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昔人,不是昔人(17)
第19章
长褚回了仙宫,宫殿之内夫殷正与朔光等几名仙君商讨朝事,长褚自知出现会打断这几人思路,自己身份亦不便妄议朝政,索性没有入殿,独自朝书房行了去。
半路遇了正抱着花瓶的木兮,木兮吃了一惊,长褚拦了她要行礼的动作,柔声问:“殷儿这几日身体好些了么?”
木兮道:“元梢仙君已来看过,说是无事了。”
闻言,长褚却蹙起眉,露出了担心神色,木兮奇怪问道:“仙尊为何不喜反忧?”
长褚不着痕迹的四处看了看,确定无人在周围后,方叹了口气,问:“你可记得潮吟?”
木兮脸色一变:“怎么?他不是已经死去多年?”
长褚道:“我原将他封印在仙魔交界的峡谷之中,未曾想他不仅侥幸逃生,还卷土重来,有意复仇。”
木兮道:“那仙尊可得当心!”
长褚摇摇头,“我倒没什么,关键是殷儿,潮吟对殷儿恨之入骨,他有意要伤害殷儿,却只借机向殷儿下了这不轻不重的小陷阱,我总觉不太踏实。”
潮吟尚在瀛洲界时,就对独享众人偏爱的夫殷十分不满,夫殷当时日子过得浑噩了,未曾把待他爱理不理的潮吟放在心上,木兮与君兮却是看得分明,尤其是帝子檀之乱后,潮吟拎剑直入丰清殿,夫殷正与盈冉作争执,一墙之隔外潮吟被众人拦下,直恨不得投出长剑取夫殷性命。
木兮也皱起眉,“潮吟本就心思深重,这下就麻烦了——陛下可知晓此事?”
长褚道:“切莫让他知晓此事,殷儿如今只当潮吟冲我而来,只要我不出事,他便不会越过我与潮吟正面相对,若是他知晓潮吟待他也有恨,只怕他要以身犯险。”
被长褚塞了个秘密,却不能告诉夫殷,木兮顿时心悬了起来,她问长褚:“可陛下岂不是毫无防备?”
长褚笑着拍了拍木兮的额头。“傻丫头,这不是有你在他身边?”
木兮恍然。
长褚叹道:“听闻近期有不少飞升仙界的修仙者,那秦轧不是说也与其中几人有关系?你小心防备些,莫让殷儿与他们太接近了,若有人奉上东西来,你也尽数扔了。”
木兮颔首,“奴婢知道了。”
谈论过后,木兮领着长褚去书房歇了,没一阵,夫殷便赶了过来,询问长褚情况如何。
长褚摇摇头,“他藏得太深。”
夫殷道:“哥哥可曾见过孙少逍?”
长褚问:“你也觉得他有问题?”
夫殷细想片刻,答:“我总觉凤族一案,他出现的时间太过蹊跷——按泰恒所言,这人几乎从来不出洞府,偏生凤族出了事,便恰好碰上了路过的他。”
长褚接道:“况且他洞府之中藏宝甚多,一般散仙,甚至仙界仙君,都没几个人有他那样多的仙器重宝,交游亦是泰恒友人中最多的一位。”
两兄弟相继说了些自己的怀疑,对视一阵,夫殷苦笑说了句:“可惜都是推测。”
房中安静良久,夫殷忽然问:“哥哥可是将泰恒接去了瀛洲界?”
长褚讶道:“你舍得从他身上下手?”
夫殷被长褚这样暗示性的取笑,脸上不禁一红,连忙解释道:“他手上有溯时镜。”
长褚思索一番,“溯时镜——”
目前来看,溯时镜是潮吟留下的唯一线索,他们如想进行下一步,还得从溯时镜下手。
长褚膝下有三子,最小的一个方才八岁,名唤尧佳,居于十八阁中的卫秧阁中。这日踏云山猫顽皮溜进了卫秧阁,泰恒在阁前来回走了几圈,不知该如何进去说道,尧佳却抱着猫儿从门里走了出来。
泰恒心中一喜。
尧佳是个娃娃脸,许是因为和夫殷或多或少有些血缘关系,眉眼总有几分像他。
年纪虽小,脸却板着,分明想做出一副大人模样,双手倒把踏云山猫抱得死紧,丝毫要放手的迹象都无,这幅自相矛盾的模样也像极了夫殷。
“这是你的猫儿?”尧佳奶声奶气的问。
泰恒忍着笑意,“是。”
尧佳眼神纠结,外强中干,“可否借我几日?”
