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设陷(59)
终于,他受不了了。
他从那块被焐热的地板上站起身,焦灼地在客厅里转来转去。
这件事已经完全超出他处事能力的范畴了。
能怎么办?将错就错肯定不可行,但如果让他亲回来,那不就更奇怪了?
转着转着,程沐则闻到了食物的香味。
他才嗅了两下,空荡的胃就肆无忌惮地叫嚣起来。
不然……还是先吃饭吧。
程沐则拉开椅子,坐在餐桌前,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继续想办法。
到最后,桌上的早餐解决了个干净,天大的问题却没得到半点头绪。
擦嘴时,他的余光瞄到了沙发上折叠的软毯。昨天晚上他进去的时候,好像还没有这东西。
难道昨晚沈靳之是在沙发上睡的?
正想着,沈靳之之前在他面前放的视频又强制插播进来,没完没了地在他脑中播放起来。
早饭里的糖类给与了大脑更多养分,程沐则很快意识到了一个极为致命的问题。
——沈靳之有那晚的监控录像,不就代表他家客厅安装了监控吗?
所以,沈靳之是还有可能看见他靠墙蹲了半天然后没出息地先去吃早饭的事了?
……
还能再丢人点吗?
程沐则一头扎进卧室里,抱着衣服一路小跑回自己那。
在沙发上鸵鸟埋头般地捂了七八分钟,才放自己出来透了口气。
他丧气地拿出手机。
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又亮,程沐则低头,看见了一条来自咨询师的消息。
讯息是昨晚发的,内容还是情诗节选。
「倘若黑暗和沮丧,让你能记起我的点滴,那我宁愿你笑着忘怀,好过你哭着想起。」
看着这句有点应景的话,程沐则讷讷道:“可我更想哭着想起,而不愿沉溺在一无所知的欣喜中。”
说完,程沐则自嘲地笑了一声。
他沿着聊天记录往上看,前一句还是他告知咨询师终止服务的话。
服务都结束了,他怎么还能接到这种消息?
程沐则想了想,对方应该只是还没从群发分组移出他而已。
要是他没嘴欠说了那句结束咨询,现在问咨询师倒也是个好办法。但说都说了,也只能另想他法了。
程沐则打开浏览器,键入着:「喝醉了表白又强吻……」
打着打着,他觉得自己的情况实在太复杂,浏览器大概是没办法帮他。
他在通讯录里左翻右翻,最终打给了方烁。
方烁秒接了他的电话。
程沐则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我问个问题哈,假如有个人对你表白并亲了你,结果第二天他和你说,是自己喝多了不能作数,你会怎么想?”
“啊?”方烁惊讶道,“有人对你表白?沈老师知道吗?”
“不是,不是我。”程沐则连连否认,“就,就一个朋友。”
方烁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你听我说啊,赶紧远离这种人渣。”
程沐则心下一乱:“什么?他,他哪里渣了?”
方烁一本正经地分析起来:“表白就表白,耍流氓就很卑劣了,最后还想用喝醉这种烂大街的借口逃避责任?
“要知道,酒后行为也是以潜意识为基础的。他的潜台词难道不是,虽然我对你挺感兴趣的,但你还只能当我的备胎,想上位还不行。”
程沐则胸口窒闷。
竟然是这样吗?
见程沐则不说话,方烁着急道:“沐则,你听我说,这世界上好人多得是,你睁眼瞧瞧你身边的啊,不得比那人渣好个千八百倍?”
他惆怅地应声,捏揉着眉心。
虽然你说的有道理,但你口中的人渣是我啊。
他糟心地挂断电话,思维混乱地重复着:“酒后行为也是以潜意识为基础的……”
表白,亲吻。
难道,他对沈靳之存了那种心思?
不可能,不可能的。
程沐则直挺挺地站起身,胡乱在小书架上拿起一本书,强制向大脑灌输知识。
可那些文字却仿若在纸面上浮游,左右乱窜,重新拼排成新的文字。
文字转换成语音,在程沐则的左右耳道同时传来。
“你再猜猜,我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
“我在学校等你。”
程沐则忙不迭地丢开书,走进了卧室。
窗外,梧桐叶飘然扫过窗前,摇曳的树影映在他的眼底,像是有种魔力,带给他一种时光赋予的平静感。
他缓缓走到窗前,长叹了口气。
手机嗡声振动。
程沐则看向屏幕,消息的来源是沈靳之。
「我在体育馆陪同事打羽毛球。」
他呆怔地望着窗外,喃喃道:“梧桐啊梧桐,我该怎么办?”
·
津大体育馆室内,沈靳之正在检查自己的羽毛球拍。
站在一旁的老师向馆外瞟了一眼:“外面一大帮老师学生都在等你出场,你倒好,在这陪我打羽毛球了。”
沈靳之拿起羽毛球:“李老师是在取笑我吗?”
李老师调笑道:“我要是能像你这样受欢迎,我愿意天天接受这样的‘取笑’。”
沈靳之苦笑一声,他走到预定位置上,开了一个漂亮的始发球。
羽毛球轻盈地在拦网上方来回移动,划出一个个漂亮的曲线。
“对了。”李老师边打边道,“你不是请了假吗?怎么又回来了?”
“想陪人出去散心的,但他又不想去了。”
李老师的音调陡然变化:“我怎么听着你有点情况啊?”
沈靳之并不避讳:“很明显吗?”
“这还不明显?你不是向来以工作为重?我可没听说你请过假。”
迎面,一个高位球抛来,沈靳之起跳,猛地扣下一球。
羽毛球重重一跌,毫无招架之力地躺在了场地间。
沈靳之淡声道:“那大概是对我的误解。”
李老师弯腰捡球,扬眉对沈靳之道:“不打算省点体力打?运动会你还有教师项目吧?”
沈靳之嗤笑一声:“不耽误。”
·
程沐则还是走进了校园。
半个小时前,他按时寻留的号码拨通了他的电话。
时寻说受伤的是他同学,他就承担了对方报的运动项目,今天一整天都要待在学校,建议程沐则去找他。
程沐则思忖片刻,沿着记忆向体育场赶去。
不知怎的,他不知不觉地走进了体育场旁的室内体育馆,还精准地进入了羽毛球区域的场地。
见到沈靳之的一刹那,程沐则才意识到自己诡异的行径。
场上正打得如火如荼,程沐则捏紧手中的矿泉水瓶,妄图撤离。
沈靳之忽然收力,用球拍轻轻拦住羽毛球,颠在手心。
他目不斜视地盯着那个熟悉的背影,对李老师道:“累了,歇歇。”
李老师一头雾水:“什么鬼?刚才不还要跟我再战个百八十回吗?”
沈靳之笑然,没多做解释,放下球和球拍,向门口追过去。
“阿夏。”
程沐则听见了沈靳之在靠近的脚步,本想装听不到快速离开,可那称呼一出口,他的双脚便不听使唤地顿住了。
“怎么来了不叫我?”
程沐则没时间责怪自己不争气的腿,只得转身面对沈靳之。
他一手抓着一个矿泉水瓶,那是他听说时寻在运动会上有项目,顺手带给时寻的。
沈靳之视线下移,定在程沐则的手上:“给我带的水?”
程沐则抬起手,看着手里的水,一时无言。
沈靳之接过那瓶水,却没有立刻拧开。
他笑着扬起手,用泛凉的矿泉水瓶贴近程沐则的脸颊。
“发什么愣呢?我的小男友。”
作者有话说:
诗句节选自克里斯蒂娜·罗塞蒂《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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