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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丹心(2)

作者:眉如黛 时间:2019-03-25 13:30 标签:甜宠 情投意合 虐恋 东方玄幻

美攻是世界的宝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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眉如黛  楼主| 发表于 2017-1-23 19:01 | 显示全部楼层
他逞一时嘴快,痛痛快快地笑了一阵,正要继续喝酒,却发现同飞光的神识联系,比前些日子又弱了两分。
喻炎动作不由得微微一顿,有片刻光景,他眉间的潇洒疏狂之气,几乎被黯然之色盖住。
人想了一想,方知先前与一众散修高谈阔论,飞光字字入耳;对万霞山冒犯无礼,飞光也断非无动于衷。
喻仙长心头一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隔了半晌,才勉强挤出个笑来:“你知道的,叫你高兴极难,我才总想看看你生气。”
他说到此处,自己也知道此话颠倒黑白,很是荒唐,于是把满桌酒器推到一旁,懒洋洋靠在椅背上,隔了好一阵,才低声讨饶道:“飞光,我错啦。”
喻炎说到此处,捏了捏眉骨,很快便重新振作精神:“那万霞山全派上下再光明磊落不过,是他们焚香祷祝,飞光才……都怪我卑劣无德,硬夺了人家的机缘。等过两天,我也打算去赤焰海转转,说不定能多救几个万霞山弟子,早日还清这笔债,好叫飞光安心跟着我一人!”
喻仙长认认真真说罢,想到先前一番议论,心中忍俊不禁:“听说古时大贤,足不出户,就能有瑞兽仙禽上门结交,这般心甘情愿结的契,恐怕才能‘心意相通,如臂使指’吧。你我,哈哈,你我实在是……”
喻炎自言自语了一番,忍不住又拿手指轻叩桌面,笑将起来,只是下一瞬,喻炎突然脸色大变,一叠声道:“我错了,飞光,你别出来,这里人多。”
然而御兽之道,一靠血脉桎梏,兽仆禽奴令出必从,违者伤筋动骨;二靠神识维系,不出一言,就能心意互知,于修仙大道上互为良师益友。偏偏两人之间的神识联系微乎其微,喻炎若不使出血脉禁令,一向拿飞光毫无办法,竟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在大庭广众之下现出人形,坐到了对面的交椅上。
喻仙长大惊之下,脸色苍白如纸,人于刹那之间,已经接连祭出隐蔽阵法和七八张压箱底的高阶符箓,右手按剑,左手牢牢抓住了飞光手腕,浑身汗出如浆,唯恐有人窥探。
飞光正热得气息微促,长发随意绾在胸前,被喻炎陡然这样一抓,腕间如同火燎,下意识地便想抽回。
可喻炎这一回握得极紧,指骨发白,手背上青筋鼓起,心惊肉跳之下,连声音都有几分嘶哑,低低骂道:“飞光,别动。”
飞光被他蕴养在那寸丹心之上,那颗心重重而跳,他耳边也能听见砰砰心音,犹如重锤擂鼓,吵得他眉头紧蹙。原本清冷出尘的容貌,在昭昭日光下,莫名多了双目流盼之丽,容色生辉之艳。
喻炎却顾不得多看,一味压低了声音劝道:“飞光,你先回来,听话。”
飞光乃是得天地造化而生,比喻炎虚长数千岁,听对方语气,却如哄逗孩童一般,神色登时变了几变,怫然道:“万霞山赤焰海一事,时近事紧,为何还要多留两天?”
喻仙长有一瞬怔忪,而后才弯眉笑道:“外面雪刚停,日头热得很,我怕赶路的时候出了汗,连累你难受,所以想再留两三天,挑个不冷不热的吉时。”
飞光听他这样一说,身上热意蹿起,一颗心仿佛同喻炎的心跳混在一处,混乱颠倒,毫无章法,一时间极想拂袖离去。偏偏喻炎仍抓着他不放,好声好气地问:“飞光,你要是急,我们现在就走?”
