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之帝王（竞技）下(77)

　　“知道吗男孩儿，我是多么担心你头脑发热编入那个惊世骇俗的跳跃。相信我，那毫无必要。以目前花样滑冰男单圈的现状，后外点冰四周接后外点冰四周的难度已经足够惊人，你完全没有必要逼迫自己。”
　　说话的同时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安易的肩膀，乔伊斯拉过一把椅子坐下冲看过来的安易眨了眨眼，抬手要过他手中的笔记本和笔思考了一瞬笔尖移动，很快补足了剩余的八个技术动作。
　　就像他刚才说的，这套新鲜出炉的自由滑节目，最难的动作只有４Ｔ接４Ｔ，余下的十二个技术动作全都是安易平时练熟的。
　　至于，４Ａ？
　　上帝在上。
　　一方面是成功率还不够稳定，一方面是非常浪费，暂时还没有到用到这个最难跳跃的时候。
　　最难的跳跃当然得配上最盛大的舞台，他个人感觉２０１０年的温哥华冬季奥运会就正好。
　　‘……好的，获得本届都灵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冰舞冠军的加拿大组合完成了自己的表演。王指导，说回刚才的话题，加拿大男单名将强尼·沃森伯格惊人的难度表现。’
　　‘我们都知道，获得第二枚男单奥运会金牌的我国选手安易和他师出同门，并且在此之前一直统治着花样滑冰男单领域。那么这是否代表着安易同样能够做出后外点冰四周接后外点冰四周跳这组最难联跳？是否代表着……’
　　后场、前场、表演滑继续，因为强尼震惊世界的超级联跳，直播此次答谢表演的各国评论员不约而同的忽略了强尼之后上场运动员的表现，开始讨论起强尼的身体健康、退役原因、难度储备，以及不久之后上场的，多年来一直霸占着花样滑冰男子单人滑技术难度最高峰的安易可能的表现。
　　在这些人当中，来自俄罗斯、美国的媒体负责惊呼、感叹，来自加拿大的媒体负责为强尼高唱赞歌。
　　以中国、日本为代表的亚洲媒体则保持着谨慎乐观的态度从各个方面出发，力求证明强尼·沃森伯格能够做到的事情安易同样能够做到，从现实到网络，成千万上亿的观众、冰迷、安易的支持者们一起，忘记了熬夜观看表演滑直播的疲惫，耐心等待着安易再一次证明自己。
　　与此同时另一边，帕拉维纳体育场后场左侧媒体区内，成功执行了花样滑冰史上首个四加四联合跳跃的强尼正在接受一波又一波记者采访轰_炸，心里明明很想赶到心心念念的路易斯身边，却碍于身旁加拿大代表团官员的指示，不得不耐下性子留在原地回答着一个又一个问题。
　　只不过，整个过程他始终分出了一部分注意力，投到不远处的实时屏幕上关注着表演滑的进程，嘴上回答着问题心里默默估算着时间，准备等双人滑表演过半立刻甩下眼前的讨厌鬼们跑回前场，用最近的距离欣赏挚友的表现。
　　他有一种预感。
　　他刚才的表演加上不久之前实时画面中俄罗斯老男人的拜托，他这位朋友极有可能奉献出一套，类似上一届冬季奥林匹克运动会表演滑时的节目，再一次用自己的实力震撼全场。
　　“强尼，强尼，这里是ＣＢＣ冬季奥运会采访团。我们想知道，根据你刚才的表现，你的身体健康情况是否真的达到了不得不退役治疗伤病的程度？”
　　“上帝啊，后外点冰四周跳接后外点冰四周联合跳跃！在今天之前，从来没有人想过你已经掌握了这种等级的技术动作！”
　　咔嚓咔嚓，照相机快门声起起落落闪光灯亮起熄灭，一支支麦克风在视线中摇晃，强尼视线掠过提问记者胸前的枫叶标志无奈叹气，做了一次深呼吸强自压下心头的烦躁回答道。
