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南塔[悬疑](9)
正准备和乔治里里外外将屋子翻一遍,却见李银居然从外面回来,穿一件无袖的白色背心,额发随意撩起,发尾还因为停电用不了吹风机微微带着潮意。
薛凡点问他哪儿去了,怎么还跑出去了。
李银说他有点坐不住,想看看是不是都停电了,就去隔壁邻居家看了一眼。
闻言,乔治想去检查电闸的脚步顿时停住,回头看他:“……奥布里吗?”
能在如此短时间内完成来回的,只有奥布里家。
顶着窗外薄纱般轻柔的月色。
李银难得笑了下,说:“我哪里知道邻居叫什么,只知道是最近的一家。”
乔治问得飞快:“那他家有电吗?”
李银漆黑的眸子缓缓眨了下:“我没看见灯亮。不过如果他家就是奥布里的话,按镇上人的说法,那他现在应该是去送上一位背包客出镇了?”
乔治瞬间哑然,静了好半晌才笑道:“……着急停电的事,我都把这出忘了哈哈。”
李银当时心里就是一个咯噔。
好在他向来没什么表情,只是简单点点头便不再继续,仿若无事和薛凡点跟着乔治一起四处一顿检查。
初步判定不是简单的跳闸,估计是哪里线路坏了,这也就不在他们能抢修的范围了。
乔治对他们刚住进来第一天就状况百出感到很惭愧。
承诺他明天一大早就会致电预约水电工上门检修,今天晚上只能辛苦两人将就下,早点休息。
李银顺势表示他的客房没有窗,关门点蜡烛不安全,自己先到薛凡点那挤一晚便率先进了房间。
好在薛凡点没有立刻小尾巴一样跟进来。
而是过了好一阵才在冲完凉水澡后正常回房,压低嗓音问:“你什么情况?乔治又什么情况?他自己托人家送的人,怎么还能忘了?”
他刚回来时,冷不防听见李银说他“坐不住”就知道有鬼。
开玩笑,区区停个电而已,李银还能坐不住?就没有李银坐不住的情况,这人太坐得住了。
李银神色一言难尽:“算你脑瓜还有点小聪明。”
第7章
关于乔治这位邻居奥布里的身份,他们两个早在来的路上就向那健谈的矮个老头请教过。
知道了奥布里是他们小镇各个农场肉蛋奶对外的经销商。
和包车司机马克这种常年在外跑车的不同,奥布里基本还是住在镇上,只是隔三差五会进城一趟,将镇上产能过剩的肉蛋奶拖出去分销。
于是在有工作需要的基础上,额外挣个路费完全是顺手的事,再加上他和乔治住得近,随时方便沟通时间。
自然而然成了长期合作搭档。
至于李银去奥布里家,的确只是单纯想看一眼邻居家有没有电。
天知道他去隔壁发现那边门窗紧闭,同样一丝光亮没有,还觉得自己犯了傻。
都说人是帮忙送背包客出镇去了。
光从北荒公路出去就得开三天两夜,哪怕进城不做停留,也不可能这么快回来,家里没人,自然是没灯的。
算算时间,他和薛凡点但凡有一个撑住了没在包车上睡着,估计还能迎面看见他们出去的车辆。
结果乔治听见他提这事的反应竟还真像有什么隐情。
毕竟这种事李银作为一个外来客可能忘,乔治本人真的有可能忘吗?
客房里。
并不大的床铺被一分为二,李银半坐靠在里侧,薛凡点则盘腿托腮坐在外侧。
两人都没点乔治准备的蜡烛。
只是将正对他们的窗帘敞开,让外面静谧的月光洒进来,落在年轻人眉目清俊的脸上,明暗分界投在山根两侧。
“有没有可能忘暂且不提,因为都有概率,但我真正想说的不是这件事。”
薛凡点立刻:“洗耳恭听。”
李银:“你之前知道乔治嗑|药的事吗?”
