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问题(16)
“没门。”唐钦突然冷冰冰地吐出了这两个字,然後转过头盯着车顶,语气还是不怎么好,“你别想一个人乱跑。”
你乱跑的时候我也没这么说你啊。
白在江盯着唐钦的侧脸,觉得对方总是莫名其妙就要生气。
或许习惯就好,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性格。
白在江心中叹了口气,暗暗告诫自己不要再吐槽同伴,同伴今天带来了救命的东西,以後也得多仰仗对方,只要同伴没拿他当沙包丢,言语上顺着对方一些也没什么。
“好。”白在江嗓音温和,“我就是这么一说,我几斤几两我还不清楚吗,还是得多亏唐先生。”
唐钦下颌微动,眉心从白在江的角度看过去像是皱了皱。
气氛不太妙。
白在江紧急转移话题:“先不说了,反正今天能好好活着就行,咱们聊点别的?”
两秒之後,唐钦转回脑袋,用一种‘我有什么跟你可聊’的语气说:“你想聊什么?”
白在江思索了一秒:“可以讲个故事吗?关于谁的都行,不要告诉我名字。”
他本意是想听唐钦拒绝他,然後他就可以顺理成章反过来给他讲,把刚才的气氛完全带过去,但没想到唐钦竟然在沉默一阵後真的开口了。
“从前有个幸福的小男孩。”
唐钦难得垂着眼皮,没有盯着别人的眼睛说话。
“他的父亲是国外娱乐行业的大腕,他的母亲是知名院校毕业的舞蹈专家,他们只有他一个孩子。”
白在江点点头,这样的家庭条件确实可以说幸福。
唐钦继续道:“从小,这个男孩就拥有很多东西,但他并不聪明,也有学不会的东西。”
白在江听得认真:“学不会什么?”
唐钦沉默了一下:“他学不会讨好他的父亲,总被责骂,没几年,他母亲就跳江了。”
这个故事跨越太大,几乎是前言不搭後语,但不难让人接受它的真实性。
“那後来呢。”白在江轻声问他。
唐钦转过头,又开始看着车顶:“後来,小男孩的父亲就把他赶出了家门,就因为他一直学不会服软。”
他哼笑一声:“多蠢。”
白在江看着他的侧脸道:“他被打了吗?”
唐钦一愣,转头看他:“什么?”
“那个父亲,”白在江皱着眉头,神色心疼,“他有没有打他儿子?”
唐钦定定地看了白在江一会儿,然後道:“打了,经常,也打他母亲。”
白在江松了口气:“那就幸好,那他现在有好好长大吗?”
“有。”唐钦盯着白在江,喉结微动,哑声问他,“幸好什么?”
白在江温声道:“幸好他能脱离那样的家庭,或许在他走出家门的一瞬间,才是真正的幸福。”
唐钦勾了下唇:“看不出来你挺狠心的,你有没有想过,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独自一个人在大街上流浪的後果。”
“七八岁?”白在江震惊了一下,“抱歉。”
但他又想到什么:“可你不是说他有好好长大吗?”
“确实。”唐钦点头,“他去了他姥姥家,成长得很顺利。”
“那就好。”白在江再次松了口气。
“你不觉得他那都是自讨苦吃吗?”唐钦幽幽地问他,“明明听话了就好,不会挨打也不会被赶出去。”
白在江思考了一下,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那你觉得,那个小男孩喜欢他父亲吗?”
唐钦冷笑一声:“不可能喜欢,简直恶心得让人想吐。”
白在江点头:“所以为什么要强迫自己待在不舒适的环境里呢?那个小男孩做的没有错,如果他忍气吞声留下来了,那他不同样是在压迫自己,逼着自己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吗?和他的父亲又有什么区别?”最後可能还会落得和他母亲一样的结果。
唐钦安静了一下。
“很多人都嘲笑他。”他淡声道,“上学的时候,刚创立公司的时候,都说他不知好歹,就是一条丧家之犬。”
“那他好好毕业了吗?公司经营成功了吗?”白在江问。
唐钦再次冷笑:“都没什么难的。”
“所以那些人说得也没错。”白在江轻声道,“他不知好歹,因为已经没人有那个资格和能力可以让他知道好歹,他是丧家之犬,也没错啊,那样的父亲活着跟办丧事有什么区别,话糙理不糙。”
“……”
诡辩专家都得夸白在江一句,唐钦更是硬生生被他逗乐了。
“这么能说会道,莫非二狗同学是语言类专业?”
白在江谦虚一笑:“其实是旅游管理。”
第12章 “我被抢了”
是梦。
……
“这点疼痛就受不了吗?过敏而已。”
“在你不认识的人面前,不要再说那些无聊的故事。”
“和你母亲一样没用。”
“你敢跑出去试试!”
“是你报的警,你要抓你父亲进监狱吗,可惜没用。”
“你不配做我的儿子。”
……
酷热的风。
站在跨江大桥上的女人抱紧了怀里的小男孩。
“妈妈对不起你……”
女人的呜咽声随着热风和江涛渐渐消散。
男孩安静地搂着女人的脖子,定定地睁着眼睛,看他们来时的路。
不知过了多久,栏杆轻轻一晃,桥上的女人不见了,江面泛起短暂的涟漪。
女人死死抱着男孩的四肢,哪怕他并没有想挣扎。
男孩从水底凝望,直到天空的深色和江面融为一体。
开始发冷了。
不再像夏季的风。
……
唐钦在睡梦中感受到熟悉的沉闷和烦躁。
就在那回忆中的疼痛快要追上他的一瞬间,有人摸索着碰到了他的肩膀。
紧接着,那只手的主人像是庆幸自己终于在黑暗中找到了他,顺着他的肩膀往上滑,摸了摸他的脸。
大概被蹭了一手的汗。
但那个人没嫌弃,而是嘟哝了一句“没吃药怎么也做噩梦”,然後撩开了他额前的头发,似乎是怕他热死。
过了不知多久,在一阵用纸张扇风的声音中,唐钦渐渐陷入了沉睡。
……
第四天,周四。
白在江神清气爽地醒来。
昨天他照旧还是吃了一片失忆药,大概是身体已经产生了免疫力,昨晚没怎么头疼,像平常那样很轻松地入了睡。
至于记忆,记起来的其实并不多。
他只记起了毕业季。
有人毕业选择出国旅行,有人沉醉在居家娱乐,还有人年纪轻轻已经成为了一名合格的社畜。
白在江不想成为最後那种想不开的人,他决定玩够了再想不开。
所以和白在江预想地没错,他只是单纯地在大学毕业後想来个单人的毕业旅行而已。
他转过头看向仍然闭着眼的同伴。
至于唐钦。
白在江的记忆到现在都对他说查无此人。
……
“你一大早盯着没睡醒的人看什么。”唐钦半睁开眼,微微撇头看向白在江。
他还没完全睡醒,嗓音微微有些沙哑。
白在江问他:“你昨晚是不是偷吃别人的药了?”
唐钦笑了一下:“你说我偷什么?”
白在江立刻转移话题:“你昨天好像做噩梦了。”
唐钦安静了一会儿,眼睛飘向别处。
“原来半夜偷偷拔我头发的人是你。”他控诉道。
“那不是偷偷拔你头发。”白在江纠正他,“你昨晚脑门上一直流汗,感觉你很热。”
唐钦没什么语调地“哦”了一声,然後说:“那我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