　　“我的健康状态是不是已经到了必须接受治疗的地步？身为身体的主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我在刚才的节目中完成了四周接四周联合跳跃所以身体没问题？不，之所以看上去没有问题，只有一个原因，我在极力忍耐，强迫自己忽略了肉_体上的疼痛，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强尼·沃森伯格，坚持下去！坚持下去！只需要坚持下去，撑过今天的表演滑，你就会得到大把的时间修养身体！”
　　“……”
　　话音一落，媒体区内来自不同国家地区的记者呼吸一紧现场为之一静，包括刚才提问记者在内的所有人心脏收缩心头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怎么说呢。
　　听到这样的回答，看到面前表情不悦的男人，他们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对方只有二十二周岁。
　　而与绝大多数同龄人不同的是，本应刚刚离开大学校园步入社会，迎接无限可能的他却已经带着一身伤病步入了职业生涯后期，究竟值不值得真的很难评价。
　　当然，或许某种意义上来说他非常幸运。
　　但是这种幸运，代价是流星般一闪而逝的光辉。
　　金牌？荣耀？享誉国际的头衔确实很好，可与之相伴的却是伤痕累累，伴随今后大半生的伤病。
　　值不值得真的很难说清楚，也许除了当事人自己之外，没有谁能真正理解其中的苦与痛。
　　“……很抱歉强尼，换个问题。我想，观看了今天表演滑的观众都看到了你的坚持与付出，毫无疑问，那组后外点冰四周接后外点冰四周联合跳跃，是你离开赛场前送给所有冰迷的礼物。”
　　“那么，请问，作为全世界首位完成了这个技术动作的运动员，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说？我想观众们也肯定很好奇，现阶段的你在技术难度上是不是已经超越了中国选手路易斯·沃兹，站在了——”
　　“哈。”
　　还是来自ＣＢＣ的记者提出问题，不同的是不等他把第二个问题说完，站在所有记者正前方，上半身穿着加拿大代表团运动服的强尼突然笑了。
　　哗哗哗，一阵掌声从前场传来，现场宣告员报出下一位表演者的名字，就看他先是陷入沉思，紧接着眼中闪过回忆、无力、与疲惫，片刻后，缓缓摇头表情停留在一抹复杂难懂的微笑上，心中纠结的情绪仿佛又一次回到了曾经。
　　在技术难度上是不是已经超过了中国选手路易斯·沃兹？
　　呵……
　　他也想超过啊。
　　可是，这个目标他用了十年时间都没能实现。
　　回想过去，多少次他看到了希望又经历绝望，多少次他嘴上说着恭喜心里闪过不甘。
　　多少次他回想起乔伊斯曾经告诫他的话，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不要妒忌、调整好自己的心态、不要在一次次的打击中迷失自我。
　　又有多少次，拼尽了全力刚刚取得一些进步想告诉那个人时却猛然发觉，他在原来的差距下又被那人拉开了更大的距离。
　　“……超过路易斯？这是不可能的事情。请相信，他在本届都灵冬季奥运会上的表现，最多只达到了他全部实力的百分之七十。”
　　“ｗｈａｔ？！这，这不可能！”
　　听见强尼的答案，媒体区内不止一位记者发出了惊呼表示难以置信。
　　“这不可能？我知道，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但是你们要知道，四周接四周联合跳跃我执行起来依然有些吃力，他执行起来却非常轻松。”
　　“更何况，许多年前……ｏｈ，很抱歉，差不多该路易斯上场表演了，我必须去场边为他送上祝福。再见了各位，今后有机会的话再接受你们的采访。”
　　“Ｊｏｈｎｎｙ！Ｈｅｙ！Ｈｅｙ！Ｊｏｈｎｎｙ！！”
　　……


第267章 我的叙事诗
