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南塔[悬疑](7)
“这段时间我也不会锁卧室门。我主卧里还有一个座机,等会儿我把我的手机号抄一张小纸条贴在边上,这样如果我临时有事必须出门,你们留在家里也能联系到我。”
事情已经发生了,解决方案也给了。
好像也就只能接受了。
毕竟总不能真放着仅剩一步之遥的无人区什么也不干直接回去。
…
晚上乔治给他们在院子里准备了户外烧烤。
夜色中,跳着炭火星的烤架上依次摆着切片的牛腩、排骨,还有培根、香肠等各色食物。
你可以说这边镇上物资匮乏,但肉蛋奶这方面有各家农场供应,那绝对只多不少,一点不差。
至于那头狼。
大概是怕两人见到他害怕,乔治在两人下午交换洗澡的空隙,便自己到院子里给他放了,现在那个近乎等人高的铁笼空空如也,已然被搬到角落。
只是本就寡言少语的李银似是更加冷淡。
美食也没能暖化他分毫,吃饭间很少参与闲聊,喝酒就更不会奉陪了,就连薛凡点和乔治计划明天去无人区他也全程没发表过意见。
餐后,乔治大概对他依旧不太死心。
明知道镇上传开的消息里两人不抽烟,也还是过来给李银递烟,企图拉近距离。
李银这次直接演都懒得演了,前脚刚拒完,后脚当着乔治的面便从自己口袋掏出烟盒,敲出一根点上。
等于直接告诉乔治他不是不抽,只是单纯不抽你递的,让他别白费劲做没必要的事。
再三如此直白被驳面子。
乔治终于变成泄了气的皮球,丧气极了,很是无助望薛凡点:“我应该早点提醒你们关于手机信号的事是不是?李还是生我气了。”
薛凡点心说那是必然。
面上却也只是拍了拍他的肩,示意他看李银烟盒上的中文字,说:“虽然你们都是我朋友,但我也没觉得你们两个必须相处得来。我们只是抽不惯你们的烟,还是更喜欢家乡的。”
但他们两个都出国多少年了,国内也没个亲戚朋友,哪来的家乡烟?也就是糊弄糊弄人,同一个壳子轮换用罢了,里面放的还是外国烟。
毕竟这年头,就是把青少年全部算到一起,也扒拉不出几个不沾黄|赌|毒的全乎人。
谁知道外人递来的烟里有没有加东西。
薛凡点见好友捏着烟略略走开几步。
这点默契他还是有的,立刻便知道这是到自己该上场了,于是也跟过去从烟盒里分了一根。
院子里夜色浓重,看不清人,但能看见两点燃烧的猩红晃在一起。
李银食指点点,敲下烟灰,黑不隆冬的眸子睨了好友一眼:“知道我想说什么吧?”
比他高出小半个脑袋的人乖得不行,飞快倒豆子:“知道的知道的。等我们明天去无人区看一眼,能不能等到鱼都不管了,反正拍够素材就撤,能早点走就尽量早点,不拖满一周了。”
李银点头,只是简单“嗯”了声。
薛凡点却已经感动得无以为报,好半晌才特别严肃憋出一句:“爸爸,我爱你!”
