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修罗场(43)

　　追月者这么说，南君凉想他肯定很有钱，不禁叹了口气，同时也松了口气，回答道：“我会用心做的，怎么都不会让你把钱扔水里。”
　　追月者说道：“SIRI大大，你也不用太在意。我是你的粉丝，相比起你现在的技术，对我来说，更重要的反而是和你同处的时间，和你未来的成就。”
　　这话有点古怪，但是南君凉又没找出古怪的地方，所以也没办法深究。倒是追月者说的话让他稍微有些触动……他说道：“或许我以后不会有什么成就……”
　　追月者说道：“怎么会？这是你对自己的误解！SIRI大大，你听我说，你的智商，人格魅力都是超出大部分人的，我相信你以后不管做什么事，都是会有所成就的，真心话。”
　　他细数了南君凉的各个优点，甚至包括了很多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的长处。追月者说话的时候极尽溢美之词，问题是南君凉听他的语气一点都听不出虚伪和吹捧，仿佛是非常真心诚意地这么说。
　　南君凉本来不是脸皮很厚的人，追月者的夸赞又相当肉麻，他听了几句就觉得满脸通红发热，最后还是阻止了。
　　不过虽然害羞，他还是敏锐地从对方的话里察觉了一些事情。追月者仿佛十分了解南君凉一般，虽然了解的都是一些比较表面的东西——比如说从他的博客文章里判断他思维敏捷，涉猎广泛，从他的游戏战绩里判断他想法灵活，有大局观，又提到了他在之前学校时参加的某些比赛上的精彩表现。
　　这些东西真的说起来，其实都不是什么秘密，能知道的人最少也是四位数起。但追月者能同时关注到这里面所有的信息，难免还是让南君凉感觉有些诡异。
　　他说道：“你认识我本人？”
　　追月者愣了一下，才说道：“我有认识的人是SIRI大大你的同学，从他那里听到过一些关于你的传闻。因为机缘巧合看过你以前的作品，印象很深刻，所以一直稍微有关注着。”
　　这样说好像也没什么破绽。
　　南君凉以前经常和同学结伴去打游戏，参加一些同人比赛的时候也并不避讳他人，所以知道他网上信息的人也不在少数。
　　他可能有些过于敏感了。
　　直觉上来说，南君凉觉得那名暗中的潜伏者应该不是追月者，相比前者，追月者要平和无害多了。而以南君凉的经历来说，那个令人有些憎恶的跟踪狂远没有这份平和。
　　从短时间的接触来看，追月者很在乎他的情绪和观感，而那名跟踪狂却要强势很多，几乎毫不忌讳强迫他的意愿，伤害他的意志。
　　……应该不是？
　　但是即使如此，南君凉还是决定观察和了解一下再做出进一步的判断，所以他试探性地开始询问起了对方的情况：“说起来，你了解很多我的事情，我却对你丝毫也不了解呢。你也是学生吗？”
　　对面静默了好一会儿，追月者才突然开口，用一种十分郑重的口吻说道：“不，我已经毕业了。如果SIRI大大你想知道的话，我可以把自己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我叫严星宇，好运地生在了一个比较有钱的家庭，蒙祖荫开了家小公司。因为受到一位电子行业前辈的激励，所以想要在游戏行业发展。”
　　“咦，游戏公司吗？”南君凉对这方面的事情还蛮感兴趣的，忍不住问道，“什么公司？出品过什么游戏吗？”
　　严星宇说道：“小公司而已，目前还没有出品的游戏。等时机到了我会告诉你的。”
　　南君凉听他这么说，多少有些失望，但还是很快地把他说的名字输入了搜索栏，按下了回车，试图从这之中找到一些对方的相关信息。


第048章
　　很遗憾的，南君凉并没有找到任何需要的信息。
　　叫严星宇的人不多, 但也不算少, 但是只是看网络上的信息, 大部分人的资料跟追月者并不符合。南君凉又试图搜索了一下追月者这个ID, 也没有发现相似的博客或者社交网站ID资料。
　　要么追月者并不是严星宇的常用网络ID, 要么就是严星宇并不是一个在社交网络上很活跃的人。不管是哪个，想要在网络上搜索到他的信息都很不容易，甚至南君凉还暗中搜索了一下他的通讯号，也没找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网上公开的活动痕迹几近于无。
　　在现代, 要做到这一点, 对自己的网络隐私保护一定得非常重视才行。
　　无法从侧面来了解到对方的基本信息，南君凉就只好在直接接触之中进行观察判断。他开口说道：“怪不得你对手办这一块儿这么了解……你们也做这一块吗？”
　　追月者说道：“以后的游戏产业必定都会重视周边的经营，甚至渐渐地周边会成为收入重头, 所以关注这方面的事情是很必要的。”
　　南君凉便和他聊了不少关于游戏未来发展的内容, 追月者对这方面很有想法, 而且很多论点都让南君凉耳目一新，他所描述的关于未来的愿景甚至重新唤起了南君凉一度被最近这一连串事故所自然而然压抑了的……对于游戏的激情。
　　一番对话下来, 南君凉已经很大程度把追月者排除出了嫌疑者的行列。余下那些许保留的怀疑, 则是对于追月者本身身上一些怪异之处的探究，南君凉也没让对方察觉。
