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镇南塔[悬疑](8)
我的计划是将计就计。
用我“阴晴不定”了半年的脾气吓退他们,让他们住不下去。
可或许是乔治觉得我能自己回去一次,就能回去第二次;也或许是他现在比起我,更想将那两只肥羊吞吃入腹,所以他又把我放了。
怕有我在,那两个人不敢长住,影响他挣住宿费,让我先滚回无人区。
于是我决定进行第二个计划,强行断电。
我知道这个房子的线路在哪,打算在被驱离的当晚实施。
————
这间暗卫本就伸手不见五指,没有窗户。
现在头顶的灯泡一熄,家里又只剩李银一个,整个空间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周身温度仿佛骤降,感知范围内的一切都开始森然可怖。
李银光着身子,一动不动足足在黑暗里站了三分钟。
因为他首先得确认灯灭是跳闸等意外突发状况,而不是人为导致,会有一个人就站在卫生间门外拿着家伙等他。
好在这几分钟里。
他除了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就剩身后淅沥滴答的水声,狭隘的空间让它们像是开了混响,小小的音浪一圈一圈带着涟漪在耳边漾开。
李银不是近视,也没有夜盲症。
但这里现在实在太黑了,半分光亮都没有,他只能套上衣服,然后凭借模糊的记忆沿着墙体摸索。
失去视力,其余所有感官都会放大,就连指尖触碰的瓷砖也变得格外阴冷潮湿。
磕磕碰碰中。
李银首先找到了靠近门口的顶灯开关,几次按压确认灯泡无法重新亮起,可能是坏了,也可能是停电。
他原以为离开卫生间会让他好受点。
可结果推开门,在外面等他的是更加诡异的气氛。
幽蓝的月光从未拉窗帘的窗户照进来,那种晦暗的光影和色调,毫无爱情电影里的唯美旖旎,只是让白日原本并不觉得的客厅立刻变得空旷,多了更多他无法看清的阴影死角。
说实话,李银不是个怕这些的人。
但可能是和乔治八字不合,恨屋及乌,连带着这个房子给他的感觉也不好起来,有些被害妄想症。
他的解决方案是试过手边墙上客厅里的灯,确认亦无法亮起、应该是停电后,便同样站在原地凝视了这个屋子三分钟。
虽然这三分钟无法真正确定什么。
但至少能让他心情平静点,还让他搜索到了一根滚到沙发下的棒球棒——白天路过时看不到,只有站在特定的角度才会注意。
这是目前距离他最近的趁手武器,于是李银在心里打定主意。
他先走到沙发旁将球棒捡起,然后才打开乔治主卧的房门,找到那个放在他床头柜的座机。
边上的确贴着写了一串号码的纸条。
…
广袤无垠的草场上,银白的月光如流水倾泻而下。
薛凡点和乔治漫步田野间,聊得还挺愉快,除了薛凡点发现好像无论他们说什么,最后话题总会莫名回到李银身上。
就比如现在。
他正追问那个传说里腿好了的跛子在哪儿,乔治哈哈一笑,开玩笑般问如果他说那个跛子就是他自己,薛凡点信不信。
那薛凡点肯定不信,可没等他继续问。
乔治已经绕回去:“李一直这么酷吗?感觉他很像你们中国形容的那种真人不露像,会中国功夫的人。该不会他看着斯斯文文,其实很能打。”
薛凡点顿时如临大敌。
再冲自己这位网友睨去的眼神都变得不友善起来:“你干嘛总问他?该不会对我们家小帅哥有意思吧?”
“??”
乔治简直要被他这惊世骇俗的帽子吓死。
那个时候同性恋可不是什么能随便拿出来显摆的时尚单品。
当场就给哥们儿整呛着了,赶忙否认:“怎么可能!没有!我只是对他好奇!因为你经常说你自己,但没怎么提过你朋友,我都不知道他长这么帅。”
薛凡点眼神更古怪,脑回路彻底一去不复返。
越回想乔治老讨好李银,越觉得不对劲,一下就给他护崽的老父亲劲干起来了,狐疑:“你又是对他好奇,又说他长得帅,还说没意思?”
