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不来了(205)
清澈如明镜般的话语从银沥口中说出,却也道出了几分作为神明的无奈。
“重要的不是谁来做这件事,而是这件事必须有人来做,这便是天道的法则,就算你我皆是神明,也无法越过天道自然。”
窄小的空间里陷入良久的沉默,若不是现在是魂体的形态,他们或许都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和呼吸。
韩拾一不信命,他信自己可以改变命运,因为他一直以来都在与命运作抗争,他争取、抢夺、得到、又失去,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选择得来的,他承认,并心悦诚服地接受着所有选择带来的结果。
可是今日银沥却告诉他,他的所有选择,所承受的结果,皆是早就谱写好的命运,在那无形且庞大的命运牢笼中,无人能逃脱和幸免。
也就是说,以韩拾一的身份出生是他的命,被选择成为夜浮光的容器也是他的命,那复活后成为鬼神韩玦也是他的命?
他不理解。
不该是这样的……
他感到自己的魂体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像是有什么东西强行冲出他的魂魄、穿破他的皮肤即将破土而出……
“将军,收下此仙丹吧。”明老四步履蹒跚地往前松了送,“老朽有预感,将来的某一日,将军必定会用上此药。”
忽然间风云变幻,天空变得灰蒙蒙,预示着新的一轮沙漠风暴即将来临。若是再不搬来援兵帮助他们转移,不出半个月,这座城镇将会被沙漠掩埋,到时这里所有的生命都将消失在茫茫沙海之中。
留给少年将军的时间不多了,他必须尽快回到国都劝服国王派人前来镇灾。
“好,仙丹我收下了,给你的水尽快喝了吧,莫要浪费。”
说罢,年轻的将军把老人掌心的仙丹收入囊中,随后伴着长风走下城门。
明老四拿起那只残破的青瓦碗,饮尽碗中的清水。他眺望远方,将军身骑白马消失在黄沙中的残影,是他作为“人”最后的印象。
“后来他的轮回都是走畜生道,没有太多难忘的光景。”银沥淡然说道。
他的视线随着明老四合上眼睛而变得黑暗,完整的一个世界渐渐缩成了一条线,最后彻底地变成了黑色。
银沥还想要再多看两眼那个少年将军离去的身影,也无法撬开魂主的眼睛再看了。
黑暗的空间里只有几缕沙漠的残风飘过,没有人知道最后那个沙漠小镇里的人是否得救,也没有人知道少年将军最后的结局。他们余兴未尽,像是看了一个尚未写完的故事,只能依靠自己的想象力去猜测有可能的结果。
看不见摸不着的黑暗中,韩玦只能用魂识发出声音试图联系对方。
“前辈,你在哪?”
没人回答。
“银沥上神?”声音变得着急起来。
依然没人回答。
“银沥哥!”他有些慌了,“银沥哥!”
“我在这。”银沥的回答声从他身后传来,声线受阻,像是哽咽时发出的声音。
“你……你怎么了?还好吗?”
“没事,我们出去吧。”
无法窥见的黑空,恰好遮掩了银沥不想被人察觉的神情。
“行。”韩玦顺着银沥的声音走过去,大约走到他身旁的位置,设法与外面作阵鼎的相宁呼应。
可是他一连捻了三次手诀,依旧没能破解穿魂术。
“怎么回事?”银沥沉下心神静听四周的声音。
“我感应不到相宁的存在,难道他们出事了?”
“不,不是的。”银沥冲他嘘了一下,“你听。”
伸手不见五指的情况下,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正密罗紧凑地往他们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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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星海星求求海星~故事结构改动了一下,怕大家觉得我展开太罗嗦了,我争取尽快讲完少年将军这个故事!
第177章 前尘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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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界之外瞬息万变,原本已经变为空白无物的阴阳路忽然被密云遮盖,泼墨一样渲染出新的画面来。
浓郁的血腥味传进结界之内,说时迟 那时快,暴雨倏然而至,啪嗒啪嗒拍打着透明的结界。
这时钱坤才发现,这下的根本不是雨,而是深红的血!
