,跟老头和几个队友住同个公寓里时,家里有个专门照料饮食起居的哑巴管家。不太需要操心一日三餐的事。
井向泽在吃完饭之后放下碗筷就准备走,袁也按着他的脑袋把让他洗碗收拾餐盘。
他脸带诧异,惊奇地伸手指了下自己的鼻子:“我,洗碗?”
袁也点头。
井向泽面色沉静地沉默了两秒,接受了这个工作安排,听话地收拾起了桌上的碗筷。
袁也像个督工一样坐在原地看井向泽工作:“你爸妈从来没有跟你讲过这件事情吗?”
井向泽把餐盘堆到一起:“那个金库里有很多金子吗?”
“不是金子。”
井向泽抬起眼睛看了袁也一眼:“老师,很缺钱吗?”
袁也不缺钱,今天开始金盆洗手,后半生也不愁吃喝,这对他而言是一种生活方式——有趣、好玩、刺激。
井向泽把堆叠好的盘子从桌上捧了起来,转身往洗手池的方向走去:“如果并没有金库的存在怎怎么办啊老师?”他嘴角略有些略微嘲讽地翘起,“不如你把井遂杀了,那我把我们家所有的钱都给你好不好?”
井向泽话音刚落,捧了满手的餐盘“叮叮当当”全失手摔在了地上。
“喔——摔碎了。”不用洗了。
井向泽无辜地转身,看向袁也。
袁也皱眉看向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少爷,为什么十年的监禁生活会让这小子既挑食又看起来没有任何劳动能力?
袁也觉得井向泽出去的话,结局也大有可能会是饿死在外面。
——因为挑食、奇怪的脾气、糟糕的体能以及不怎么样的身体协作能力。
井向泽摔完了餐盘,慢悠悠地荡回了袁也身旁,他用脚把凳子从对面勾到自己身下,跨坐在袁也身旁,盯着他看。
“金库的事不知真假,但是我们家的钱应该还有不少吧?”他凑到袁也脸前,缓慢地眨了两下眼睛。
袁也如同听到有趣的事,他常常表现出一副温和沉稳模样的脸上,突然露出个笑容,眼尾弯起来,兴趣盎然地说道:“想要利用我帮你报仇,小泽?”
井向泽无辜眨眼,期盼地看着袁也。
袁也耸了下肩,敷衍而又无所谓:“我只能把你从这里带出去。”
已经够仁至义尽了,他本来可以什么都不做,这一切又跟他有什么关系呢?他过去只是在同一大宅里接到了两份工作,工作结束后他就离开。
井向泽从鼻腔里轻哼出了一个音节,突然抬手按住了袁也下巴上的创口贴。
眼神幽深,食指指腹微微用力。
他有些烦躁地想着——为什么不答应呢,答应帮我杀了井遂、仇恨我所仇恨的人,关心我、担心我、保护我。那我什么都愿意给你。
立刻、马上,连我的命都可以给你。
好可惜。井向泽惋惜地想着。
袁也嘶了一声,第一百次觉得需要赶紧把井向泽送到精神疗养院去,他自己有轻微的自虐倾向就算了,对别人身上的伤口也展露出不该有的兴趣那就不大好了。
如果不是知道这小子被关久了,精神压抑不大正常,袁也绝对会把他打入反社会人格的人群堆里,然后离他远一点。
他拿下井向泽的手指,蹙起眉头板着脸:“控制下你自己的行为,如果你到外面这样对别人这样的话,很有可能会被送到警局去。”
井向泽食指指腹在自己的大拇指上轻轻摩挲了好一会儿:“噢~好的~”
他语气轻飘飘的,尾音甚至还在喉腔里打了个转。
“那老师,不杀了井遂,我们现在该用什么方法逃出去?”他积极询问,试图参与进这个逃亡计划的每一环。
袁也说:“下次如果有人说要带你走,你就跟他离开,不要像昨天一样在门口傻站着。”
井向泽的太阳穴不可控地跳动了一下:“有谁?”
袁也沉声道:“我有同伴在这儿工作,他会想办法打开房门,然后你跟他离开,你哥这边我想办法去跟他说。”
井向泽声音不自觉地沉下来:“谁?”
袁也在昨天跟秦娜出门时候,经过宅内绿植覆盖茂密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低头除草的除草师傅,袁也斜瞥了两眼,有些好笑地发现对方竟然是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