　　大约是晚饭之后，南君凉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个陌生电话。南君凉接了起来, 然后在那边听到轻轻的一声“喂”之后, 突然浑身都是微微一震，语气不由自主地变得小心翼翼，那声音温柔得让听到的人都有些意外，晏希文问道：“交了女朋友？”
　　南君凉捂住手机，说道：“不是，以前的同学而已。我先回房间了。”
　　晏希珉不信。南君凉平常这性格，可不像是对普通同学温言细语的样子。他罕见几次看到他温言细语，还都是因为对话对象在哭或者本身遭遇很值得同情。
　　此时他一接电话整个表情都变了，晏希珉忍不住去猜测到底是跟之前一样，对方是个值得同情的人呢，还是电话那边的人对南君凉的意义不同寻常。
　　他心里跟猫抓似的，却找不到借口跟上去一探究竟，只能躲在门口暗戳戳地张望。
　　南君凉接到的自然是叶晴歌的电话。
　　叶晴歌听他通过短短一个喂字就听出自己的声音，心情顿时百味杂陈，好半天才问道：“你还好吗？”
　　南君凉也不过就是个半大孩子，在这一瞬间却恍如情圣附体情商爆表，语气十二分忧郁伤感地回答道：“我不好。”
　　父母去世，你又离开了我，我怎么还会好呢？
　　但是他毕竟是个有良知的人，在说出这句话的一瞬间他就已经后悔了。确实，装得可怜无助，以自己目前的糟糕处境来博取叶晴歌的同情，确实有很大可能性勾动她的同情心。南君凉可以从语气里听出来，叶晴歌还是很在乎自己的，如果他表现得很可怜，又故意央求对方，叶晴歌很可能理智失去控制，会答应重新跟他在一起。
　　但这是不对的。
　　他无论如何都不应该……把自己的困难和痛苦转嫁到喜欢的女孩身上。叶晴歌如果陪着他，南君凉确实可能得到安慰，可是另一方面来说，她也会再次被拖进泥潭。
　　暗中潜伏的那个人，肯定又会再次针对叶晴歌。
　　南君凉警醒，在叶晴歌开口说话之前，立刻改口再次说道：“我很好！”
　　叶晴歌窒息了一下，好像在那一瞬间也默契地领会到了南君凉说这句话时的心情转变，一时又是心酸又是难过，说道：“你怎么可能还很好？叔叔阿姨的事情……我听说了。”
　　南君凉其实也猜到她可能是知道了他的近况，才会特意试图联系他。他也意识到自己那句“我很好”可能有些太假了，顿了一下，才说道：“可能不是很好，但是我应付得来。虽然我父母去世了，可是我外公外婆找到我们和收养了我们。他们也在积极地帮我爸妈上诉……你放心吧。”
　　叶晴歌说道：“对不起。”
　　南君凉没想到她会道歉，愣了一下之后说道：“为什么要说对不起？不管怎么样，也不应该是你说对不起啊。是我……是我连累你。”
　　叶晴歌摇了摇头，后来意识到南君凉看不到，咬了咬嘴唇，开口说道：“虽然在我转学之前我都没有开口说过，但是我想……南君凉你应该知道吧，我喜欢你。而且，可能是我自作多情……我其实一直觉得，你大概也是有一点喜欢我的。”
　　南君凉说不出话来。
　　好半天他才说道：“我……我现在不配说这个词。”
　　叶晴歌眼眶发红，却故意笑了一声，说道：“真好，我们都觉得自己不配呢。这是不是说明，我们都算是还有良知的人。”
　　南君凉：“……晴歌……”
　　叶晴歌说道：“我也一直想，我明明喜欢你，也知道在大家看来我们并不相配。可是就算是这样，和你关系最亲密的是我，你也尽你能做的一切来维护我了……我却还是没有办法坚持下去。”
　　南君凉说道：“遇到了那种事情，谁都没有办法坚持下去的好吗？如果……如果被我知道这个人是谁——”
　　叶晴歌说道：“可是说到底，他也就只是敢在背后恐吓我，和使一些见不得人的小手段。他真的敢做什么吗？”
　　南君凉说道：“不要试图去尝试，至少他是真的有能力做什么。”
　　叶晴歌点头：“我知道。我不知道他是什么人，为什么能做到那种事情。但是，我确实害怕了，那种感觉很可怕，所以我没办法原谅自己。因为如果喜欢一个人，却没有办法跟他同进退，那这种喜欢……就太不值钱了也太凉薄了。所以我看不起自己，也没办法原谅。”
　　南君凉没想到她会这么说，停顿了一下，才说道：“晴歌，我以前怼天怼地，总以为自己什么都能做到。但事实上，随着慢慢长大，我也慢慢意识到自己可能只是个普通人。我们不是超人，也不是故事的主角，没有主角光环，不是命运之子，所以总会有许多无能为力的事情。”
　　这样说着，南君凉的表情和声音都有些阴暗下来。
　　“无能为力，并不是什么错。你也只是个普通的女孩子，那种事情实在是超出你能应对的范围了，你不要责怪自己。”
　　他现在其实正处于最沮丧的时候。父母的死亡固然让他难过，但是更令他受打击的是……知道自己长大后可能一事无成。少年人总是有着非比寻常的勇气和志向，觉得只要给自己充足时间，便能无所不能。但是未来观众给了他完全不同的反馈——知道自己未来可能全无成就，甚至可能无法替父母报仇……南君凉虽然表面上十分冷静，内心却早有过许多千回百转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