雨势迅速扩大,底下的血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血流成河,他们所在的结界风雨飘摇,渺小得如同汪洋中漂浮的一叶浮萍。
一直守候在主人身边的神兽九婴,大概也察觉到阴阳路的不对劲了,开始嘤嘤地怪叫起来。
“相宁……你快睁开眼看看周围发生了什么?这里怎么全变了……”尽管钱坤已经多次经历灵异事件,但他见到这种恢弘又诡异的场面还是非常紧张。
穿魂术施展的时候一般需要有人在外面施法作鼎,维持穿魂回溯的稳定性,相宁之前帮过银沥和韩拾一他们一次,有了作鼎的经验,所以这次的鼎位依然是他驻守。
作鼎的时候需要源源不断地往穿魂的两人以及魂主身上施法,不可中断,否则会出现穿魂者无法回到本体的危险。相宁加固完他和钱坤的结界后便开始聚精会神地为他们二人作鼎,甚至闭上了双目不敢分心,他的强项不在此,生怕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两人在回溯过程中出意外。
他施法的动作一刻都没有停过,但却不知为何,突然就感应不到银沥和韩拾一的魂识了。
这种无法感应的感觉就像是突然被什么东西拦路夺走了他们的魂识!
相宁骤然睁开双目:“他们的魂识不在明老四的魂体内了。”
“什么?!”钱坤瞪圆眼睛,指着在面前打坐的两人的肉身:“你说他们不在明老四体内,那是不是已经回到自己身体里了?”
相宁不敢停止手中施法的动作,只用余光瞥了一眼钱坤,说:“亦不在。”
“什么意思?那他们去哪了?”
结界之外,已经变成血雨汤海。
就在这时,地上的生死簿再一次在他们面前快速翻动,最后停在某一页上。
金光一闪,一个崭新的名字出现在页面之上——覃德。
“这又是谁?”钱坤凑到生死簿跟前,好奇地问。
上一位亡者尚未送入轮回,生死簿便迫不及待展示了第二个个亡者的名字,这种情况相宁还是第一次遇见。
结界被锋利的血雨打得哐哐作响,有几处甚至出现了裂缝,相宁抽出一只手来轻轻一挥,那将将破开的裂缝瞬间被填补好了。
相宁眉头紧蹙,额头渗出了几滴汗珠:“两条不同的阴阳路阴差阳错相撞到了一起,现在他们很可能已经被另一个魂主强行夺走了魂识。”
“啊?那那那那怎么办?”钱坤双脚发软,扑地跪倒在地上。
就连银沥和鬼神那么强大的人都在阴阳路上被强行夺走魂识,可想而知一旦走出这个结界他们分分钟就会被血海吞噬得骨头都不剩啊!
那他和相宁该怎么办?如何才能把银沥他们的魂识抢回来?
“我们现在进入了覃德的阴阳路,只要找到魂主覃德,必定能将他俩的魂唤醒。”相宁将穿魂术法印从已是空壳的明老四额上取出,继而往银沥和韩拾一的肉身上补送法力,以便他们一旦有回到肉身的机会时可以准确找到路。
钱坤知道相宁现在离不开身,焦急地说:“我去找覃德,相宁,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做?”
一滴冷汗从额上滑到相宁狰狞的半边脸上,他的目光向钱坤倾斜,却什么都没说。
“你说话啊!”钱坤心急如焚地扯了扯他的衣袖,“不管多危险,我都要去。”
相宁看了眼底下血红的一片海洋,神色凝重:“你要独自一人下血海,把藏在水底的魂主揪出来。”
血雨一刻不停地往下落,水越积越深,根本预估不了底下到底涨了多高。
“可我怎么才能确定我找到的就是魂主呢?”
“我帮你开天眼。”说罢,相宁再次抽出一手咬破指尖,轻轻地在钱坤眼皮上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