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点历史，昏君社死(219)

　　北伐以来所向披靡，本以为在距离胜利只差一步时却收到皇帝班师的诏令已经是最糟糕的结果，想不到还有更糟糕的结局等着他：“我岳飞终是不能逞志吗？”
　　岳飞心中五味杂陈，久久无言。
　　一群部下都急了：“将军，你可千万不能回去了，仙人都说了，昏君要害你！”
　　看完全部盘点的战士们开口就是昏君，对临安府中那位天子再无任何好感。往日对天子敬畏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腔的厌恶。
　　谁也不希望岳飞主动回去送死。哪怕只是出于自己的利益考量，就凭岳飞死后岳家军被瓦解，这个结局他们就绝不能接受。
　　就在方才，岳家军都差点哗变了。
　　一群愤怒的将士将王俊等人绑了起来，令其死得惨不忍睹。哪怕是岳飞都不好强行阻拦他们发泄心中的愤怒，否则的话，这份强行压抑的怒火不时何时又会爆发，指不定就给岳飞来一个黄袍加身杀向临安。
　　沉默良久后，岳飞终于在众人焦灼的目光中开口：“我意已决，不复开封誓不收兵。”在众人惊喜的目光中，他霍然站起身，再次重申不久前发下的豪言，“今次杀金人，直到黄龙府，当与诸君痛饮！”
　　“是！”
　　诸将轰然领命，岳家军齐声高呼。
　　一时声震云霄！
　　望着岳飞高大的背影，众人热血沸腾。只要一直追随这道身影，天下没有他们不敢去的地方，没有他们不敢拔刀的敌人！
　　尽管下定了决心抗命，甚至以后必然一直抗命，很可能永远留在北方的土地上奋战，但岳家军亦面临不小的困境。宋高宗赵构陆续撤走了各路兵马，只剩他们一支孤军，从此以后也没有朝廷的后勤支援，要去哪里筹措粮草呢？就在众人烦恼之际，军营外传来一阵喧哗之声，很快，便有斥候匆匆赶来，汇报了一个好消息。
　　“外面……外面好多人……全都是附近州郡的百姓……他们来献粮了！！！”
　　“百姓求生不易，岂能纳百姓之粮！”
　　岳飞深为感动，却坚决拒绝。但无论他怎么拒绝都不管用，有人甚至将牛车上的粮食往原地一放，就架着牛车飞快跑了。
　　又有蜂拥而来的河北百姓将他里三圈外三圈包围：“岳将军，你不要走。担心粮食不够的话，俺们有！只要你留下来杀金人，俺们各州各郡都是你的粮仓嘞！”
　　他的长子岳云若有所思，在旁劝道：“将军，今时不同往日。从前我们是朝廷的兵，吃朝廷的饭，为朝廷效力。往后我们就是百姓的兵，吃百姓的粮，为百姓效力！保卫河北，驱逐金人，固所愿也！”
　　“小将军说的是嘞。”他的话简单直白，众多百姓都连连点头，生怕岳飞不答应。
　　而岳飞紧锁的眉头逐渐疏散开来。
　　违命留在河北，意味着与朝廷撕破脸，其实有违他内心深处忠君报国的情结，但岳云这句话却猛然点醒了他，迎着百姓们一张张期盼的脸，岳飞终于点了头。
　　——保家卫国，保的是君，还是民？君王既无道，何不舍弃君王，为百姓效力？
　　高官厚禄非他所求，此后半生，就留在这片土地上，保卫这片土地的百姓吧！如此，岂不是比冤死狱中活得更有价值？
　　彻底想通的他神情肃然，当场指天发誓：“只要岳飞不死，绝不许金人过河一步！”
　　在场的岳家军将士和百姓都欢呼起来。一时军民其乐融融，新的希望冉冉升起。
　　这片黑暗的大地，终于迎来了光明。
　　与此同时，远方的南宋帝都临安府。
　　所有在水镜之中出场、涉嫌迫害岳飞的人物，包括赵构在内，心情都糟透了。
　　宋高宗赵构自不必说。仙人一口一个“完颜构”，一口一个“金国爸爸”，已经将他羞辱到了极致。这位大宋天子俨然声名尽毁，成了无数人心中的“金国走狗”。
　　他这屁股下的皇位能坐几日都不好说。
　　赵构甚至担心哪天半夜就被人刺杀了。或者又被人拿一次苗傅之变，被逼退位。