泰恒想了想,答:“自然可以,只是我孤身来此做客,也不识得他人,少了猫儿作伴终归寂寞——”
“那没关系!”尧佳眼睛一亮,撤了那副沉稳模样,急急道:“你也一同进来,与我一道玩耍!”
泰恒笑着应是。
他随着尧佳进了卫秧阁,尧佳没一会便暴露了小孩子的心性,和踏云山猫玩作了一团。
泰恒在一侧笑看着,时不时搭几句话,尧佳年纪尚小,藏不住话,可知晓的也不多,泰恒套了些话,他也答不上来,只道不知。
泰恒无奈,心道还需得想办法与另外两位殿下套套近乎,嘴上便也与这一问三不知的尧佳闲聊了起来。
尧佳抱着猫儿,忽然道:“凤凰,你说我五叔厉不厉害?”
五叔便是夫殷。
泰恒答:“你五叔乃仙界之主,自然厉害。”
尧佳说起夫殷来,眼中尽是崇敬的光,“我父亲也说五叔厉害呢!我以后想成为五叔那样的人,做仙界之主。”
黄口小儿之言,当不得真。
泰恒笑道:“那你还需得磨炼数千年。”
尧佳坐在泰恒身边,一手抓了泰恒袖摆,一双眼直盯泰恒,得意道:“凤凰,我爹爹也说我需得磨炼数千年才行,可我想比五叔更厉害,他七百岁做了天帝,我要比他用更少时间才行!”
泰恒不自觉轻笑出声,笑至一半,脸色又瞬间一僵。
夫殷弑杀盈冉的当年继承了帝位,时年七百余岁,盈冉却只陪了夫殷五百载。
这两人,当真不是双胞兄弟啊。
泰恒心只如冷风携刃无情搜刮,他喜欢了那么多年的人,到头来他竟连身份都不知晓。
尧佳拉了拉泰恒衣袖,“凤凰?你怎么了?”
泰恒扯扯唇角,“无事。”
一边仙鹤忽然翘首长鸣了一声,尧佳立时忘了泰恒的事,开心道:“爹爹回来了!”
第20章
随长褚一同回瀛洲界的还有夫殷,尧佳乍一见夫殷,便忘了泰恒,乐呵呵的抱着踏云山猫跑到了夫殷面前,开心道:“五叔!”
夫殷温柔着眉眼摸了摸他的头,“尧佳。”
长褚咳了一声。
尧佳背后汗毛一竖,转了头看向长褚,乖巧补了句:“爹爹,你回来了。”
长褚轻斥一声:“没大没小。”
尧佳吐吐舌头。
长褚视线转向泰恒,温声道:“之前说的事本尊已确认过,辛苦仙君配合本尊,殷儿已专程来接你,仙君且随他一道回去罢。”
他轻描淡写几句,泰恒也不好多问究竟事情如何,只好笑着应道,“仙尊太客气了,事关瀛洲界安危,我自当配合。”
他若有所思的看向夫殷,夫殷却避过他视线,伸手从尧佳怀中抱出踏云山猫,对侄儿道:“五叔还有事,下回再来看你。”
尧佳满眼不舍,拉着夫殷的袖摆撒娇说:“五叔下回要多陪陪尧佳。”
夫殷点点头,“好。”
与尧佳作别后,长褚送了夫殷与泰恒一段路,忽然道:“泰恒仙君。”
泰恒神色一正,“仙尊有何指教?”
