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四十四号(114)
沈浔点头。
谢欢问:“那是什么时候到的化神期呢?是不是……把永宁村村民抓回来的前一天?”
这次沈浔没有点头,但是,谢欢说的却是事实。
得知赵长泽请命要去抓永宁村的村民,沈浔第一件事就是找沈天昊去阻拦,沈天昊却告诉他,这是保住谢欢的唯一办法。
沈浔不能答应,他知道,谢欢会受不了。
沈天昊告诉他,这不只是保住谢欢的唯一办法,也是保住天一阁的唯一办法,如今谢欢和天一阁已经分不开了。
他说天一阁迟早要交入沈浔手中,沈天昊虽然不止他这一个儿子,但是沈浔却是他唯一的希望,他是古往今来道门中出现天赋最高的弟子,不到二十岁就临近化神,这是前所未有的。他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沈浔身上,把天一阁所有的希望也寄托在他身上,他不能为了一个谢欢,就弃整个天一阁不管不顾。
他还说,只有足够强,才能护得住谢欢。
那天,在沈天昊的帮助之下,他终于破了化神的关卡。并且,没有再阻拦赵长泽。
谢欢继续笑道:“既然收了哥哥的礼,不还礼肯定是不行的。”他说着,从乾坤袋中取出一样东西来。
这东西沈浔见过,祭房那天,谢欢就是用这个东西打破了祭房外的结界和祭房内的阵法。
这是一把黑铁长剑,做工做不得精致,但是材质却是极好,这是上古黑铁,通体漆黑如墨,即使因为漆黑看不到剑光,但是还是可以感觉此剑身上凛冽的寒气,还有一股让人骨不含而立的煞意。
“你不是没有佩剑了嘛,送你的。”谢欢道:“这是那天去永宁村的时候,我偶然得到的,你知道的永宁村地下有金矿,这估计应该是金矿的伴生矿吧。不多,只有一点点,刚好只能用来打一把剑。”
沈浔接过来,有些珍重地抚在手中,“所以前几天你天天往山下跑,就是去铸这把剑?”
谢欢点点头,这就是他的“作品”。
“此剑为何没有开锋?”沈浔问。虽然寒气逼人,但是此剑并没有剑刃,别说杀人了,割条口子都不行。不过一旦靠近,被剑气震得皮开肉绽是肯定的。
谢欢道:“修真者的剑本来也不需要剑刃,有剑气就足够了,数十米外取人首级不在话下。此剑有灵,我又往里注入了大量的灵力,使得此剑威力更甚,不开锋只是不想让它沾血,本来也只是想给哥哥做防身的武器,或者御剑飞行的工具,并不是为了杀戮。”
忽地,谢欢又笑了下,只是他一向爱爽朗开怀地笑,此刻他的笑容竟有一丝自嘲的意味,“哥哥应该不会喜欢这样的剑吧,毕竟这剑用来碎尸不是很方便。”
沈浔脸色一白。
他刚想说话,谢欢突然一把保住他,“对不起,哥哥对不起,我不应该这么跟你说话,对不起。”
沈浔心头触动,“该说对不起的是我。”
“不,你不要说,”谢欢抱着他的手用力,“你不要说,你没有对不起我,我知道你为了保护我一定也很艰难,你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不想你为了我做出什么违背父命、或者背叛家族的事,哥哥你很好,哥哥你真的很好。”
沈浔没有再说话,只是也无言地拥紧了他。
……
谢欢给那把剑起名藏灵,十分表里如一的名字。从此之后,藏灵便是沈浔唯一的贴身佩剑。
从那之后,谢欢虽然依旧活泼爱笑,但只有沈浔知道,不一样了,谢欢和以前不一样了。
谢欢依旧天天往外跑,只是不再老去后山抓山鸡野兔,而是总去重山之外那片树林。他整日里对着那些永宁村村民的碎肉残骸,不知道在做什么。
谢欢收了苏七宝做弟子,这在天一阁新一辈弟子中是件稀罕事,毕竟在他们这个年纪还没有收弟子的。不过沈浔也不会拦他,甚至也把苏七宝当做自己的弟子一般,倾囊相授。
永宁村的事让沈浔明白,他和谢欢不会有隔阂,他们对于彼此的意义依旧不一样,只是他们终会分离。
谢欢想坚持守护的,是他那颗赤子之心;而沈浔除了想守护他的稚子之心,还必须守护天一阁。
只是沈浔没想到,分离会来得这么快。
寒来暑往,谢欢酿的第二批杏花酒又可以出窖了。
苏七宝已经长高很多,这一年多以来,一直跟着谢欢修炼,已经是个体型健硕的少年了。他跟着谢欢,将一坛坛酒搬上凌云楼。
“师父,就非得搬到凌云楼上去喝吗?凌云楼不许饮酒的。”
谢欢道:“你懂什么,我去年酿的那一批不太好,沈家哥哥都没尝上一口,今年当然要沈家哥哥好好尝尝啦。至于规矩嘛,当然是用来违背的啊。”
苏七宝:“不是用来遵守的么……”
谢欢给自己倒了一杯,品尝起来,“奇怪了,怎么还是跟杏花酒的味道不一样?”
