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荣国公贾赦(24)
贾赦情知大约不是安顺公主本人,也是她的侍女,略提了嗓门道,“草原很大,一望无际,春季多雨,夏秋多晴日,北狄人放马牧羊,平日饮食也多是牛羊肉,他们的马奶酒殿下喝过吗?和咱们的不太一样。”
他将自己所知道的一一告知,但也和京中听闻的差不多,四殿下道,“世子可知道北狄可汗是怎么样的人?”
“和四殿下说句大实话,小臣不知。”贾赦道,“先前在宣府发生过一些摩擦,我们派了使臣去,却只到过薛蝉帐外,几位王族和可汗未曾得见。”
四殿下沉默地苦笑了下,长长叹了口气,个中凄楚难以言说,“多谢世子,安顺嫁到北狄之后,若可以,还请世子帮忙照顾她一二,纵是派人探视她几回也好。”
他起身长揖到底,“我在这里多谢了。”
贾赦忙侧身避开,伸手扶住他,“殿下这是做什么,快起来。您同公主是君,公主的安危我等臣子自当放在心上。更不要说公主是为了天.朝才远嫁至此,小臣心中着实佩服公主大义。”
一管柔和的女声隔着窗响起,“哥哥起来罢,何苦为了我折腰,世子是守信之人,安顺信他。”
安顺公主的声音是贾赦平生听过第二好听的,让人由衷地想静心下来细听,是温和的春风,清澈的溪水,不掺半点杂质。
咳咳,第一是姚谦舒。
“公主放心,整个北部大营便是公主的后盾,北狄可汗不敢放肆。”贾赦朝着窗户施了一礼,“到了吉日,小臣会亲自领兵送公主入草原。”
安顺公主轻笑了两声,透着浅浅的羡慕,“难怪昌平姐姐总是提起世子,世子很体贴。”
贾赦满脸懵逼,看看四殿下,大兄弟,这啥情况?
四殿下忙插进来道,“安顺,莫要胡说,没得毁了昌平的名声,八字还没一撇呢。”
两撇都没有啊!
贾赦心中暴走。
“哥哥说的是。”安顺公主怅然道,“她总是这样尊贵,碰不得,摸不得。我就因为并非中宫嫡出,就要被牺牲作棋子吗?”
千载琵琶作胡语,分明怨恨曲中论①。
谁不知道当王昭君委屈,可在家国天下这样的大义面前不能直说啊,落在有心人眼里就是怨恨君父了。
贾赦见安顺公主失言了,又使眼神给四殿下,没想到四殿下比安顺公主还幽怨,“是啊,谁让他们是嫡出呢,庶出的自然比不得。”
“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②,我大约和哥哥再无相见之日了。哥哥在京城里,遥遥替我上柱清香便是了。”安顺公主带了哭腔,“可怜母妃生我十几年,我竟没办法再尽孝了。”
“安顺你莫要胡说,此去万望珍重,好生过活才不辜负母妃拼死生养我们一场。”四殿下红了眼眶,重重砸了一下柱子。
眼见他们越说越深,贾赦自觉地打断掉四殿下的怨怼,“北狄和咱们还是有些行商来往的,公主不必太过忧心。日后公主若是有信件要给四殿下同昭仪娘娘,可以想法子递给小臣,小臣替公主送去京城。到时候小臣再给公主寻两个这里的厨子送去,女子在草原可以骑马,比在京城中肆意多了,您说不得就喜欢上这里的天高云阔了。”
“世子说得很是。”安顺公主缓过了心情,柔声向贾赦道谢,“多谢世子开解,我心中好受很多,你去忙吧,不用顾忌我们兄妹。”
贾赦舒了口气,笑道,“公主好受就好,小臣也没什么事要忙,这次父亲派小臣来,就是来保护公主和殿下了,但凡有什么要求,只管直接同小臣讲就是。”
窗户里头传来低声细语,安顺公主应了几声,随后同贾赦道,“还请世子将这几个院子都封起来,不要进外人,也好让我出来走动走动,一路都是躲在车里的,觉得有些气闷。”
“是。您的院子后面有几丛白花马蔺开得正好,公主观赏也好,折枝插瓶也不错。”贾赦绞尽脑汁想了个可以供她欣赏的地儿,守将府因为之前尸骨的事,大力地整修了一遍,简直就是掘地三尺,有口气儿的花草全都刨了,就这几丛花还是外头挪过来的。
他又想到一事,提醒道,“如果有女眷求见,公主最好都拒了,说不得有小人想借您的名号做些什么。”
安顺公主道,“这个我懂,断不会给她们这个机会的,世子去罢,没有别的事了。”
她第二次说这个话了,贾赦也不多客气,告辞离开,才出了公主院门就差点撞上某棵树。
姚谦舒扶住他的肩膀,口气平静,全然无辜,“你走路也太不小心了,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你脸呢?要不是你跟这儿等着堵我,我能撞上吗?”贾赦拍开他的手,“走开,我还有正事。”
“树是没有脸的。你总有忙不完的事。”姚谦舒俨然一个吃醋夫婿醉心工作的家庭妇女,“正事虽然重要,也要劳逸结合。”
贾赦一点也不想知道这个“逸”是个什么内容,“我也不想忙啊,那总不见得都扔给别人,你乖一点。”
比他高半个头的姚先生表示拒绝,“我这个是正当要求,你欠我的,我还没有讨呢。对了,签字画押,不行朝这儿亲一口我也可以接受。”
“我不能接受。”贾赦看着那本金光闪闪的封皮就开始犯晕,他觉得自己以后可能会像旁人晕船一样晕了金子。
二人讨价还价地说着话,最后妥协的还是贾赦,他在地上抹了两下黑灰,在欠条上摁了个脏兮兮的手印,“现在你满意了?”
