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旱逢霖(31)

　　“这……这吴霖不说！你们怎么也不早点告诉我啊？！”辛望云真是一肚子官司没地儿打，大伙都刻意瞒着他，他就算有通天能耐也知道不了啊。
　　“谁知道你不知道啊？我和你爸昨天还商量来着，看要不要把郊区那套别墅先卖了，虽然值不了几个钱，但多多少少能帮上点忙，万一吴霖真就缺这点儿钱呢。”
　　郊区那套别墅是何之琳几年前买的，就为了别墅前面那个天然湖泊，地产公司当时把那湖吹得神乎其神，什么水质达到饮用水水平，富含多种对人体有用的矿物质，搭配周围请世界级园林大师打造的沿岸绿植，坐在家里的阳台上就能享受泉临最一流的自然景色。水到底能不能直接喝何之琳没考证过，但那地方去年通了地铁，而且还是两条线的换乘点，周边的配套设施一下子就发展起来了，现在再说是郊区都有点不合适，房价也比何之琳他们刚买那会儿翻了快三倍，如果真能卖出去，也得有个小三千万了。
　　“我真是不知道，你们都不告诉我，我上哪儿知道去啊？”听说爸妈打算卖别墅，辛望云心里也算有了点底儿。辛意的钱不能随便动，毕竟那不是他们一家的生意，股东会的股东们就一定不愿意出这个风头。现在辛博宇和何之琳愿意动用私人财产帮吴霖，说明他们家还是有点底气，多少也能帮上些忙，等他回去问问吴霖，看吴霄那儿到底缺了多大的口子，他们家也好想办法四处再筹筹。
　　“你也别太着急，霖霖不告诉你，说明还没到山穷水尽那一步，程家也不是普通家庭，门路肯定比我们想的要多。先观察观察，实在不行就马上把那房子挂牌卖了，我和你爸这么些年也有些积蓄，说全部还上当然是不可能，但多少是能帮上忙的，剩下的他们自己再想办法凑凑，应该就没多大问题了。”
　　辛望云在妈妈这儿吃了定心丸，决定等下个周末就去问问吴霖，吴霖不说他就去问吴霄，反正早晚都是一家人，钱的事也不用分得太清楚。
　　可这仅仅只是辛家一厢情愿的想法，吴霖不会，也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从他知道这件事以来心里就只有一个声音：这笔钱，他无论多难都坚决不能动辛家一分钱，辛望云已经当了他的天，他就绝不要求天上还要掉钱掉馅饼。
　　“你真不打算给辛望云说吗？这事就算你瞒得过一时，也瞒不过一世啊，现在泉临大半个商圈都在议论，就算你不说，辛望云知道也是迟早的事。”吴霄也没想过要辛家帮忙，弟弟原本只是清清白白地和辛望云谈恋爱，一旦有了经济瓜葛，俩人的关系就不纯粹了，说吴霖受制于人也不是没可能的事。但不求助归不求助，瞒着不说多少还是有些不妥当的，可他劝了吴霖很久，这人就是死鸭子嘴硬，横竖不妥协。
　　“我没有说一直不告诉他，现在程至礼不是暂时还能还吗！万一政府赔偿过不了多久就下来了呢，万一程至礼说还不起压根就是虚张声势在吓唬我们呢？”吴霖知道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奢望，但无论希望再渺茫，他都想能拖一天是一天。
　　“吴霖，”吴霄刚起了个头，却又像不知道说什么似的，隔了老半天才叹了口气，重新开口道，“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之前我没给你细说，是怕你听了压力太大，这钱……还起来没有这么简单……”
　　“什么意思？”
　　“就是……”吴霄低头看了吴霖一眼，抬手轻轻拨开他眼前的碎发，放缓了声调说，“就是这地其实不能算是程至礼私人送给我俩的赠予物，他公司规模大，还有好几个大股东，虽然他自己的股份占比最大，但也不是什么事儿都可以完全由他一人说了算的。当初他想以公司名义送我俩地的时候，好几个股东都不同意，说这会损害公司利益，所以最后他是以股权转让的方式给我俩搞的地。就相当于把我俩变成了公司的股东，这地以后盈利了，有我俩的份，也有公司的份，股东们这才点了头。”
　　“我听不懂，我俩变成了公司的股东和还钱有什么关系？”吴霖是真不懂生意上的这些条条框框，你让他几天弄个手机app出来他眉毛都不会皱一下，可这些金融、法律上的事情，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在听天书。
