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师弟(12)
“师兄!”
洛庭之一剑挥退那只张牙舞爪的蛊雕,一手撑起一片安全域将两人拢在身下。他清声念诀,继而口中喷出三昧真火,将几只蛊雕点成了火球。
“庭之!看看有没有漏网之鱼。”
洛庭之将他护在怀里,一剑一个,将四处逃窜的钩蛇砍得稀烂。
陶攸宁感到他体内源源不断的灵力,如此蓬勃,如此充裕,以致于他剑光所过之处不经意间都留下深深焦痕。
“那人呢?”
“他们俩去追了……师兄,你受伤了?”
陶攸宁攥着他的衣襟,实在是脱力,狼狈地摔倒在地。
洛庭之一剑挑起最后一条钩蛇划了个稀烂,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急道,“伤着哪里?!为什么不说?!”
陶攸宁虚弱地笑了一记,回过头去。
无忧眼中泪光闪动,也跟着望过去。
漫山焦土,结界包围圈越缩越小,最终最后一点火苗熄灭。
陶攸宁松了一口气。
明日周边村民们晨起,一定以为是什么天罚。一壁惊叹,一壁感恩上苍慈悲,不曾伤及百姓。
洛庭之满心悔恨,摸到陶攸宁腿上温热血迹,撕开裤脚,原本白嫩的肌肤上赫然两个血洞,已经肿得老高。
“不碍事,我只是没力气了。”陶攸宁摸摸他的头,“我已经封住穴道……师弟!”
洛庭之竟是低下头去要为他吮毒!
陶攸宁一把将他推开,“你做什么?不要命了吗?”
洛庭之面色冷峻,“怎么,这毒你无所谓,我碰就不行?”
“当然不行!”陶攸宁忍痛坐起,“钩蛇之毒致人目盲,我本来就是个瞎子,你呢?也不要你的眼睛了吗?”
洛庭之更是气得颤抖,“你本来就是个瞎子……要不是你如此不爱惜自己,你也不会变成一个瞎子!”
“师弟……”陶攸宁知道他那倔脾气又上来了,还来不及劝说就被狠狠压在身下,麻木的伤口处传来一阵湿濡……“师弟!”
陶攸宁又惊又怕,气得直打他。
“我的妈呀,你们没事……吧?”
陆沁后半句话哽在喉间。
林莺:“?”
他突然停下,林莺以为他有病,刚想给他脑袋上来一下,看见眼前情状,“……”
洛庭之卡在陶攸宁两腿之间,一只手抓住陶攸宁脚踝,举着一条细白的小腿亲。
亲得……啧啧有声?
陶攸宁面色潮红,眼角含泪地推拒?
“你们……”陆沁脑子一时转不过来,继而怒道,“我们辛辛苦苦去抓坏蛋,你们俩就在这里苟合?!都什么时候了?!”
“快漱口。”
洛庭之吐净了脏血,接过甘草露漱口。
陆沁还在那挤陶攸宁的伤口,仔细观察血的颜色。
林莺让他住手,“这不是办法。此地离春草堂不远,赶紧去看一下。”
陶攸宁问道,“那个人呢?”
“追丢了,再说。你们俩要紧。”林莺抬手招呼洛庭之,“洛师弟还好吧?带一下你师兄。”
陶攸宁面上冷冷的,“陆沁带我。”
陆沁一愣,心虚地瞥了一眼洛庭之。
陶师兄生气了。
真是稀世罕见。
怎料洛庭之脸色更加难看,恨不得把“七窍生烟”四个字写在脸上。
陆沁小时候没好好学,御剑总是东倒西歪,这下把装死了一晚上的金雀揪出来,和陶攸宁一起坐着大鸟往春草堂飞去。
陶攸宁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这对于见人三分笑,一笑三冬暖的陶攸宁来说已经很可怕了啊!陆沁胆战心惊地偷偷和林莺传音:“姐姐,他们俩在气什么呐?”
林莺不答,不知是不是没听。
陆沁孜孜不倦,“是不是因为我刚才眼拙以为他们在那个啊?可是真的很像嘛!我也很冤啊。你也看错了是吧?叫个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来也会看错的好不好!……等等,不对不对,那他们应该生我的气才对,陶攸宁怎么还会坐我的大鸟?”
