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45)
“这是何幼安送来的花,还有两张门票……咦,是那个电影明星何幼安吗?”
凌枢懒懒道:“你现在知道你弟弟的能耐了吧?”
凌遥啐他一口:“肯定又是你靠那张脸去招摇撞骗!”
凌枢:……
凌遥自然而然将两张门票没收。
“看你表现再还你。”
凌枢知道她喜欢何幼安,便道:“你与姐夫去吧,我也不爱看电影。”
他说完,忽然想起一件事。
“我之前出来的时候,身上那件大衣哪去了?”
“你找它做什么?那件大衣被你弄得那样脏,还破损了,我正打算找个机会拿去让人修补呢,若是缝补不了,也只好送给你姐夫的乡下亲戚去穿了。”凌遥的语气颇为惋惜。
凌枢:“快将它拿来,我放了些东西在里面,让我先拿出来!”
“你现在安安分分给我养伤,既然罪名嫌疑都洗清了,还需要什么东西?”
“你别管,快拿来便是,姐你最好了,你不给我看一眼,我睡不着!”
凌遥拗不过他,只好起身去盥洗室将挂在墙上的大衣拿下来。
拿的时候还得小心翼翼,因为上面沾满了尘土,得亏原来就是灰色的,不然若是浅色衣裳,怕现在完全没法看了。
“喏。”
凌遥将大衣递过去,就见凌枢一把抓过来,单手伸进去掏来掏去,一会儿惊疑不定,一会儿面露喜色,比川剧变脸还要精彩。
“里面到底有什么,瞧你宝贝的!”
凌枢抱着衣服不肯松手。
“姐你回去吧,它陪我度过了生死浩劫,现在是我的患难兄弟了,我要抱着它才能睡着。”
凌遥:……
她眼睁睁瞅着凌枢将那件脏得不成样子的大衣搂在怀里,跟宝贝似的,只差没凑上去亲一口。
凌遥怀疑他弟脑子可能也撞坏了,而且坏的还不是寻常方向。
对方不仅搂着大衣,还开始赶人。
“姐你先回去吧,不还得给姐夫做饭呢?明天再来好了,我没事的。”
凌遥无语片刻,实在拿他没办法,只好拎包离开。
“那你自己注意着点儿,要是有什么事,随时叫护士,我晚上再给你送饭过来,有你最喜欢的葱油拌面。”
“谢谢姐!”
凌遥一走,他立马把衣服暗袋里藏的东西掏出来,掂了掂,喜形于色。
四根小黄鱼。
大约四两黄金。
这可是拿命换来的四两。
有小黄鱼,就有大黄鱼,超级大黄鱼一根十两,凌枢本想摸两根大黄鱼的,可掂量着实在太显眼,只能退而求其次,不管怎么说也是一笔横财。
还没来得及捂热它们,外面就有人推门进来。
谁这么没礼貌,连门也不敲?!
凌枢赶忙把大黄鱼随手往身下一塞,被子盖上。
岳定唐自己转着轮椅进来了。
“你醒了?”他奇怪道,“怎么满头大汗,要不要我叫护士?”
凌枢:“不用,那是突然看见你劫后余生,激动的。”
岳定唐:……
第33章
“看见我,有那么激动吗?”
岳定唐上下打量,露出古怪神情。
小黄鱼放在大衣里不显,但隔着薄薄睡衣,腰下黄金随着身体挪动的感觉,就像鹅卵石硌着皮肉。
凌枢扯出一抹虚弱的笑容。
“咱可是死里逃生的患难之交,能不激动吗,你后来怎么跑出来的?”
岳定唐一边肩膀受了伤,很难单手推轮椅,索性拿了拐子撑起来,一瘸一拐走到凌枢床边坐下。
“屋里有暖气,你还冷成这样?盖着被子还得把大衣搂着?”