　　“意思就是程至礼私人承包不起这么大块地，所以他想动用公司的钱，但公司有话语权的股东们都不答应，没办法他就只能把我俩都搞成公司的人，再把这块地也变成公司的地，这就不会动到其他人的利益了。之前我俩签的那一大堆东西里，就有股权转让书，所以当初贷款的时候，抵押的是转让给我俩的那部分股权，如果款项到期还不上，银行就会抵扣我俩的股权。”
　　“那这不是很好吗？！”吴霄听完差点没直接跳起来，“这样我们就不用还钱了呀！谁稀罕程至礼那点破股份啊？！”
　　“唉……”发现弟弟果然没听懂，吴霄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我们是不在乎，可程至礼在乎啊，他分给我俩的股份不是一点点，如果这点股份丢了，他就不是公司的最大股东了，这不是等于把公司拱手让人吗？”
　　“谁管……”
　　吴霖话还没说完就被吴霄一摆手打断了，“你怎么还没有听懂，我说这么多就是告诉你，这事不是我俩说还或者说不还就可以了的，程至礼绝对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我俩对他而言就是个屁，公司才是他的命，你觉得他可能顾着我们而不管公司吗？”
　　“……可这事也由不得他啊，万一真还不起那银行还不是该干什么就得干什么？”
　　“问题就在于程至礼拼死也不会让这个万一发生，现在他已经找上了高利贷公司，打算在政府拨款之前死磕到底。可我不相信政府的办事效率会这么快，这要到时候真不行了，上门讨债的可就不止银行一家了。高利贷的作风你是听说过的，所有亲朋好友邻居同事，能找到的他们一个都不会放过，你难道真希望到时候辛望云家被人泼上红油漆了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吴霄不知不觉中拔高了音量，结合他说的内容，吴霖被吓得连退了好几步，大大的眼睛里写满了不可思议，仔细看的话，似乎还漾着点眼泪。
　　“所以你不能不告诉辛望云，这事闹这么大，他从你这里听说才是伤害最小的。”
　　知道自己说的事情吴霖可能一时半会接受不了，吴霄也没有逼他，点了根烟靠在公园的栏杆上慢慢地抽。他俩来的时候是下午，现在眼瞅着太阳都快落山了，这些天忙着四处奔波，都没注意到，街上的行人竟然已经纷纷换上了短袖，再过两个个礼拜就是自己和吴霖的生日了，之前还想着带姥姥出去一块庆祝一下，现在看来俩人是要过一个此生最难忘的生日了。
　　“如果……如果……高利贷的那些人不会去找他呢？”说不清过了多久，吴霖才终于开口说话，他没有抬头，但吴霄却听出来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
　　“怎么可能呢？高利贷那些人肯定早就把咱俩查了个底儿透，辛望云这么大个靶子怎么可能不被发现，没准他们还指着辛家能帮你还钱呢。”
　　“那……那如果我和辛望云分手，他们是不是就不会去找他了？”


第26章
　　“你在说些什么？！你疯了吗？！”吴霄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了问题，吴霖现在哪怕给他说自己要割肉卖血他都觉得有可能是真的，唯有分手，这话就算借吴霖十条舌头也不可能说得出口啊。
　　“我……我没有……”吴霖话音未落，豆大的眼泪就砸了下来，一滴一滴，刚开始还能有个间隔，过了几秒就跟绝了堤一样，哗哗地往下淌，整个人也跟着剧烈地抖动起来。吴霄赶紧伸手去扶他，结果这人像是突然患了什么不得了的重疾，压着吴霄的胳膊就开始止不住地干呕，因为痛哭而导致的大喘气和因为干呕而造成呕意此刻全部凑在了一起，撑得吴霖的胸膛起伏不定，仿佛下一刻就要裂开来一般。
　　“你别着急，别着急！先深呼吸！来，跟着我，吸气，呼气！吸气，呼气！”吴霄一只胳膊架着吴霖，一只胳膊不停地拍打他的背，大概过了七八分钟，眼前人剧烈的喘息才慢慢平复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