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书突然有了意识(234)
降谷零脱掉自己刚换好的外出球鞋,往里箭步走去,刚走出玄关,就看见了“极速跑来”的少年。
“别跑,慢点。”降谷零皱着眉上前,扶住他:“怎么醒了?”
鹤见述紧张地问他:“你要去哪里?又是任务吗。”
他们两个人的动静有点大,一楼客房陆续飘出三只揉着眼睛的幽灵。
“大半夜的,这两个不睡觉在客厅干嘛?”松田阵平无语。
降谷零没空理松田,他在安抚鹤见述的情绪。
“是做噩梦了吗,慌慌张张的。”降谷零轻轻吻了吻少年的眉心,摸了摸他的脸颊、手臂和后背。
还好,没有虚汗。
鹤见述乖巧点头。
“别怕,梦境和现实都是相反的。”降谷零朝他伸出双手,“来,我先抱你上楼再出门。”
“不用,我可以自己回房的,又不是走不动路。”
鹤见述揪住他的衣袖,他知道轻重,没有硬要拦降谷零。
少年鸦羽般浓密的眼睫颤了颤,金灿灿的眼眸就这么直直地望过来,软绵绵地问:“零哥,你是要去哪里呀?是任务么,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降谷零摸摸他的脑袋:“很快,天亮前就能回来了。”
他刚转身,袖子被拽住。
降谷零回身相望,耐心道:“怎么啦?”
鹤见述慢慢松开手,很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眼巴巴地跟着降谷零身后往外走,把人送到了玄关。
三个幽灵你看我、我看你,挠挠头,不约而同地跟了上去,躲在玄关柜后面偷看。
想知道这对小情侣又在闹什么矛盾。
降谷零看出了鹤见述有点不对劲,但几个小时前少年还乐呵呵地跟他说晚安,除了有点过分粘人,情绪还算平稳。
鹤见述看着他穿鞋,忍不住追问:“零哥,是任务吗?如果是机密任务,我不用知道细节,只需要告诉我是任务,就可以了。”
他问了降谷零两次是不是任务,这是第三次。
前两次全都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是没注意到,还是故意回避的。鹤见述才想着再问一次。
如果是,他就放人。如果不是什么紧急的事,为什么不能告诉他,为什么不能留下来陪他?
再不济,带他一起走啊。
只是别留他一个人。
在感情里,鹤见述从来都没有危机感,直到西格玛的凭空诞生,他才突然意识到感情并不是没有破裂的可能,两个相爱的人也可能因为一些观念不合而被迫分开。
在此之前,他从未有过类似的想法。因为他跟降谷零太契合了,无论是床上还是床下,他们都是真正的灵魂伴侣。
鹤见述目光灼灼,等待着降谷零的回答。他今天一定要得到答案。
但鹤见述不知道,降谷零这个时候其实内心很尴尬,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他此行的确不是任何与任务有关的事……
而是为了那台B超机!
他委托风见裕也替他采购的,最新款的B超机!
一旦说真话,必然要解释买B超机的始末,进而会暴露自己误以为阿鹤怀孕的黑历史……
降谷零明明可以撒谎,他演技一流,奥斯卡都欠他一座小金人。
可对上少年水汪汪的金眸,他又倏地心软了。
对爱人,就是要坦诚啊。
“不是任务,是一件私事。”降谷零温和地说,“处理完就回来,不危险的。”
私人行程!
鹤见述眼睛一亮,脱口而出:“那就带我一起去!”
降谷零一口拒绝:“不行。”
众人大跌眼镜,只因在原则之外的大小事,降谷零基本没有拒绝鹤见述的时候。
连鹤见述都愣住了。
“为什么啊?”他犹犹豫豫地说:“既然不是正事,带我一起去,不好吗?”
“难道零哥在外面有什么瞒着我的事吗?”
少年的声音很软,因为哭过且刚睡醒,还有点哑。
平平静静还有几分温顺,却让人头皮发麻。
萩原研二等人疯狂朝降谷零使眼色:是女友的死亡提问,要好好答啊!
降谷零看不到萩原研二使的眼色,就在一分钟前,牛眼泪的时效正好过了。
但他情商在线,不用提醒也能意识到。
他很想说不,可他又不想撒谎。
犹豫的这一秒,鹤见述不可思议地提高音量:“还真的有?!”
一个谎言尚且要用一百个谎言去掩盖,何况是被当场抓包。要是任由小猫发散脑洞,那估计能歪到外太空。
降谷零叹了口气,社死就社死吧,他决定坦白了。
“其实我约了风……”
“不许去。”
鹤见述仰起脸,金眸越发夺目。他咬牙道:“除非是正事、大事、跟你的事业有任何关联,否则你不许出门,不许去见那个人——无论是谁!”
降谷零试图上前:“阿鹤,你冷静一点。”
鹤见述冷静不了。
他克制不住了。
“不准去……”
那双从未将锋芒对准降谷零的金眸,第一次以另一个方式将男人完全映入眼底。
金眸中似有异光一闪而过。
降谷零对上了那双眼睛,脚步当即顿住了,神情恍惚了一瞬,四肢僵硬无法动弹。
但降谷零此时还算清醒,眼中满是震惊。他想说点什么,却死活无法张开口,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
“述君!鹤见述!你要做什么?!”
身后似乎传来惊疑不定的高声质问,间或夹杂着让他冷静下来的呼喊。
鹤见述做不到。
他压抑太久了,已经压不住了。
如果说一般人类的情绪阈值上升和下降都有迹可循,鹤见述没有,他承载的黑泥太多太重。
情绪只会是两个极端:压住了,那就永远是快乐小猫。压不住,那就会在瞬息之间变成偏执黑化猫猫。
若一定要说有什么痕迹表明他开始不正常。
当他坚持用手铐想和降谷零拷在一起的时候,圈着男人的手要求他答应自己绝不会离开的时候,就该知道鹤见述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
松田阵平等人一拥而上,顾不得其他,伸手触碰鹤见述,想用这招唤回鹤见述的理智。
少年的肩上背上传来刺骨寒意,让他的身体止不住的打颤,时间长了,连牙齿都在发抖地磕在一起。他依旧不管不顾。
鹤见述已经想清楚了,倘若西格玛和降谷零终究无法兼得,他会选择降谷零。
虽然有点对不起西格玛,但他会为西格玛找一个离自己最近的房子,和他当邻居。
他会努力赚钱养西格玛,供他读书生活,也会时不时带着礼物去看他,或许降谷零心情好点头了,他们还可以坐在一起吃一餐饭。
除了无法喊降谷零一声“父亲”,无法跟着他们住在一个家,鹤见述会主动承担起单身爸爸的责任。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只求降谷零不要因此离开他。
鹤见述踮起脚尖,双手捧着金发男人的脸,金眸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他的理智和情感在极限拉扯,痛苦不堪。
——我在对零哥做什么?我怎么可以怎么做?用这种手段把人留下来,我跟道德败坏的渣男有什么区别?
——可零哥三更半夜急哄哄地出门要见谁?什么私事不能带我一起!欺骗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谁知道他是不是因为孩子的事耿耿于怀,出门买醉?!
鹤见述颤抖地开口,低哑的嗓音中满是挣扎。
“别去。”
“留下来。”
鹤见述几乎站不住了,整个人半挂在降谷零的身上。他对上男人的眼睛,却又像烫到一样,坚持不了两秒便落下泪来。
泪水模糊了视线。
“拷住我也好,把我锁在身边也好,厌恶我也……不,这个不行……唯独厌恶是我绝对绝对不能接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