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师弟(65)
但即便是此时,他们仍然忌惮鸿帝的涅槃之火,一时无人上前。
“哈哈……”鸿帝惨然笑起来,“罢了,成王败寇。你们动手吧。”
玉容子刚被玉歧子教训一顿,面上无光,登时跳出来骂道,“你身为神兽,毫无德行,为一己私欲闹得天下大乱,你可否知罪?!”
“知罪?”鸿帝嗤笑一声,“我何罪之有?这世上本是成王败寇,你们自视高人一等,驱使飞禽走兽,又有何德行可言?早在洪荒之时,你们还不知在哪里,我们兽族便是天下之主!现在又想出什么魂契来,可怜那些兽类死了还不算,还要做你们的奴仆!”
玉容子面上一红,“那些兽类被魔气浸染,我们将其净化,此等大恩,它们结环衔草聊作报答又怎么了?还能为江山社稷做些贡献!”
“谁的江山?谁的社稷?”鸿帝笑得愈发猖狂,“我看你们人亦愚昧得很,我给你们机会与凤凰同寿,能为凤凰效力是你们的荣幸!你们倒也来为我的江山社稷做些贡献吧!”
“多说无益。”洛庭之冷声道,“动手吧。”
玉容子眼珠子一转,犹犹豫豫道,“这……凤凰贵为神兽,杀他会不会有损福报?”
玉歧子蹙眉瞪他一眼,陆衍却已笑起来,“玉容子,哪怕真的不取鸿帝性命,凤凰也不会效力于你们西川阁的。”
玉容子脸上紫胀起来,“陆门主这话什么意思?”
鸿帝亦是不屑地嗤笑道,“要我做你们的狗,不如现在给我一剑痛快!只要你们敢留我的命,不论过千年万年,我必将卷土重来!”
“有仇报仇,动手吧。”洛庭之依旧面无表情。
一名玲珑阁弟子上前,给了鸿帝一炮,“为玲珑阁前萧阁主报仇!为林莺林师姐报仇!”
继而谷内传来震耳欲聋的炮声,升起袅袅青烟。
陆衍上前刺下一剑,“为摘星楼门主陆与非报仇。”
谢情亦刺下一剑,“为天机门门主谢流光报仇。”
他停了片刻,又刺下一剑,“为挚友林莺报仇。”
“为高泽陵门主殷秋河报仇!”
“为春草堂门主陈灵报仇!”
……
最后,众人看向洛庭之。
“洛宫主?”
此战凤栖宫损失惨重,不仅两大支柱贺世君与青梧道人罹难,陶攸宁道破天机亦是死无全尸。在贺世君弑君后,官兵、魔界大军围攻凤栖宫,普通弟子也死的死,伤的伤。
怎料洛庭之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已经断气了。”
凤凰之血渗入大地,整个山谷一片狼藉。
没有意义。
逝者已逝,大仇得报又如何,没有意义。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简介:陶攸宁拼死向殷世骄传达克敌秘法,众人齐力将鸿帝剿杀。
掐指一算,师兄后天上线。
猜一猜是哪位小可爱救了师兄呢~
第74章 骨灰
[柒拾肆]
鸿帝伏诛,祁道四处潜逃。
魔君携众重返魔界。此役修仙各家亦是大伤元气,暂时也没有精力再与魔界算账。何况祁道仍逍遥法外,不知所踪。
天机门十分头疼,这祁道跟条泥鳅似的滑不丢手,而眼下明衍帝幼弟登基,四王蠢蠢欲动,京中云谲波诡,各方势力虎视眈眈,不知他是仍躲在京城,还是投靠了四王之一借着些许龙气隐匿自身的气息。
贺世君弑君后,即便修仙各界万般解释明衍帝被凤凰鸠占鹊巢为害天下,百姓总归半信半疑,对修仙者多有忌惮,他们又不好再来一出围剿京城,只好四处通缉,暗查祁道下落。
高泽陵。
“什么?”殷世骄暴跳如雷,“走了?去哪儿了?”
