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向设陷(110)
听外婆主动提起这件事,程沐则借势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外婆无奈地摇摇头:“生意没做好,出了大纰漏。他和他那个不要脸的小三没少为这事奔波,但一直没进展,我真怕他们在你身上打歪主意。”
“没事的外婆。”程沐则安抚着她,“没人能逼我做自己不愿意的事。”
“可——”
“外婆。”程沐则打断她顾虑颇多的言语,“其实,我还有件事情想问。”
像是预料到了接下来的话题,外婆移开视线,拾起了地上的喷壶。
“这句话三年前我问过您,但我还是想再问一遍,当年的事您真的一点也不知情吗?”
外婆犹豫着压下眼角,皱纹也因此加深:“孩子,过去的事就过去吧。”
这种搪塞的答案不是程沐则想要的,他继续追问:“但我不想稀里糊涂的过去,哪怕是宣判死刑,也总要知道原因。”
水雾从上至下地喷洒下来,不均匀地聚集在花瓣边缘的枯黄处。
“父亲找过我了,他确实在往我身上盘算。这件事我无法改变,您也阻止不了,若我半点也不知道当年的事,只会更加被动。”
外婆纠结良久,还是放下了手中的喷壶。
“你回来那年,和家里大吵了一架。你那混账父亲不许你离开北池,你不肯听,他就把你关起来了。
“外婆当时在住院,一直都不清楚这些事,等我得知时,你已经昏迷入院了。”
原来外婆也是云里雾里,那她这些年绝口不提当年的事,恐怕就只是不想自己得知那时与家里争吵的真正原因。
程沐则缓缓地吐出一口气:“您是不是也觉得我不应当喜欢一个同性,还是忘了比较好?”
聚集在花瓣边缘的水滴沉重地坠落,外婆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原地。
“老太太年纪大了,这话说了半天,也该休息休息了。”
几个人从门口跨进来,边说边停步在院子里。
他们会到外婆这里蹲点堵他,程沐则并不意外。相比之下,他更好奇另一件事。
“有件事我比较感兴趣。”他闲闲道,“你们怎么知道我回来的?”
“程夫人昨天的飞机,下午四点准时抵达的北池。”
原来竟是同一趟航班。
得到了答案,程沐则转向身后。
安抚好外婆,他给沈靳之发了条消息,报备好自己的行程。
意外的是,他回去的时候那两人都不在宅院里。
程沐则被引到楼上,再想下去时却受到了阻挠。
他不想在无意义的事情上浪费精力,重新上了楼。
沿着走廊向前走,程沐则停在尽头处的杂货间门口。
大概是太久没回来,他对走廊尽头还有间房的事已经没有印象了。
杂货间的门比其他房间更低窄,给人以强烈的压迫感。
程沐则皱紧眉头,鬼使神差地伸出了手。
摸上手柄的一刹那,程沐则的脑海里传来一阵痛苦的闷哼声。
来自潜意识里的排斥阻止着他的动作,却最终敌不过清醒的理智。
他收紧指节,拧开了那扇门。
屋子里空荡荡的,一张床、一套桌椅,便是房间里的全部。
半扇封死的窗边,光线艰难地穿透挡板,打下一片光亮。
空气里都是闷湿的潮气,内里还夹杂着霉味。
程沐则后退半步,后脊“哐”地一声磕在门框上。
剧烈的争吵声在他脑中响起,开始只是浅浅一层,很快便侵占了他所有思绪。
“我喜欢谁,和谁在一起,这都是我的自由,您无权干涉。”
“我无权干涉?我养你到这么大可不是为了让你搞同性恋的。”
“您所谓的养我是一个月需要预约才能见到您两三面,还是一次又一次褫夺我追求梦想的权利?没能成为您的提线木偶,我真的很抱歉。”
“程沐则!”程业怒吼着,“你真以为什么垃圾东西都可以往家里领吗!”
程沐则嗤笑一声:“您误会了,我从来没想带他回来。这种垃圾堆,根本配不上他。”
他转身离开。
程业气愤地瞪着身旁的保镖:“都愣着是想集体下岗吗?还不快给我按住他!”
程沐则挣扎着摆脱禁锢,却根本无济于事。
“你们这是犯法!”
程业指了指楼上,示意他们送人上去。
“我管教自己的儿子,犯了哪门子法?程沐则我告诉你,你就老实待在家里,哪都别想去。”
程沐则彻底被关了起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想着他许给沈靳之的承诺,程沐则计划跳窗逃离。
原本那个高度跳下去最多就是扭伤脚,可那天的窗口却异常湿滑,致使他直接失足跌落。
骨折是在家中处理的。
逃跑失败后,程沐则被迫栖居进窗子窄小的杂物间,程沐则只得暂时收起偷偷离开的想法,先行养病。
可随着时间的累计,他的情绪却越发诡异地开始失控。
他想发火,想摔东西,想做一切能帮助他发泄的事情。
程沐则原本只以为这种症状是被关后的情绪失衡,直到,他在自己进餐的碗边发现了药物粉末的残留。
那天,他见到了几日未见的继母。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程沐则,递来他今天要吃的药。
程沐则一把推开她的手。
药片滚落一地,沾染了地面上的灰尘与潮气。
他艰难地起伏着胸腔,压抑着呼吸质问道:“你到底在给我吃什么药?”
女人向前半步,鞋跟碾碎了地上的一粒药片:“你伤了腿,当然是在吃医生开的调养药。”
程沐则克制地捏紧手指:“卧室窗是你动的手脚,我最近状态失控也和你有关是不是?”
女人抬起手靠近程沐则的脸颊:“这是在说什么?母亲怎么会害你呢?”
程沐则拍开她的手,力道不加收束地在她手上抽出一道殷红。
“给我塞药最好的办法是藏在我平时本就要吃的药里,你却偏偏在我碗边留下药粉的痕迹,不就是想我看见吗?你还想干什么?”
“不是我想干什么,是想看看你还能干出什么。”
她端起程沐则原本的碗:“放着锦绣的前程不走,去搞那些歪门邪道,还非要喜欢男人,脑子这么有问题,是遗传了你那个没用的亲妈吧?”
诋毁落在自己身上还尚能承受,放在母亲身上就是触及了底线。
程沐则明知道对方在激他,却还是不可自抑地踩在了崩溃的边缘线上:“你有什么资格提她!”
“这样可不够。”
说着,她后退一步,举起手里的瓷碗,重重地摔在地上。
碗身在地板上炸裂,溅起的碎瓷片割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一道明显的血痕。
她“惊慌”地跑了出去。
楼下传来父亲的声音。
“又怎么了?”
“真的不能这样下去了,沐则的情绪越来越不对,他已经开始绝食了。我咨询过医生,医生说这种情况很大概率是精神出现了问题,非常危险,肯定是要去医院的。”
“不行,那还不够丢脸的。”
“那就悄悄的,这事交给我,我保证谁都不会知道。”
程沐则靠着墙边滑下来,后背按在开关上,点亮了屋子里的灯。
骤亮的光线与一阵靠近的脚步声一起,霍然拉他回到现实。
身旁,有人关上了房门。
锁舌“咔哒”一声弹回凹槽,封闭了整个空间。
“啪——”
糖袋从茶几上翻倒。
沈靳之拾起洒在地砖上的糖果,看见了藏在糖果袋里那封佳佳妈妈留给他的信。
他差点都忘了这份信的存在了。
沈靳之收好糖块,拿出信封。
他翻转信封,才发现下面还夹着一张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