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殊途(97)
作者:丁宁
时间:2019-06-08 08:37
标签:七五同人
“是,我已在大辽右军中待了一段时间,结果发现……发现……”杨宗琪咬咬下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似的说道,“每次奉命骚扰宋营之后,右军中都会有几个兵卒不知所踪。军医帐中并没有收治新的伤员,而兵曹……兵曹处没有他们去向的任何记录。我实在不放心,便夜探中军,终于在一处营帐中发现这些士兵,他们浑浑噩噩、懵懵懂懂,已经变成不畏疼痛,不惧生死,只听从命令,没有自己思想的傀儡了。”
看着对面将军铁青的脸色,杨宗琪有些心痛的闭上了眼睛:“我怀疑,辽军主帅已经获得了完整的阵图。大大增强了天门阵的威力。这一战若是打起来,仅这一凶阵就得用数十万人的性命来填,更不必说……”
当杨宗琪说出“傀儡”的时候,庞统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待听闻“数十万人”更是眉头紧皱。对峙十余日,两军虽有过小规模冲突,但多是试探性交手,伤亡远不及之前保安城攻守战的惨烈。这种反常的情况庞统等人早就注意到了,如今看来,潜波暗流之中,果然有问题。
可是……
飞星将军看着面前的青年沉默片刻,淡然开口:“本帅知晓了。”
杨宗琪心中咯噔一下,僵硬着勾了勾嘴角道:“如此,我便放心了。”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在下还听闻家师正在城中养病,请将军允许我前往探望。”内城方向防卫更加严密,庞家军并非浪得虚名,能暗中摸到离这里不远的地方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以,他就在县衙之中,你可持我令信前往。”庞统非常干脆地递给他一枚令信,这让杨宗琪轻松了许多。
正当他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身后传来庞统略显疲惫的声音:“探望你师父之后就留在城中吧,你今夜的行踪瞒的过别人,瞒不了她。”
杨宗琪微微一愣,随即苦笑道:“多谢将军关心,我心中有数,定然不会让您为难。”
庞统终于不再说话,闭上眼睛摆了摆手,这场谈话可以结束了。总有一些事情让人身不由己,只是在危难关头,忠孝情义之间,不同的人又会有怎样的取舍?
杨宗琪从怀中取出另一张面具覆在脸上,将所有不应流露出的情绪都收拾妥当,然后躬身拜倒:“庞师多年教导,杨宗琪铭记于心。他日战场相逢,请将军……一定……一定不要对耶律宗琪手下留情。”
咚咚咚三个响头落下,陆琪慨然起身,转身离去。
祸福无门,惟人是召。既然这一场大战在所难免,那就让耶律宗琪和杨宗琪都担负起应有的责任,让该结束的都结束吧。
第一百零二章 营地疑云
耶律宗琪带来的消息相当重要,庞统第二天就召集所有人商讨对策。庞家军戍边多年,军中将领自然对老对手知之甚详,可是随调遣而来的军队越来越多,新近军队良莠不齐。
如今,这种敌军大营迷雾凝而不散的诡异景象也确实少见。二十年前的“天门阵”杀人无数,脱出生天的人大都进入飞云骑或者神策军,再加上八贤王赵德芳的信息封锁,以至于大部分人对天门阵一战知之甚少。
“经略大人,我们不能再等了!”一个汉子忍不住打断石毅的简报,冲庞统抱拳道,“辽人用心险恶,数度领军骚扰我军阵营,末将请命前去征讨。”
“征讨?这大雾弥天,你上哪儿去征讨?”一员儒将整了整头上的逍遥巾道,“王将军你是不惧生死的好汉,却也得替手下的弟兄们想想。敌情不明之下贪功冒进,可是得拿人命来填!你想让他们枉死他乡么?”
“夏仁清你个胆小鬼,又在乌七八糟的说些什么鬼话?!”王将军蹭跳起来,掌中铁杵铛的一声将自个儿坐的小马扎砸了个稀烂,遥遥指着那人骂道,“我王秉直十九岁从军,前后大小二十余战,杀的敌人多了去了,什么时候贪过功冒过进?偏你这短命鬼嘴碎!莫不是你小子贪生怕死,想临阵脱逃?!”
“你!”
“我怎么着,只许你说话啦?!”
年路见状忙站了起来打圆场:“王将军,且听完斥候的情报再做商量,稍安勿躁,稍安勿躁。”
“勿躁个球!现在敌暗我明,谁知道那帮杂碎还在琢磨些什么?晚一天咱们就要多受一天的的损失。”王秉直人如其名,直来直往,勇猛精进,可惜是个急脾气。不过也怨不得他恼火,两军数次摩擦之中,属他帐下兵卒损伤最多,士卒们虽不畏死,却也不想死得不清不楚。
“夏将军方才所言未免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还是王将军言之有理。辽军试探多日也只敢龟缩于一隅,足以见其色厉内荏。经略,末将请命率兵前往,生擒那辽军主帅。”另一位将领摸着下巴,脸上颇有些不屑。
“胡扯!夏将军这是谋定而后动!逞匹夫之勇有什么好称赞的。经略,三思而后行啊!”
“经略,末将请与余将军同往!”
王夏两人各执一词,众位将军纷纷站队,一时间,向来肃穆的大营热闹得如同菜市场一般。年路和石毅两人相视一眼,均皱起了眉头。
见到此等“热闹”场面,庞统不由得轻笑了一声,声音虽轻,所有人却都立时闭上了嘴。
“尔等有报国之心,本帅很欣赏。”庞统淡然扫了他们一眼,“只是……有勇无谋是莽夫,连敌人的手段都没弄明白就冒然出击,愚蠢至极。”
王秉直的面色顿时涨得通红:“王爷!”