一群弟子正欲与他商量让他接任高泽陵新一任门主之事,怎料殷世骄一回来便连连追问那个叫余念的姑娘去了哪里。
他的心猛地一沉,“等等,你们说的‘走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弟子们面面相觑,支支吾吾。
殷世骄猛地攥住一人的衣领,“什么叫‘走了’?什么叫‘她走了’?!”
那名弟子的脸涨得通红,“她、她自己执意要走的,我们、我们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啊!兵荒马乱的,也顾不上……”
殷世骄心头一松,刚想教训他们别乱说话,怎料另一名弟子结结巴巴地补充道,“不过她流了那么多血……也不知、也不知……尤姑娘留了她的!可她……”
殷世骄手上陡然一松,“什么叫……流了那么多血?”
“哦对,六师兄你还不知道吧,你昏迷的时候魔界的人来追杀你,你中了血月宗的暗器,剧毒!那个余姑娘硬要喂你她的血……呃,我们也觉得好生怪异,但是没想到还真的有用!”
殷世骄眼前一阵阵发黑,继而夺门而去。
天机门人头攒动,新一任门主谢流英上任后已经三天三夜没合过眼。有招魂的,有算卦的,更多的是关心故人有没有投个好胎。天机门弟子嘴皮子都说秃噜皮了,天机门不能透露亡人转世将降生于何时何地,否则一个两个全找上门去,还不全乱了套了?
谢情亦在魂坛前守了三天三夜,听见脚步声睁开通红的双眼,起身行礼,“门主。”
谢流英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别守了,她已往生。”
谢情怔忡地望着空空如也的魂坛,怎么可能?
她就这么不想见他吗?
“也许,是不想看你难过的模样。”谢流英长叹一声,“前尘一笔勾销,无牵无挂,也好。”
谢情愣愣地问道,“是个好人家吗?”
“嗯。”
“是……”
谢流英打断了他,“你别想套我话。你知道门中规矩。”
谢情面露痛色,“门主!”
“想知道的话自己算。”谢流英轻轻推了一把他的后颈,“去歇息吧。”
谢情反应有些慢,谢流英走后他仍在魂坛前干坐着,也不知道在等些什么。不过即便是等,也等不来了。
“谢三哥!谢情在吗?”
他回过头,“殷公子?”
殷世骄简直是焦头烂额,身上仍是大战那日的那身衣服,下巴也冒出了些许胡茬,看上去也是几天没有合眼了。
“能不能劳烦帮我找一个人?”殷世骄说到一半,忽地蹲下`身,差点要哭了,强忍着泪意,“她……她对我很重要……”
“当然可以。”谢情起身,两人对视一眼,都从未见过彼此如此狼狈的样子,只有无言苦笑。
谢情走向祭坛,接过余念的生辰八字投入坛中,在茫茫烟霭中握住那一条红绸。
大同郊外,一间破败的土地庙。
殷世骄气得快要炸了,她要走便走,怎么身上也不知带点银钱,这种地方是她一个姑娘家能住的地方吗?!
他恨不得马上冲进去,可临近了又有些近乡情怯,忍了又忍,翻身上了蛛网密布的屋檐,心酸地往里看。
余念小心蜷缩在层层幡布后面,掏出一个干巴巴的馒头小口小口地啃,手腕上还缠着厚厚白纱。
殷世骄看不下去,正要出声骂她,忽地一位妇人背着个娃娃偷偷摸进来,见着有人吓了一跳,原来是个姑娘,放下心来。
那名妇人用土话解释道,“上城里寻亲,钱花完了,将就一晚。”
余念点点头,怯怯地望着她。
那妇人讨好地笑笑,把孩子放下来。那小孩一落地就哭,妇人尴尬地笑道,“娃娃饿了。”
余念躲在帷幔后面静静地看他们许久,看那妇人将孩子抱在怀里徒劳地哄,犹豫许久,慢慢地走上前,撕了半个馒头递过去。
妇人连声道谢,在身上擦了擦手撕成一小片一小片喂给孩子。那娃娃吃了几口,忽地挣开怀抱,摇摇晃晃向余念走去。
余念的背脊都弓了起来,不知为何,竟然很害怕。
她竟然在害怕。
那娃娃猛地冲上来,握住她的手,她像一只惊弓之鸟,大气也不敢出,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付出一点微小的善意,她却要害怕。
那孩子抓着她,“哈”地一声笑开,摇了摇她的手。
余念怔住。
刹那间,她竟是泪如雨下。
那妇人被吓了一跳,看她虽风尘仆仆,衣服却是好料子,肯定是哪个好人家的姑娘偷跑出来,连声劝她回家。
余念哽得说不出话来,埋在臂弯里一直摇头。
殷世骄翩然落地,走到门口,庙中的三人都顿住了。
余念抬起头,眼前一片模糊,但她不看也知道,那是殷公子啊。
“听话,跟我回家。”
余念还愣着,殷世骄又对那母子俩说道,“去城里吗?捎你们一程。”
“宫主!”