凌枢把大衣搂得更紧一些。“这也是我患难与共的兄弟,谁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岳定唐的表情就跟几分钟前的凌遥一模一样。
他叹了口气,从病号服的口袋里拿出巴掌大的半片纸。
“你先看看这个。”
纸片是一份文件的其中一页。
但那也仅仅是它原来的样子。
凌枢只能看见纸片里大约四五行英文词句,还都是不完整的。
边缘乌黑焦黄,字迹中央还有小处烧焦的黑洞。
以岳定唐的作风,如果可以带出一整份文件,他必然不会只带了这么一片纸。
当时情况,只有比想象的更加危急。
对方将纸片递过来时,凌枢才发现他病号服下面的半截手臂也有被火灼烧过的伤痕。
“从上面仅存的字句来看,应该是跟那些军火的来源有关。”凌枢仔细辨认上面的单词,“英国联合运输公司……”
“中间还有名称,但看不清了,这个公司在1920年运输了一批火柴和药品到中国,应对即将可能发生的危险局面。”
“后面全被烧了,唔,还有一个词语,我看看,street fighti……最后两个字母也许是ng?巷战?为什么会提到巷战?”
“只能看出这么多东西,如果能拿到一整份文件,我们才能知道更多。”
“当时火势蔓延很快,我没来得及把文件抢救回来,差点连人也折在里面。”
岳定唐回忆起之前的情景,千钧一发之际,他没有跟在凌枢他们后面跑,而是扭头去了他们进来的入口,前脚刚走,后脚爆炸产生的气流就引发了地下室坍塌,岳定唐好不容易跑到二层,李老板紧追不舍,也跟在后面上来。
岳定唐本还想把洪晓光也一并带走,但李老板却不肯放过对方,似怕他暴露太多信息,直接一枪把洪晓光解决,两人为此在地下二层周旋缠斗,浪费了不少时间,等到二次爆炸发生时,他甚至差点就葬身火海了。
凌枢摸着下巴。
“没关系,观一隅而见全貌,我们可以大概推测一下。”
“袁家地下那批军火,应该就是跟文件里说的这批货物一起运过来的,甚至所谓的火柴和药品,可能也只是一个名目而已。”
“我记得,1919年,战争刚刚结束没多久,欧美就联同日本,对华实行武器禁运。但实际上,这个措施并没能得到落实。”
岳定唐:“不错,很多武器照样可以拆分运送过来,各地军阀也继续跟欧美购买军火,只不过明面上肯定还要遮掩一下,所以才用了药品的名义。”
凌枢:“这些东西抵达之后,一直没有出过上海,可见订购这批货物的人,本来就是想用于此地,只是后来没有派上用场。那么问题来了,二十年代前后,上海发生过什么‘可能到来的危险局面’?”
十余年前的事情,当局者迷,他们很难一下子去回忆起来。
印象中,上海自开埠,日益繁荣,大事倒也不少。
那会儿还是军阀混战正酣的时候,而上海——
好像是皖系军阀的地盘。
段祺瑞,徐树铮,段芝贵……
凌枢脑海里掠过一个个人名。
这耳熟能详的人名,当时都是皖系军阀的头面人物,当然现在十余年过去,有些业已作古,本地许多少年郎也未必知道这段过往,但他们又跟这些军火有何关系。
凌枢忽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间接的利益。
“袁公馆最初的主人是英国人。”
岳定唐忽然开口道。
“当时皖系军阀投靠了日本,这也许是英国人担心日本利益急剧扩张,最后爆发冲突,蔓延到公共租界这里,所以才准备了这一批东西,以备不时之需。但是后来,局势变化,皖系也陆续失势,这批武器就没用上。”
如此看来,之前买下这宅子的英国人,身份必定也不简单,包括当初他为什么突然扔下房子和下面的东西,任其出售,此人如今是生是死,等等,只是年代久远,许多细节已无法追查。
至于袁秉道,他很可能不知道黄金下面的秘密,否则不会把自己辛辛苦苦从四川运来的黄金藏在军火库上面,那么当初又是谁给袁秉道推荐了这所房子,推荐人知不知道这所房子下面隐藏的秘密,就不得而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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