“然而,过分小心谨慎也是行军大忌。”中州王瞟了他一眼,看向众人的神色严厉了些,“此战至关重要,如若出了什么差池,尔等又有何面目立于朝堂之上。”
夏清仁涨红了面皮,正打算说些什么,却被王秉直挑衅的奸笑堵得说不出话来。
庞统不再理会他俩,示意石毅继续念下去。军人的天职就是服从命令,纵然心中有再多不满,王秉直等人也只得领命回去继续操练士卒——反正他上次赢了呵~
赵珏很快便知晓了中军帐中发生的事情,这一点庞统也没打算瞒他。在辽营诡异变化的刺激下,军中的士卒也受到了影响,土之卷擅长迷惑人心,不仅会侵蚀人的斗志,更会令人盲目自大乃至疯狂。
“局势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庞将军还在担心什么呢?”白玉堂抱着胳膊立于一旁,“与其在这里猜测辽军动向,不如让我去一探虚实。”团于袖中地拳头捏得死紧,白玉堂早就想收拾那个所谓的云霞君主了。
帅帐中都是自己人,没什么好避讳的,庞统看向微微蹙眉的展昭道:“展昭,你怎么看?”
展昭道:“属下认为白兄言之有理。”
“说来听听。”赵珏点了点面前的空杯,他乖巧的儿子便执壶满上一杯热气腾腾的姜茶——尚风悦醒来后,众人的饮食就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依照目前的情形,陆兄的话还是有几分可信的。”展昭顺手又倒了几杯分与众人,“舅舅说过陆琪其人表面游戏人间,实则重情重义,从不负人。他的性情,想必将军和父亲大人也有体会。所以,他不会有意行骗。我所虑的是,这点也在那辽军主帅的计算之中。”
白玉堂点点头,接着说了下去:“所以,我们才需要亲自探查辽军的动向。将军军中不可能没有斥候,一直没能传递消息过来,怕是他们早已被土之卷影响了吧。”
“所以需要玉堂去,也只能是他去。”展昭轻声叹息,“我军之中,唯有他受到的影响最少。”
“嘿,有影响也没啥啊,五爷也是有几分本事的。”白玉堂哈哈一笑,“猫儿你那是什么表情。”
“白兄天赋异禀,展某自愧不如。”想想苗家集初遇时,这老鼠神出鬼没的轻功,还有那狠辣的手段,展昭觉得自己其实不需要那么担心。
“那就这么定了。”庞统一挥手,“白玉堂你准备一下,今晚领人夜探辽营,务必摸清楚辽军阵势布局。可能的话……探一探那土之卷的位置吧。但是,展昭……”庞统转向温和的青年,郑重其事地说,“你,绝对不能去。”
“是。”展昭点点头,“属下明白。”
如果说白玉堂因为火之卷的保护,受到的影响最小,那么身负金之卷的展昭所承担的压力就不是他们可以想象的了。
更令庞统忧心的是,虽然他们并不知道辽国用了什么办法引出了“土之卷”的力量,但天书原本就是被大宋皇室血脉封印的,赵珏父子的出现会不会让形势发生新的变化呢?
赵珏听闻老友的顾虑却并不怎么在意,毕竟知晓二人身份的人毕竟有限,过分紧张反倒容易给敌人可趁之机。不过在展昭的劝说下,他还是小心了许多。
白玉堂就这么带着一队斥候出发了,经过大半夜的“摸黑”行军之后,他们终于来到了山脚之下。眼前的一切令人难以置信——
没有操练的士卒,没有巡逻的小队,没有休整器械的辅兵,也没有运送物资的民伕。
有的只是掩映在朦胧水汽中的联营,还有那星星点点的凝滞的火光。辽军的营地经营得实在随意,营帐间的布局毫无章法。
这座据说容纳了数十万大军的营地安静得如同郊野的坟墓,不,乱葬岗好歹还有偷食的野犬发出餍足的叹息,这大营却连一只苍蝇的嗡鸣都难以察觉。
“白义士?”伍长悄悄凑了过来,“情况有点不对啊,兄弟们没发现对方巡查的人啊,你看接下来该怎么办?”
“来都来了,进去看看。”白玉堂干脆地说,“每两人一组,都警惕点儿,咱们去探探前面有什么古怪。”
“是!”
白衣青年率先抬脚往敌军营地走去,环绕营地都浓重雾气仿佛有生命一般,在他们面前散开,待所有人入营之后,又悄悄地聚集了起来……
白玉堂冷着脸走到又一顶帐篷前,雁翎刀轻轻挑起帷幔,氤氲的火光因为这骤然介入的外力摇曳起来,把白衣侠客的影子拉得老长。
一张张青白的脸在斑驳的火光中显现出来,惊得众人心头狂跳。原来营帐中不是没有人,而是坐满了人。二十来个年轻的士卒面朝营帐的入口安静地跪坐着,每一个人都眼神空洞、面无表情,整个儿变成一个个“木头人”。火光摇曳,越发灰败的脸色更是让他们更像是阎王座下的小鬼一般,他们双拳紧握,似乎在忍耐着,等待着,等着某一刻的到来。
一个小兵吞了口口水,壮着胆子小心翼翼地靠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个“木头人”,就要伸手去探那人的鼻息。还没等他碰着那人的鼻翼,颈后一阵大力拉扯着他倒退了好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