洛庭之自堆积如山的卷宗中抬起头,“何事?”
“琴师兄!琴师兄在缨义台!要自裁!”
洛庭之面色如常,静静地看着虚空。
“宫主?宫主!”
他回过神来,起身,“知道了。”
大战过后,凤栖宫四处叮叮当当的在修缮,努力营造出一种热闹之感。然而走过大殿、绕过回廊,才发现这亭台楼阁之间空得骇人。
平心而论,洛庭之如此年纪,中间又失踪了五年回来方不久,让他做凤栖宫新一任宫主,许多人都不服气。当日在韬光殿中贺世君声称传位于他,众人只以为是权宜之计,怎料贺世君这一去,就真的没有回来。
况且洛庭之为陶攸宁挡下天雷后又升一阶,眼下凤栖宫中已无能与他相抗衡之人。而贺世君座下二弟子琴川又被奸人控制,给了贺世君最致命的一击……
弟子跟在洛庭之身后,心中悲凉,自陶攸宁走后,洛庭之虽说也算鞠躬尽瘁、事必躬亲,然而却好像什么都入不了他的眼,什么也不关心,怎么说呢……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般。
他们凤栖宫难道往后就都这样了吗……
寒风瑟瑟,缨义台人声鼎沸,一群弟子拉住琴川,琴川疯狂挣动不已,看见洛庭之,一双眼骤然黯淡下去,崩溃地跪倒在地。
“宫主!”
“宫主!你快劝劝琴师兄吧!”
洛庭之慢慢走近,拾起了地上琴川的剑。他叹道,“师弟……”
琴川泪如泉涌,“我……我不配……”
洛庭之举起剑端详,这把剑是贺世君专为琴川所铸,与祝融和烈缨不同,此剑剑身细长,秀美轻柔,是怕琴川太过汲汲,徒增杀孽。琴川却也严遵贺世君教诲,从未滥杀无辜,此剑沾过唯一不该沾的血,就是贺世君。
“宫主。”琴川扬起脖子,“杀了我。”
“为何?”洛庭之疑惑不已。
他被困于麒麟台五载,不辨年月,在漫长的孤独与绝望中,他竟从未想过死。他想活。他是那样不顾一切地想活。所以他不明白,为什么这些人都如此坚定地求死。
“我受奸人蛊惑,为虎作伥,杀害尊师,我无颜苟活于世上!请宫主执刑,杀了我为师父报仇!”
“报仇?”洛庭之微微一哂,“杀了你,难道师父就能回来吗?”
众弟子心惊肉跳地看着他手中的剑,只觉得他们这新宫主的神志真的不太正常,只怕他下一秒就一剑将琴川给刺个对穿!
但是洛庭之没有。
他手腕一松,细长的剑身唰地滑进琴川身侧的剑鞘。
“起来吧,师弟。”洛庭之拍拍他的肩膀,“如今人丁凋零,凤栖宫需要你。”
他转身离去,落寞一笑有如昙花一现。
寒风吹起他的衣袖,一个那么冷、那么孤独的背影。
“活着,比死去更难。”
“宫主……”
洛庭之揉了揉眉心,“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