长褚看了夫殷一眼,夫殷自觉走开几步,看向了别处,泰恒立觉此景似曾相识,果不其然,长褚抬了他上次被施咒的手,在上方一拂,泰恒手腕处光芒闪烁几瞬,便再无了动静。
“本尊知晓仙君曾与人研究过这仙咒,”长褚低声道,“本尊与此人打过交道,此人深不可测,还望仙君注意些,莫泄露了本尊曾探过他虚实的事。”
泰恒心下一沉,“臣记住了。”
“此咒我已替你隐去,日后若必要,本尊会主动为你解开,不必太过上心。”
“臣明白。”
长褚收了手,道:“本尊对你并无恶意,只是担心殷儿安危,你若乖觉,自当无事。”
泰恒颔首,“是。”
长褚抹去了泰恒腕上仙鹤印记,唤了声夫殷,夫殷便回过身来,“哥哥?”
长褚温柔一笑,“回去罢,路上小心些。”
夫殷亦道:“哥哥也早些回去歇息。”
长褚颔首。
他看着夫殷携泰恒踏云而去,轻轻叹了口气。
他在泰恒手上下了层从前他自己创的仙咒,若孙少逍还能认出,那孙少逍要么与潮吟有关系,要么孙少逍就是潮吟本人,只是隐藏太深,深得他完全认不出。
但凡孙少逍有认出的迹象,他必然先下手,在夫殷未察觉前找出潮吟,彻底抹去潮吟此人。
瀛洲界地界外停了辆马车,木兮正站在车前等待,夫殷与泰恒上了车,她一扬鞭,仙马立时飞奔踏风而起。
马车里震了震,夫殷一下没坐稳,身子歪了大半,险些跌出座去,泰恒已然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愣得半晌没出声。
夫殷沉声警告:“木兮。”
木兮心叫不好,连连道歉:“奴婢一时失手,陛下息怒,息怒。”
夫殷黑着脸坐直身子,看泰恒一脸倒霉的拍拍灰重新坐回座上,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别过脸低低笑出了声。
泰恒看他一眼,心中飞速闪过许多事,最终却只松了口气,问:“陛下可还生臣的气?”
夫殷停了笑,想起上次分开时的场景,摇摇头,诚实答道:“我并未生气。”
泰恒解释:“原也不是有意与陛下提起霖止之事,只是回族与长姐谈了许久,长姐说起霖止,嘱咐臣与陛下求求情,臣才一时未思虑周全,冒犯了陛下。”
夫殷不好与他说巨蛇之事,见泰恒如此诚恳道歉,几分惭愧涌上心头。
“我知晓仙君并非有意冒犯,仙君不必记在心上。”
泰恒见他着实没有在意的模样,便不再继续提起往事,夫殷却将将想起一事,问了句:“溯时镜可在仙君手上?”
泰恒摸着猫儿的手一顿,语气里带了愧疚,“臣留在了蓬梧岛上。”
夫殷蹙眉,“这……”
泰恒问:“陛下可是有急用?可需臣现下回蓬梧去取?”
夫殷想了想,顾虑到潮吟一事不可让泰恒涉及太多,之后命木兮君兮到蓬梧岛暗地打探一番即可,便摆摆手,道:“只是忽然想起罢了,无事。”
泰恒察觉他话中端倪,却有心留下溯时镜使用,遂不再多问。
泰恒随夫殷一道回仙宫后,瀛洲界叛徒一事表面上便翻了篇,两人照常过起之前的日子,泰恒不时云游访友,夫殷则趁他游玩之际,遣木兮君兮两人去凤族寻溯时镜踪迹,奈何溯时镜本就不在蓬梧岛,木兮君兮数次寻觅都只得空手而归。
寻不到实物,夫殷闲暇时索性翻翻古籍,看溯时镜记载。
这日夫殷忽然来了精神,自木兮袖中摸了只纸鹤,法诀一掐,光华凝聚汇出长褚模样。
夫殷指着书上溯时镜一图,“哥哥,溯时镜缺了一块,你看。”
长褚看他指尖落处,是溯时镜反面顶端一处凹陷,脸色一变。
夫殷道:“溯时镜不止能回溯死者记忆,还能映照生者回忆。”
长褚接道:“但背面聚灵石不能少。”
“潮吟拿走了聚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