薛凡点望着他张了张嘴,明显卡壳。
虽说他确实不知道,但以外国佬嗑药的“普及”程度,实在很难在这方面对他们做出要求,否则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用说话了,直接集体拉去枪|毙。
这种“放低标准”属于不得已为之的人之常情,只不过李银明显不是个会在乎人之常情的人。
他不喜欢的就是不喜欢。
于是继续阐述:“而且嗑得很厉害,他床头柜有满满一抽屉。”
薛凡点彻底哑然。
他算是知道好友今天为什么“坐不住”了,随即默默在心里给刚被他捉住对李银“感兴趣”的乔治点了根蜡。
只能说但凡是点别的什么事呢。
偏偏是这么个和前夫哥挂上半边的罪名,那没救了啊。
床上两人一番对视,两相沉默。
最后以薛大判官捧脸蹙眉,既严肃又沉重且负有使命感的保证收尾:“好的同志,组织接收到你对乔治的不喜了,组织一定全力处理。”
…
没对薛凡点把所有发现和盘托出,是李银今天考虑再三的结果。
因为无论是嗑|药,还是惯性撒谎,其实都不具备决定性,只能说明这个人比较虚伪,不值得结交。
甚至那个明显联合了镇民替他保守秘密,伪造出来的银鱼传说,也只是乔治为了吸引他们来南塔,赚取住宿费的工具罢了。
严格讲同样没什么问题。
毕竟家远在这么个闭塞的边境小镇,乔治能凭互联网自己开源找到新的创收途径,那也是人家的本事。
而交朋友和四处走走一直是薛凡点的爱好和乐趣所在。
李银没有指点江山的癖好,如果今天晚上仅仅只是发现了苯齐巨林,他绝不会多此一举。
可问题就在他还看见了那根棒球棒上疑似咬痕和血迹的东西。
——因为停电,客厅里光线并不好。
所以李银在最初捡起那根球棒时根本没留意太多。
直到他在乔治卧室用完座机。
房间大开的窗户就在他眼前,锃亮的月亮在天边挂着,李银不经意一低头,首先看见的便是球棒腰部的地方,并列有两个带着划痕的深深孔洞。
他伸手上去摸了摸,痕迹周围木质的外漆尽数脱落。
然后一路往上,还能摸到更多这样大小不一的破损,直至他的指腹摩挲至顶部,似乎在球棒侧面的地方蹭染着几点暗红、褐黑的污迹。
这黑灯瞎火的,一眼过去不细看还以为木质受潮生了霉点。
但其实以于喀科维达的干燥程度,木头根本没有发霉的可能性。
李银那会儿猛一下也没对上这些都是什么。
可当他后来拎着这根球棒从邻居家察看完情况回来时,竟是碰到了那头被乔治放走的狼。
李银非常意外,他还以为这大家伙第一时间就会回到无人区去。
当时他站在街道上,狼则隐没在远处的牧草地里。
李银会注意到他,全要归功于那双在夜里亮着荧荧绿光的眼睛,几乎是他拐弯刚走上大路便立刻被那对光点吸引。
夜色深沉,冷溶溶的孤月高悬于顶,微凉舒适的晚风牵动衣角,他们仿佛隔着广阔的天地对视。
而大概因为双方距离足够远,李银丝毫没有觉得紧张。
此时此刻,那狼没了人为的束缚,反而恢复早上在快餐店清明稳定的神智,不仅没有表现出攻击性,还在他的注视中默默在牧草间坐下了身子。
李银也不知道是今晚的月色太美,还是他的错觉。
他竟从那狼端坐的体态中看出几分优雅,身上明显比白日里干净,应该是去哪清洁梳理过,原本黯淡的皮毛重新透出光泽。
李银完全可以想象,如果此刻坐在他面前的家伙处在全盛时期,没有挨饿受……
……受伤?
李银瞬间低头去看自己握在手里的棒球棒。
他没见过血干在木头上是什么样,但猜想大抵也就是顶端这几点深暗的颜色,还有那些貌似正好能嵌入獠牙的破损划痕……
李银感觉自己脑子一炸,霎时万千思绪纷乱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