飞光每日里热得昏昏沉沉,三千世界俱成油锅沸汤,听见这人说话,每一字,每一句,都会无端端叫他心焦气躁,意绪起伏,此时好不容易才按下火气,轻轻点了点头。
喻炎在一旁留心打量,还以为飞光睡得久了,也想四处转转,于是一面小心提防,一面松开飞光手腕,在脑海中仔细思索了一番,筛选出几样御兽法门,从衣摆上扯下一角布料,用自己一根长发,将碎布中心束起,绑出一个小小疙瘩。
喻仙长做完这一切,调了调松紧,才将这块破布递到飞光手中,低低笑道:“给你的,我背着你走。”
飞光还不明所以,蹙着眉头打量,秀丽眉梢微微向上,可共春山争秀。
喻炎被这俊美皮相所迷,片刻过后才恢复郎朗笑意,低笑道:“飞光,拿着吧。”
飞光冷哼了一声,当真接到手里,人还未仔细查探,身形已被碎布吸入。
只见那碎布中心处慢慢丰盈鼓起,立了起来,便像是一个小小脑袋,而周边布料垂在四周,如同是衣袍裙裾。
喻炎看那碎布做成的小人簌簌颤抖了起来,忙问:“飞光怎么了,这般高兴不成?”
喻仙长捏起小人,撩开垂落的碎布,仔细查探了一番,发现一切无碍,这才把屏蔽阵法收回,将小布人放在自己肩头,人算了算还未结清的房钱、茶钱,如数数出几块下品灵石,一一放到桌上,旋而往窗外一跃,径自下了楼。
那小小布人抖了许久才恢复如常,静静坐在喻炎肩上。
谁知喻炎走出两步,人想起一事,又猛地停了下来。
他驮着小人,小心翼翼地弯下腰,抓起地上一抔积雪,用碎雪用力搓了搓双手,来回几遍,直至手上皮肉冻得通红,然后才把小人从肩头挪到自己冰冷的手指上,大步往万霞山的方向走去。
3
喻炎这一路停停走走,贪看风景,好管闲事,浑然不觉中,挨了小布人不少眼刀。
等他当真到了万霞山山脚,山上攒攒群雄,早已荟萃一堂。
喻仙长稍事休息,听见驿站中懵懂小儿击掌传唱“甲子之年,春秋之交,万霞令出,赤焰海开”,又有些忍俊不禁,直说:“飞光你听,这些大宗大派,当真威风!每隔十二年,才拿出一两处被外门弟子扫荡精光的宗门秘境,凡人还当成是上古秘境,玄天洞府。”
原本坐在他指骨上的小小布人,听到他这样轻狂,气得颤巍巍立了起来,
喻炎吃了一惊,连忙堆出笑来,柔声哄道:“飞光,你坐,坐吧。”
那小人站了半晌,这才余怒未消地坐了回去,用尽全身力气瞪了喻炎两眼,可惜喻炎还未替它描眉点晴,便无人知道它双目凛然,一脸威严。
喻仙长慢悠悠在山麓转了几圈,总算寻到一位昏昏欲睡的万霞山接引弟子,一路沿登仙梯而上,装成盛事中又一位无名访客。
只是他到得太晚,山腰诸多精舍,早已经各得其主,余下的尽是数十人合住的大院。喻仙长连看几处,都不宜落脚,小布人随他碰壁了几回,气他一路上优哉游哉,又是好一通簌簌发抖。
喻炎与它心意不通,无意中窥见,反倒愕然笑问:“飞光,这有什么可高兴的?”
他一面趁飞光“高兴”,悄悄用指腹在小人头顶一摸,一面继续寻访打听,直走到日暮时分,仍是毫无进展,这才去拜见了万霞山外门掌事,从怀里掏出那块上了年份的御兽门掌教玉牌,凭着他末流掌教身份,求得了一间独门独户的清净精舍落脚。
期间如何侃侃而谈,笑语相求,自不必说。
那小小布人被喻炎藏于掌心,布料上半是碎叶尘土,半是喻炎汗水。
喻仙长看在眼中,等入住精舍之后,先把十余块下品灵石填入阵眼,布好防护阵法,然后便忙着将飞光高高举起,放到檐上引水的竹管上纳凉,人遥遥为它扇了半天的风。
做完这一切,喻炎才顾得上自己。他拔下木簪,随意洗净手脸,坐到院中山石上,同飞光打趣道:“飞光,本掌门今日走得快不快,稳不稳?”