　　——后者的可能性当真不小。
　　从仙人透露的天机中可以得知，将来的他不仅夺了岳飞的兵权，韩世忠同样被罢兵夺权，其他将军多半也是如此，以南宋大多数武将的素质，岂能甘心如此？指不定如今各地军营中就有人谋划着把他这个皇帝拉下台，换一个让他们掌权的皇帝呢！
　　就连昔日平复苗傅之定的韩世忠，如今是否依旧忠心，宋高宗赵构都不能肯定了，更何况是其他比他更贪财恋权的武将？
　　或许唯一可以指望的就是张俊罢？
　　毕竟这可是被仙人盖章“与昏君奸臣同流合污，千百年后还在岳王墓前谢罪”的家伙，简直就是“中兴四将”之中的叛徒嘛。
　　无论是赵构、秦桧，还是张俊，作为遗臭千古的反派，此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尽管赵构正在认真思考能不能通过卖队友甩锅，将他这个大宋天子洗得清清白白。
　　赵构还有心思想着能不能甩锅，岳王目前的“跪像五人组”已是整个人都不好了。
　　仿佛是为了对他们进行公开处刑，尽管盘点已经结束，那面水镜却并未熄屏，仍旧定格在岳飞墓前，定格在那五尊几乎快被锤烂的铁像前，让天下人时时都可目睹。
　　被公开处刑的五个人只觉得头皮发麻。
　　害了岳飞遭后人唾骂也就罢了，铸像跪谢千年，至于吗至于吗至于吗？？？
　　——什么叫杀人诛心啊！
　　——历朝历代不知出过多少奸臣，最终不都随时光被后人遗忘，我秦桧／张俊／王俊……何德何能被人唾骂千年啊？！
　　这一刻，他们集体破了大防。
　　不可一世的大宋丞相秦桧在众多朝臣异样的目光中当场腿软跪下了，他呆滞地盯着那面水镜，连皇帝的话都没有听清。
　　若是不在乎名声，历史上的他和赵构也不会想尽办法歪曲事实，焉知一切不过是自欺欺人？天日昭昭，是非自有公断！
　　如此爱惜名声的人却发现自己遗臭千古，死了都要在仇人墓前跪着赎罪，这样的羞辱教他如何承受？
　　仿佛瞬间苍老了三十岁的秦桧浑浑噩噩。
　　有人听见他喃喃自语，以头抢地。
　　“我真傻，真的。我单知道奸臣名声不好听，却不知道居然会真的遗臭万年啊！”
　　“秦之赵高，汉之董卓，唐之安禄山，即便当时为世人所恨，百年后又有几人念念不忘？凭什么我秦桧就是这个例外？！”
　　“……老夫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啊！”
　　尽管秦桧此时看上去如此狼狈不堪，但除了他的党羽心有戚戚，其他人投向他的目光都充满了讥讽，更有甚者当朝弹劾起他了，急于甩锅的赵构当然不可能替他说话，当秦桧走出大殿，已经不再是万人之上的大宋宰相，而是一切待罪之身。
　　不过，他永远等不到罪名被落实的机会了。就在离开皇宫的第一时间，他就被愤怒的人群包围了，蜂拥而至的百姓们抄起了手中的石头、棍棒，乃至泔水……总之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都被他们抛了出来。
　　“干什么？干什么！”
　　众怒难犯，一群卫兵嘴上呵斥，手中却只是装模作样地驱逐百姓。当愤怒的人群终于散去，秦桧已经奄奄一息地躺在了地上，遍体鳞伤，整个人散发着奇怪的异味，此外他全身上下还印着大量的脚印。
　　有人捏着鼻子凑上前检查了一下。
　　“没救了，等死吧。”
　　也不知道是不是有民间义士混在百姓中趁乱下了黑手，还是百姓的踩踏带来的内伤，总而言之这位丞相眼看就要凉凉了。
　　“嗬……”
　　一息尚存的秦桧拼命睁大了眼睛，还想挣扎一下，但睁开眼的瞬间，映入眼帘的，就是那面高高悬挂的水镜。
　　以及水镜中他跪地谢罪的铁像。
　　他耳边仿佛又回荡起仙人淡淡的叹息：“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