　　丢下身后记者呼喊, 毫不犹豫转身离开。强尼三步并作两步迅速赶到前场, 转头左右观察了一下, 目光定格在冰场防护墙外，正在跟詹姆斯·乔伊斯说着什么的黑发男人身上时笑容浮现, 在对方同样发现他后抬手招了招走了过去。
　　距离靠近时，他心中低语。
　　就是这个人，这就是他今生今世认定的对手，想要赶超的目标，心里憧憬的对象。
　　某种意义上来说, 正是因为他的‘逼迫、鞭策’，才成就了今天身为加拿大太阳之子的他。也正是因为他的鼓励与信任，才促使他年少时期青涩的朦胧, 进一步生长、萌芽……
　　“Ｈｅｙ　ｂｏｄｙ。”
　　“Ｈｉ, Ｊｏｈｎｎｙ。”
　　冰场边抓紧倒数第二位双人组合表演的时间，最后一次跟乔伊斯捋顺表演滑动作顺序表时, 安易视线左前方运动员通道口忽然走出一道熟悉的身影让他眼睛一亮，影响着他加快语速迅速把最后几个动作说完。
　　之后。
　　跟乔伊斯分开, 迎上几步跟强尼互相问候过对方, 两人的话题自然转换来到表演滑上。
　　安易听着身边最要好的朋友, 说着自己执行那组联合跳跃后的心得，说着滑完那套自由滑后浑身上下肌肉关节有多酸多疼, 听他说着后场媒体区内的记者有多讨厌, 听他说着路易斯亲爱的, 待会表演滑中你最好也把那组联跳做一遍。
　　静静听完, 微笑点头回应，他正准备答上几句，抒发一下自己看完那套表演滑后的感想，谁知道最后一对表演嘉宾完成了自己的表演退出冰场，现场工作人员小跑赶到通知他准备接棒，导致两人不得不暂停交流左右分开。
　　不过，他的话虽然没有说出口，想要表达的意思却已经通过眼神传达了出去。
　　我认真滑、你认真看，后外点冰四周跳接后外点冰四周跳这个动作会向全世界证明，你和我、乔伊斯双子星，已经在花样滑冰领域攀登到了怎样的高度。
　　‘艾丽阿娜·索瓦琴科，伊莱克·莱弗德！’
　　哗哗哗哗哗。
　　冰场上空宣告员最后一次报出获得冬季奥运会双人滑金牌德国搭档的姓名后掌声响起，脚蹬黑色冰鞋，穿着一条黑色长裤上半身配了一件简单白色衬衫的安易，等在了进出口处。
　　冰面上，完成返场表演的双人滑搭档，感谢过四面看台上观众的支持后退出冰场，场馆内醒目的追光灯柱立刻锁定住安易的身影，现场两万五千名观众在宣告员出声介绍他时，星火燎原般爆发出一阵由小到大的呼喊，再一次从侧面反应出他在花样滑冰这个项目上的人气。
　　再看安易，声浪中他弯腰抚触冰面，先后摘掉两只脚的冰刀套交给安泽贤保管。接着，脚下踩着冰迷的欢呼踏上冰场，冰刀一拐背身往冰场中央倒滑过去时，下意识的再一次将目光对准运动员通道口，意外地发现不止是强尼和伊利亚·伊万诺夫，越来越多的运动员等待在了那里。
　　当然了，他虽然自信却不会自恋到以为这些运动员站在那儿是等着看他的表演滑。要他猜原因只可能有一个，那就是：等他滑完节目后，他们好返场跟观众道别，结束今天的答谢表演。
　　嚓。
　　脑子里面想着这些有的没的一路滑到场中停下，抬起胳膊紧了紧手肘撸起的袖口深深吸了一口气，安易平心静气、集中注意力。
　　掌声落下，三十秒准备时间即将结束时，他想起之前伊利亚·伊万诺夫给他的那张光盘的名字——遗憾的《Ｂａｌｌａｄｅ　Ｎｏ．１　ｉｎ　Ｇ　ｍｉｎｏｒ，Ｏｐ．２３》。
　　遗憾吗？
　　不，那不是他。
　　他不会让自己的职业生涯留下任何遗憾。
　　他会像这首曲子里的英雄一样努力抗争！
　　噔——
　　放下手臂，闭眼吸气，表达强烈感情的重音奏响，噔噔噔，急转直下的钢琴音符如同跌落的心情，最后化做一声无奈苦涩的叹息。
　　洁白的冰场上，被雪亮灯柱笼罩的安易双睫轻颤眉头渐拧，十秒、二十秒、一动不动，直到沉重的音乐旋律结束发泄，流淌出泣语诉说般的回忆独白，他才睁开眼、抿紧唇，勾动嘴角肌肉让表情停留在悲痛忧愁之上，脚下冰刀一蹬，破冰向前滑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