喻炎所掌的宗门,传到他这一代,只剩下一座山头,一间破落道宫,和寥寥一个他。刚刚自称了一声掌门,便把自己逗得捧腹大笑,斜斜瘫在石上。
小人坐在水声潺潺的竹管上,低着头,装作望山间厚雪、疾风、沉云、薄月;实则看喻炎颠倒狂态。
喻炎笑了好一阵才缓过气来,重新打了清水,从下品须弥戒中取出雪白巾帕和玉齿梳,而后当着飞光的面,点起一支迷兽香。
小布人慌忙爬起来,身上破布鼓起,疾言厉色道:“你要做什么?”
喻仙长瞧得莞尔,一手挡风,一手拈香,嘴一张,朝迷兽香轻轻吹了一口气,那茫茫香雾登时散开,如花苞夜放,硕大花盏上复生出千花万蕊,每一弹指,就有繁花谢去,化作白雾盈院。
小小布人被白雾环裹,身形摇摇摆摆,在竹管上蹒跚晃荡,似醒似醉。
短短一瞬过后,半空中骤然幻化出青鸾虚影,那具布人化身顷刻间便被飞光原形撑破,飘落下三四片零星碎布,六七根翠羽青翎。
眼看着竹管压折,水花溅落,喻炎匆匆上前数步,接住了那只养在自己心头的庞然巨物,人也被重重压倒在地。
那青鸾一身羽色丰盈华美,浅处如清泓碧水,深处似黛染青山,尾翎极长,将院中石桌石椅全牢牢盖起,余下尾羽还微微翘起,掩住半面石墙。
喻炎忍不住摸了摸它颈上细密翎毛,半晌才低声道:“飞光,你身上脏了,我替你擦擦身……我知道你不愿意,不得已才用了迷兽香,你别生我的气,好好睡一觉,睡醒就不记得啦。”
喻炎说过之后,便揽紧了青鸾,使劲浑身解数,将它堪堪推开半分,从它腹下吃力地爬了出来。
人捋了捋乱发,端起水盆,一面盛水,一面泼出,将青鸾上上下下打得浇湿,嘴里还惬意吟起诗来:“我是清都山水郎,天教散漫与疏狂……”
那青鸾虽然身躯昏睡,但神识再清醒不过,于心中愤愤骂道:谁说我不记得?
顿了顿,又恨恨怨道:果然又是如此清洗,委实可恶。
4
喻仙长还不知有人腹谤,精力十足地泼了二十来盆清水,淋得飞光羽冠歪垂,双翼服贴,尾翎亦是湿漉漉黏作一股,浑身瘦了一大圈,这才高抬贵手,将巾帕抓过来抖了几抖,然后搭在肩上,撸高了左右袖管,嘴里依旧吟着狂诗狂句:“曾批给露支风敕,累奏留云借月章!”
青鸾听了越发恼怒,这人哪里去过九重清都,得过天帝封官;又哪里拜过雷公电母,披过风券云章,偏敢如此目高于顶,满口狂言。
它恨不得即时振奋羽翼,掠上枝头,严声告诫此人几句,教他天道人伦,纠他一身傲骨,携他尊神礼佛,从此老老实实修行。
可喻炎已经在水里搓湿了雪白巾帕,蹲在飞光身侧,从耀目羽冠开始轻轻擦拭,悉心将滴落水珠逐一拂去,嘴里接连诵道:“诗万卷,酒千觞,旁人拍手笑疏狂……疏又何妨,狂又何妨?”
若非飞光被迷兽香迷倒,身躯只怕已经痒得打了个抖索。
喻仙长将青鸾上身用力抱起数寸,叫它短喙抵在自己肩头,长颈沉甸甸地压于自己胸口,然后拧干湿帕,沿颈侧缓缓而下,连硬翎后的几簇绒羽都照顾周全,嘴里含糊笑着:“证道者三千,唯吾得飞光。”
飞光身下是男儿躯体,耳边有散漫狂言,处处避无可避,正值羞恼莫名、神识震颤之际,喻炎忽然站了起来,将它重新放回水泊中,转而去擦簇簇尾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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