乔治尴尬:“我真不是那个意思,我……”
“噢我想起来了!你还在我们来之前反复找我确认我同行有几个人,打听我同行人的性格和职业!”薛福尔摩斯这一下真是又觉得什么都对上了。
他之所以会对这件事有印象。
还是因为类似这样的问题,乔治不只在他要来南塔时问过,后面在他们准备出发的当天,以及来的路上也分别确认了一次,显得格外在意。
只不过那时他并未放在心上。
觉得说说自己的事无所谓,但要像个大漏勺一样到处说李银他还是觉得不好,于是只简单说同行好友是文艺工作者,话少,比较安静,只要不让他觉得吵别的都还好。
喔,他当时还特地补充了一下他俩不爱看电影,所以他们在的期间尽量不要开电视机。
乔治真是觉得自己有嘴说不清。
“那是因为我家客房只有两间,怕人来多了我招待不了才会反复确认!问职业、性格也是怕我无意中冒犯到他!就像你们不喜欢电视……”
乔治还没为自己辩解完,兜里的手机已然滴滴响起。
从接通到挂断双方可能也就说了两三句,薛凡点便被告知他们今天晚上看不成星星了。
因为李银打来电话,说家里忽然停了电。
…
乔治的卧室和外面客厅一样整洁,而且不像临时抱佛脚。
李银打完电话,拎着棒球棍坐在床沿上。
窗外的月色将房间内的一切照得很清楚,以至于他完全没注意外面一闪而过的犬科身影,只看见屋内所有东西都被收拾得仅仅有条,细节到另一边床头柜上的瓶瓶罐罐都按高矮顺序摆放。
也就是这一眼。
让李银看见了一个绝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黄色弹簧盖塑料瓶。
和外面装泡腾片剂的瓶子有点像,是苯齐巨林。
一种中枢神经兴奋剂。
是苯|丙|胺|类毒|品的一种,类似甲|基|苯|丙|胺,也就是俗称的“冰|毒”。
尽管无论从乔治的气色还是体格看,他都不像一个瘾君子。
可他那前夫哥也不像,结果依旧没什么意外——他一周前撞破现场就是连“出轨”带毒|品一起看见的。
不过现在瘾君子大行其道,嗑药根本不是什么值得关注的事。
李银在意的是乔治这种包装的苯齐巨林,是因为战争才开始大肆兴起的产物。
是当时政府发放给士兵用以鼓舞士气、增强战斗力的“神药”。
类似这样在战争中起到“决定性”作用的,欧美这些国家比比皆是,有“海|洛|因”、“柏|飞|丁”等等,扯起外国佬的嗑药史,几天几夜也讲不完。
可这年头比起苯齐巨林,早有更能让人“精神”的东西出现。
除了上过战场、大量服用过的士兵还残留着对它的依赖,普通人几乎不会选择这种落伍的品类,甚至因为更精进的更有市场,这种“老款”反而不容易搞到。
结果现在乔治的床头就放着一瓶。
李银毫不客气过去打开那边的床头柜,果不其然在里面看见码放整整齐齐一满抽屉的黄色塑料瓶。
再结合乔治的发型、体格、穿衣风格及收拾屋子的习惯,李银几乎断定这人曾服过兵役。
但根据薛凡点事先告诉他的信息。
乔治的职业一直是镇上的管道修理工,自诩从小到大没出过南塔,就连他展柜里那些石头,乔治也只说是从后面无人区捡的。
这明显不是一个服过兵役的人该有的过往。
传说是假的,年龄是假的,经历也是假的……
李银完全有理由怀疑他还谎报了更多东西。
…
待到更晚薛凡点和乔治折返回家时,两人并没有在家里看见李银。
薛老父亲一下就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