这也就是李银真拿他当兄弟,不然绝不可能忍受手机没信号还继续留下来。
而这儿没人懂中文,两人音量也就都没压着。
于是朦胧的月色下。
面容姣好的年轻人忽然对好友笑了下,回应混着夜风清晰可闻,就一个字:“滚。”
…
吃完收摊。
乔治邀请他们出门散步,说离他家不远的地方能看见很美的星空。
薛凡点问都没问李银意见,直接帮他拒了,表示自己一个人跟他去就好,李银可以改天。
几分钟后。
李银听说两人打算出门,果然眼皮都没抬,只是点了点头重新回到屋子。
薛凡点知道,好友在有条件的时候,其实有轻微洁癖。
虽然下午刚洗过澡,但这会儿吃完烧烤,身上全是味,李银绝对是不乐意带着味出门的,八成他们一走立马就得重新洗一个。
而事情也不出薛凡点所料,李银的确是去洗了。
就是洗到最后擦干身子准备穿衣服时,李银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瞬间僵在逼仄的卫生间里。
——竟是突然停电了。
第6章
【2006年5月3日】
乔治是个骗子。
我是他半年前为了讨一个女背包客的欢心,在无人区设下陷阱捉到的,然后就一直被拴在院子里。
这半年,他每天虐待折磨我取乐,我无时无刻不想着逃走,但都没能成功。
而和我一样备受煎熬的,还有被他用无人区传说骗到家里的背包客。
其中男性还好,如果愿意付出足够多的金钱,至少无性命之忧,可如果是女性,尤其是年轻女性,几乎每一个都会被迫和他发生关系。
有的是坚持不住选择了妥协,有的则是强|暴。
然后最后无论男女都会被留下不雅视频,乔治威胁他们如果管不住嘴就发布到网上。
所以每一个从他家活着走出去的人,都只希望尽可能快地带着自己破碎的躯体逃离,当做生命中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没有见过乔治,也没有来过南塔这个地方。
这个人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没见面前谎报年龄是为了降低大家的警觉性。
确认同行人数也不是因为他只有两间房,而是为了确保人少方便掌控,会对每一个被骗来的人假装不知道家里没有信号。
南塔是他为所欲为的温床,具备一切放大他龌龊欲望的条件。
无尽的荒原,鲜为人知的边境小镇,靠近无人区的家,以及藏着秘密“团结”的镇民,和无人区里传说引人入胜的圣境绝景……
我起初还想警示人们离开。
可渐渐地,我开始变得羸弱、自顾不暇,我只想留一口气离开那个被阴云笼罩的院子。
然后在半天前,我成功了。
因为我日渐“乖巧”的沉默终于膨胀了他的疏忽,他着急处理那位瑞典女背包客的尸体,没关紧铁笼,我跑了。
但我不能再回到无人区。
我得换一片地方憩息,所以我拼了命又跑出二十公里地,终于抵达镇口。
处理尸体这件事,乔治以前也干过。
因为那个年代能独自来这边旅行的人,多少还是有些自己的本事,激烈反抗、抵死不从导致他激情失手杀人的不在少数。
但也有一些只求保命的“温顺”女性因为他床笫间的癖好失去生命。
所以起初我不明白他这次为什么如此着急,直到我在餐饮店见到那两位新来的“客人”——原来是时间衔接比较紧,乔治既不想错失挣钱的时机,又怕被看出端倪。
其中那个个子更高的年轻人主动将我从枪口救下,另一个漂亮得不象话的,则在明知我是狼后,依旧分了我三块土豆饼。
他很聪明,那双眼睛也实在黝黑瑰丽,比我见过的夜幕中最为闪耀的启明星还玓瓅。
这是我第一次这样觉得一个人类,并且是男性。
说实话我已经很累了,身心俱疲,但我吃了他的土豆饼;
为这个出逃机会我等了整整半年,但我吃了他的土豆饼;
从乔治家跑出来的二十公里路已经花光我所有力气,并且我希望尽早找到下一个栖息地,可我吃了,哪怕只是两块半,也都已经吐不出来了。
镇民以为那个女背包客走了。
可我知道并不是,她的尸体就放在乔治家的储藏室里,我不能让这两个人住进去。
现在天气太热,尸体很快就会散出掩不住的臭味,乔治一定会被发现,他们也就一定会死。
至少,我不希望那个年轻人死,那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眼睛。
所以我又回去了。
重跑二十公里,主动回到那片阴影,回到那个囚禁折磨我半年的院子。
我知道乔治见到我回来一定会兴奋到癫狂,会毫不犹豫再次给我挂上镣铐,抽出新伤,然后像从前哄骗每一位背包客一样。
告诉那两个亚裔,他是心善的“救助者”,伤口全不关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