苏七宝也尝了一杯,“是不太一样,初时微甘,回味略苦,很特别,不过也挺好喝的。”
“可是不一样啊。”谢欢道。
“不一样就不一样吧,”苏七宝道:“干嘛非要一样?好喝不就得了,你可以给它起个新的名字。”
谢欢响了响,“有道理,那我一定要起个好听的名字。”可他想了好几个都觉得不太好,于是他决定等晚上沈浔回来的时候问问沈浔。
“那我先走,顺便让厨房给师父您送几个小菜。”苏七宝转身要走。
谢欢道:“别走啊,我用传音符通知厨房就得了,沈家哥哥马上快回来了,你留下一起吃啊?”
一听他这么说,苏七宝更果断要走了,“不不不,还是您二位一起吃吧,我就不打扰了,我在这多多余啊是吧。”
谢欢道:“我不觉得你多余啊。”
……是,您是不觉得,每次您二位凑在一起,都是旁若无人的,眼里哪容得下别人啊,可是他这个“别人”很受伤啊……
苏七宝道:“算了,我还是去跟仔仔一起去吃吧。”仔仔就是谢欢养的那条狗。
当夜,沈浔一回到兰室,就嗅到了房间里的酒香。他回头看了看,确定没有弟子发现,他将房门关上。
“怎么将带上了凌云楼?楼内不许饮酒的。”沈浔轻声道。
谢欢只当没听见,对他招手招呼他来喝酒。天一阁的规矩那么多,哪个他听了。
谢欢原本也没有什么酒量的,只不过他从离恨渊出来之后,隔三差五就到镇上买酒喝,酒量才一点点练出来了,不过也不算太好,眼下就已经醉了。
见到沈浔回来,谢欢笑嘻嘻地给他倒了一杯,“沈家哥哥你快尝尝,今年绝对比去年成功,特别好喝!”
沈浔顿了顿,“你醉了,我去给你沏茶。”
谢欢一把冲过去抱住他的腰,“不行不行,先喝酒先喝酒。”谢欢抱着他往桌前拖。
沈浔道:“我不会饮酒。”
“这有什么不会的,很简单啊,嘴巴张开,把酒倒进去,闭上,咽下去,完了啊。”谢欢的双颊红扑扑的,眼睛亮晶晶地道。
沈浔扶额,“我说的不会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意思?”谢欢拿着酒杯直往他嘴边送,软声道:“快喝嘛~”
沈浔面露难色,迟疑了会儿接过来,不过还是没有喝,而是又放在桌上,“你听话,我去给你打水洗漱,早些休息吧。”
没等他挣出谢欢的怀抱,谢欢搂着他的手又收紧了。沈浔无奈地发现,谢欢又长高了,原来他跟自己差不多高,如今他的身高竟已经超过自己了……
“你不许走,”谢欢把脸埋进沈浔的怀里,“你不喝我就不让你走!”说着谢欢干脆跳到了沈浔的身上,勾住他的脖子,双腿夹住他的腰,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身上,脸埋在沈浔的项间呼吸,吐着热气,脑袋还在他的项间蹭了蹭,莫名跟仔仔有点像。
沈浔:……
沈浔突然一把按住谢欢的脑袋不让他乱动,声音有些僵硬道:“你别蹭。”
作者有话要说: 灌酒,是种传承~~~
☆、两百年前的初吻
谢欢想抬头看他,可是他的脑袋被沈浔按得死紧,无法抬头。
“沈家……”
“你别叫我!”沈浔打断他。
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谢欢看不到他现在的表情,但总觉得沈浔有点怪怪的,居然还结巴了。
“你、你松开……”良久,沈浔又这样道。
“不嘛不嘛,你不喝我就不松。”谢欢又往他怀里使劲钻。
“……那是不是我喝了,你就肯听话松开我?”
“嗯嗯呢,只要你肯喝,我保证听话!”
迟疑了许久,沈浔抿了抿唇,终于拿起桌上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即这辛辣的味道不禁让他忍不住轻咳了声,本就绯色得双颊更加潮红。
见他喝了,谢欢终于依言松开他,然后站在他面前眼巴巴地看着他,“怎么样怎么样?好喝吗好喝吗?”
沈浔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呼吸,他只感觉自己的身上似乎都冒着热气,尤其是口腔内,眼睛也有些微晕,不过只是微微。
“好了我喝了,你说过,要听话的。”沈浔道。
谢欢虽然一脸的不甘愿,不过还是没有反驳。
沈浔看他没有再缠着自己,准备出去打水,走了没两步,只感觉到身后有动静,他回头看,只见谢欢亦步亦趋地跟着自己。
沈浔:“做什么?”
谢欢看着他不说话。
沈浔又走了两步,发现谢欢还在身后跟着自己。沈浔突然明白了,谢欢刚才答应自己要听话,他莫不是觉得就这么跟着自己,自己做什么他就做什么,这就叫听话?
“乖,你要听话的话,就在桌前乖乖坐好,我去叫人打水给你沐浴。”沈浔原本是想打水给他洗脸的,可是看他一身酒味,便想索性给他洗个澡。
只是沈浔毕竟也喝了酒,虽然只饮了一杯,可毕竟他是第一次饮酒,眼下也头晕目眩的厉害,行动诸多不便,只能吩咐沈子月沈子星二人去。
沈子月二人准备好沐浴的东西,道:“沈阁主,您身上也沾了酒气,要不我们给您也备一桶水?您也沐浴一番吧?”
沈浔摆摆手,“不用,你们出去吧。”他如果想洗,待会儿等谢欢洗完用谢欢那桶水便好。
“是。”二人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