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屿(45)
我们两个彼此对视着,难以言说的尴尬蔓延开来。
片刻后,他张了张唇,似乎要说什么,而我还没等他说出口就先受不了地推开了他。
“不好意思,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刚才短短时间,我已经在心里完全否决了这个试验的可行性。我实在过不了自己这关。
这事虽然很有研究的必要,但仔细想想研究出来也没有什么意义,实操性太差了,所以还是算了吧。
“呃…我对gay其实没有歧视,但、但我真的是异性恋,而且我…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文应整个瑟瑟发抖,“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我真的接受不了你,对、对不起。”
完了,他以为我暗恋他。
我冲他摆手道:“你误会了,刚刚那是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项目,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
“真…心话大冒险?”
我眼也不眨:“是啊,要我选身边的一位同性接吻,所以我才找你帮忙的,但我做不了,看来只能接受惩罚了。”
文应闻言如释重负,拍着胸口道:“原来如此,吓死我了。”
他抱怨我也不跟他先说清楚,又说以后有别的需要帮忙的可以尽管找他。我连连点头,表示一定一定,心里想着以防万一还是晚上给孙蕊去个电话吧。跟她打招呼的同时,也请她代为证实我喜欢的另有其人,让文应更放心些。
仓库门开了又关,文应拿了纸箱就出去了。我对着面前货架重重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小小年纪真的承受了好多。
仓库连通后巷,之前和文应讲话我也没注意,这会儿才发现它半开着,似乎是谁出去后忘了关上。
我走过去,握住把手想要将它关上,结果一抬头被门后站立的雁空山吓得不轻。
他握着门把,也正准备要进来,看起来是之前去小巷里抽烟了。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外面。”我松开门把,退开一步,让他进来。
他反手关上门,没有回应我的意思。
没了通感症,他心思越发难猜,我都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想的。他是不是后悔昨天亲了我?是不是已经开始讨厌我了?不然为什么这样冷漠?
我见他不理我,有些自讨没趣,转身落寞地往仓库门走去,没走两步,手腕被人从身后用力扯住。
那力道拉拽着我往后,等我反应过来,已经被压在了墙上。
雁空山高大的身躯覆上来,道:“余棉,你总是让我很惊讶,我以为你是乖小孩,但乖小孩不会像你那样做事。你刚刚在和文应说什么?”
虽然看不见他心情值了,但从他略显不耐的言行就能看出,他现在多数是不高兴的。刚刚原来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我这到底什么狗屎运,怎么每次这种时候都会被雁空山听到不该听的?
“你听到了?”
“我听到了。”他声线有些冷,“全部。”
我闭了闭眼,垂死挣扎:“…我和他开玩笑的。”
雁空山显然不信我的鬼话,他捏住我的下巴,迫我抬头正视他:“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虽然对那些亲密行为充满好奇,但也没有跟你这样胡来过。怎么,昨天跟我试过之后觉得不满意,要退货换人是吗?”
他好像完全误会了。更要命的是,这种误会我解释不清。
亲嘴在我这里已经不是一种充满性意味的亲密行为了,它是一项对大脑非常重要的神秘研究。
我要是医学生,就我这脑子够我发一辈子SCI了。
“没有,”我有点着急,“没有不满意。昨天我瞎说的,随便你亲,多用力都行,我都喜欢。我真的是和文应开玩笑的,不骗你,你相信我。”
他盯着我久久没有说话,神情依旧冷硬,捏着我下巴的力道却放松不少。
我感觉他没这么容易消气,再接再厉道:“我会乖的。我一直都很乖。我以后只跟你试,你别生气好不好?”
第35章 24小时
对于我的回答,雁空山似乎有些出乎意料,他怔了怔,撤去捏在我下巴上的手。
“我不是这个意思。”他眉宇间升起一抹烦躁,“只是,我希望你做每个决定都有认真考虑过,而不是一时意气用事。你想和谁交往是你的自由,我没有权利为此生气。”
可你刚刚看起来明明就很生气…
但这会儿我也不敢就这么怼他,便仍旧放缓语气道:“嗯,我明白的,你都是为我好。”我举起自己右手三指指天,“我发誓,我以后再也不跟人这么开玩笑了。”
我特地加重语气,让自己显得很真诚。
可能是这份真诚打动了雁空山,他身上虽然仍残留着一丝寒气,但紧蹙的眉心好歹是展开了。
他简洁低沉地“嗯”了声,便不再言语。
紧张的氛围得以缓解,别的,刚才忽略掉的,更旖旎粘稠的东西便冒了出来。它们丝丝缕缕缠绕在我和雁空山周身,像蛛网一样覆住我们,将彼此的每一点变化都互通共享。
尘埃与烟,加上夏季湿热的空气,组合成一支独一无二,叫人心醉沉迷的奇异香氛。
它完全将我淹没了,让我每一次吸气吐息,都好像带着烫人的热度。
太安静了,安静得让人心慌。
应该说点什么。
“我今晚能去你家吗?”
雁空山喉结滚动了下,仍维持着对我十分有压迫性的姿势,并不挪动半分。
“你不是已经答应秋秋了吗?”
我绞着手指,拨弄着坚硬的指甲边缘,心里没来由更慌了。
这种慌乱说不清到底是由看不见雁空山的心情值产生的,还是因为此刻暧昧的气氛造成的。我甚至也不能确定,我此刻心跳得这样急,是否应该称之为“悸动”而不是“心慌”。
“哦。”
我忍不住低下头,不敢再看雁空山。
就这样静静过了片刻,身侧的手缓缓收回,雁空山退开一步,嗓音含着丝喑哑道:“我先出去了。”
说完脚步声逐渐远离,仓库门很快被推开,雁空山走了出去。
我顺着墙滑坐到地上,用手背捂住自己滚烫的脸,只觉得连眼睛都快烧起来了。
就这样冷静了一会儿,感觉脸上温度已经降下不少,我这才同样推开门走出仓库。
晚上吃饭时,阿公突然说这个周末我爸要来。
一口青菜僵在半空,我惊异地再三确认:“我爸?这个周末?他要回来?”
“就是你爸啊。我都让他不要来了,也不是很想看到他,但他怎么说都要过来,可能是想见见你吧。”阿公手里啃着一支鸡爪,啃得满嘴流油。
青菜就着最后一口饭扒拉进肚里,我心里暗暗庆幸还好阿公这消息是快吃完了才说,不然我要没胃口吃这顿饭了。
我和我爸的关系,十分微妙。如果说付惟和他爸是一对奇葩父子,那我和我爸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另一种奇葩。
从小到大,我和他都很少交流,没有太多温情。他会例行询问我的功课成绩,聊表关心,但我就读哪所学校,哪个班级,他是一概不知的。
他沉迷在自己的事业中,妻儿父母都要让道。普通人的人生理想如果是“阖家幸福”,那我怀疑我爸的应该是“爬得更高”。
他根本不在乎家庭,我妈要跟他离婚,他也不见得有多难受。我有时候甚至觉得,在他心里这样或许还更合他意一些。没有家庭的拖累,他终于可以彻底投身工作中了。
父母离婚后,我就很少见他,近两年更是一次都没有。他说来就来,让我完全没有准备。
不是每个人都知道该如何与自己的父母相处的。
我放下筷子道:“阿公,为什么以前阿婆会和爸爸吵架?”
阿公啃鸡爪的动作一顿:“什么吵架?”
“就是你们和爸爸啊,在我小时候都断绝来往的,我妈和我说的。”
阿公好像没听到我的话一样,啃鸡爪啃得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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