林莺听了,但是懒得理他。
陆沁抓耳挠腮,“那难道是……刚才洛师弟,趁乱,吃了陶师兄豆腐?这个这个……洛师弟也不是这样的人吧?而且要真是这样,陶攸宁气我理解,洛师弟又在气些什么?吃完豆腐这么理直气壮的吗?难道是因为陶攸宁不够配合?这个没法配合吧,他还不知道陶攸宁和顾追的事呢……”
林莺翻了个白眼,心想自己要再听陆沁的传音她就是个傻子。
四个人天还不亮敲开春草堂大门,好在春草堂弟子早已习惯,纷纷穿着亵衣就前来救治。
洛庭之无碍,为保万无一失还是被灌了几碗解药。
陶攸宁穴道封得及时,但还有些余毒,一群春草堂的人摩拳擦掌,有的说要拔毒,于是拿出一排罐子,陆沁:“不就是拔火罐吗???”
后来那人打量陶攸宁,说他太瘦了,还是针灸好些。
服过药,又用针将毒逼出,陶攸宁已经无碍,只是伤口仍然肿着,需要休养些时日。
折腾到日上三竿,谢过春草堂众人施救,陆沁叹道,“你们俩先回凤栖宫吧,莺哥儿回吉安村再观察两日,我回家看看这只寻踪碟还有没有救。”
“寻踪碟?”
陆沁朝陶攸宁摆摆手,“别抱太大希望。那贼人忒狡猾,我冒着性命危险靠近他,还以为成功了呢,结果后来还是被他发现了。”
林莺笑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挺机灵的,我还说你方才喊话的时候怎么那么冲动呢。”
“那还用说?!我一向足智多谋、文武双全的好吧?要不是为了接近他,我那么张扬跋扈地找死吗?喏。”
陆沁掏出一颗水晶球,里面一只幽兰色的蝴蝶没了半边翅膀,奄奄一息。
“可怜的小蝴蝶,回去看看能不能救得活。”
陶攸宁拍拍他,“快回去吧。我没事,不必担心。”
“最好是这样。”陆沁的眼神在他和洛庭之之间打了个转,“别吵架啦,师兄弟床头吵床尾合……”
“你还是闭嘴吧!”林莺揽过他的脑袋把他带走。
“有事传音我!”
他们俩走后,陶攸宁和洛庭之有些尴尬。
已记不清他们上次这样是什么时候了,也许得追溯到陶攸宁刚瞎那阵子,也总是如此。
洛庭之拉过陶攸宁的手腕,“回去吧。横竖现在也做不了什么。”
其实陶攸宁方才只是消耗过多有些脱力,现在完全可以自己御剑。但他不想把场面弄得更糟,于是点点头,踏上他的剑飞驰回宫。
“一身尘土,先沐浴,再去通报师父。”洛庭之垂着眼,“你伤口碰不得水,别去小华清池了,在屋里等着。”
陶攸宁亦垂着眼帘,“多谢师弟。”
洛庭之身形一滞,出门打了水回来,装满浴桶。
陶攸宁除去衣物,身上越是白,越是衬得伤口可怖。他将左腿腿弯挂在桶壁上,小心迈入桶中。
他轻叹一口气,“多谢师弟回来救我。”
他语气平和,却听得洛庭之愈发火大。
他摘下遮眼的布绢,一双阴阳眼失神地望着身前,被热气氲得湿润,像沙漠里的一方湖水。
洛庭之打湿帕子,帮他避开伤口擦拭左腿,擦至腿根时陶攸宁轻轻一挣,洛庭之便负气地将帕子往桶里一扔,走了。
“师弟……”陶攸宁很无奈,无忧站在他身边,委委屈屈地给他梳理头发。
不一会儿洛庭之又回来了,手上拿着一把小剪子,捉过陶攸宁的脚踝,给他剪指甲。
“师弟!不、不必如此。”陶攸宁涨红了脸,“我自己来。”
“瞎子好当么?”