不知餍足的姚谦舒道,“等哪日你还了债,才算满意。”
贾赦望天,“那你这辈子是等不到了。”
“无妨,我一辈子长得很。”老妖精把账本揣起来,依旧是翩然若仙的模样,也不知道塞在哪里了。
待得到了钦天监算出的良辰吉日,安顺公主便要正式出嫁了,这回是从居庸关直接到北狄王庭,中间不在宣府多做停留了。
贾赦果然如他所承诺的,为安顺公主送嫁。
长长的送亲队伍,像是道凄艳的伤口,一路从居庸关划到宣府,宣府依旧南北二门大开,这次还是有很多百姓围观,却不再是揪着手帕含羞热情的姑娘家了,老老少少的站满了沿街两侧。
随着安顺公主凤架缓慢向前,百姓们忽然跪了一地,还有人喊着“公主保重”“公主长命百岁”这样的话,起先不过零星几个,后来便群情激昂,呼声渐高,响彻了整个宣府。
安顺公主揭开帘子,露出半张绝色的芙蓉面,有些受宠若惊,“世子,你请他们都请来吧。”
贾赦拱手道,“民心如此,小臣也劝不得。小臣亦在此恭祝殿下芳华永盛,一世无忧。”
安顺公主泪如雨下,深深看一眼跪伏的百姓,“多谢众位。”
待得队伍出了宣府,贾代善亲自领兵等候,众将士悉数下马脱冠相送。
这是本朝第一个和亲的公主。
太/祖曾立誓本朝不和亲,不纳贡,不称臣,不割地③,泉下有知,不知作何感想。
第28章
安顺公主和亲北狄后不久,北狄可汗上书给今上, 言说将公主册封为可敦, 并且深深为陛下的仁慈而折服。
贾代善看着今上给新婚夫妻的赏赐礼单, 觉得脑壳疼,“可敦是草原皇后的意思,自从北狄被打服之后, 从来只有大妃, 而无皇后, 可汗已然有了不臣之心,要和天.朝平起平坐了。”
“陛下肯定已经知道了,拿这个麻痹大意呢。”贾赦也明白这位陛下的脑回路了,怎么复杂怎么绕来,自以为高深莫测,外臣看来便觉他脑子不大好,喜怒无常。
草原已经快入秋,夜里凉飕飕的,他捧着杯茶暖手, “昭仪娘娘此次要晋封了吧。陛下统共就四个儿子,还非要他们斗个你死我活,要不是他假意要以昌平公主和亲, 皇后一脉如何会下手安顺公主。”
自从见过今上之后,贾赦就深切明白假的爹就应该是他那样。
四个儿子, 缺一个连桌麻将都打不起来, 就这样了还死命折腾。
“凉了, 换一杯。”贾代善拿过他手里已经温了的杯子,状似随意地把茶泼在脚下,正泼中姚谦舒衣服下摆。
姚谦舒本来一直安安静静在边上旁听,除了看着贾赦别的事儿都不做,结果无端被人家泼了茶。
他看都不看弄脏了衣摆,淡淡道,“也就是遇到我,若是旁的树,这会儿就要发火了。”
“旁的树,一早就拖出去当柴砍了。”贾代善面无表情道,“军中粮草还有多少?”
“啊?”贾赦张大了嘴,“我怎么知道啊,要不我把赵树叫来?”
贾代善得着机会,兜头就是一下,“要你有什么用!这等小事还要问文书,以后真出战了,你怎么办?打到一半告诉下头人没饭吃了?”
这枪躺的,你俩互怼,打我.干嘛!
不过贾赦脑补了下贾代善抽姚谦舒,觉得画面不敢看,还是算了。
他捂着后脑,小声抗议道,“管粮的会告诉我啊,到时候带着赵树呗,他还挺机灵的。”
“都等着别人告诉是吧,万一赵树死了呢?”贾代善见他还敢顶嘴,愈发沉了脸,“回去算清楚了,明天一早告诉我。”
姚谦舒帮着贾赦揉脑袋,手势极其熟练,“那我们先回去了。”
那个“们”字给我去了!
就算有万一也不太想死的赵树站在门口进退两难,硬着头皮道,“国公爷,京城有新公文,您可要现在看?”
“给世子吧,赦儿你明日一并回给我。”贾代善道,“我年纪大了,要睡了。”
可是爹你只有三十几岁啊!就这样倚老卖老为哪般!
贾赦看看他,又看看赵树手里那一捧山,鼓着脸埋怨道,“我要生气啦!你不能这么欺负我!你有本事怼这妖精啊!”
赵树:……好像知道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撒娇也没用。”贾代善施施然起身,绕回屏风后面的生活区,真的准备就寝了,“我的确是没这个本事,只能靠你了,还快不滚,留着等我给你讲故事?”
“不听,您那个假故事,说的星星,结果打雷,差点劈死我。”贾赦一早把靴子脱了光脚踩在垫子上,见贾代善真不理他了,只好踢踢踏踏地踩着鞋,“姚先生给我抱一下。”
姚先生侧身,伸手要抱他。
贾赦连连后退,“你,远点儿!我是说你把那些文书帮我抱一下,没让你抱我。”
赵树:……原来你们是这种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