陶攸宁静了。
从未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不论是亲友还是陌路,人生在世总有几分善意,不会去问一个瞎子滋味如何。
洛庭之自讨没趣,哪怕陶攸宁答了,也不过是些“没什么”、“我没事”之类的假话而已。
怎料陶攸宁摇了摇头,“不好当的。”
眼眶猝不及防地红了,陶攸宁飞快地别过头去,笑道,“所以……决不能让你受这种苦啊。”
洛庭之没有回应,他就以为他没看见。其实洛庭之看见了,越是看见,越不敢看见,只能低头咔嚓咔嚓剪指甲,这只剪完换一只。
他单手就能把陶攸宁的脚踝握个囫囵,拉高的一刹那,波光粼粼的水下,两腿之间的风光一闪而过。
“师弟,对不起,我不该生你的气,我该谢你。”陶攸宁抬手摸他的发顶,“但我实在好怕。你以后不要再冲动了好不好?”
洛庭之停下动作,双手撑住木桶,“那你答应我,以后不要勉强自己,好不好?”
陶攸宁一名取自《诗经》。
殖殖其庭,有觉其楹。哙哙其正,哕哕其冥。君子攸宁。
人道凤栖宫青梧道人座下陶攸宁,陶君,当真是翩翩君子,端方知礼。
洛庭之却知道这人坏极了,总是骗人。
比如现在,他想了想,笑着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
剧情简介:弄蛇人逃走,洛庭之返回支援陶攸宁,陶攸宁中钩蛇毒,两人因此置气。
陆沁:都什么时候了?!你们还做这种事!
洛庭之&陶攸宁: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想这种事???
林莺:啧啧,真是淫者见淫。
第15章 顾追
[拾伍]
陶攸宁太累了,睡得浑身乏力,梦见自己坐上一叶小船,在风浪中不住颠簸。
伤口传来阵阵刺痛,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他半天没回过神,无忧也累了,匍匐在床头发出均匀的呼吸。过了许久他才面红耳赤地反应过来,师弟怎么又犯病了!
他抓住紧按在他腰上的那只大手,想去拿缚魂索给洛庭之系上,可洛庭之一下死死把他箍在怀里,他完全动弹不得!
这些日子以为洛庭之能控制狴犴,他就掉以轻心了。兴许是今日一场鏖战,洛庭之灵力消耗过大,此刻又被那野兽狴犴乱了神智。
“师弟……”陶攸宁无地自容,声音细如蚊蚋,“师弟,醒醒。”
“嗯哼……”洛庭之睡梦之中胡乱应答,听得陶攸宁更是耳根通红。
陶攸宁实在是太累了,攥着身下被褥,自暴自弃地想到,好吧,今晚就随他吧……
……
陶攸宁羞愤欲死,想下床,洛庭之却死死抱着他不松手,还在他耳后嗅来嗅去。
“□□。”
陶攸宁不禁恨恨地骂上一句,“带坏我们庭之。”
陆沁在摘星楼养蝴蝶,其他三人又在吉安村蹲守了几日,那养蛇人行踪暴露,短时间内应该是不会回来了。
陶攸宁给刘村长留了一副传音铃,又郑重嘱咐往后再不可光顾人牙子的生意,这桩案子暂告一段落。
不论陶攸宁再怎么解释自己无碍,洛庭之也不肯让他奔波,成日把他按在房里静养。又怕他无聊,干脆买来上次陆沁说漏嘴的《上古符箓集成》供他翻看。
天气渐暖,陶攸宁和无忧并肩趴在床头,无忧的小脑袋一点一点,乌溜溜的大眼睛一眨一眨,敌不过春困,彻底闭上了。
陶攸宁好笑地轻轻揉它一记,干脆合上书页放到一旁小憩一会儿。
睡着睡着有什么东西轻轻掻弄他的脸颊,以为是什么小虫,陶攸宁蹭了蹭脑袋,却听得上方一阵低笑,把他给吓醒了。
见他几乎是弹起,来人愣道,“这么大反应?”
“是你呀。”陶攸宁笑着揉揉眼,“睡傻了。”
他还以为是师弟又……
来人皮肤黝黑,笑起来一口白牙,十分爽朗,“听说你把自己弄伤了?”
陶攸宁摆摆手,“没事,给钩蛇咬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