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视角(90)

　　钟骁办事稳妥，一直很受校长看重。被派来接待萧矜予前，那位德高望重的老校长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告诫他：知道太多，其实没意义，很没意义。
　　不是每个人都好奇心旺盛，钟骁就是其中之一。他只想当个老师，过几年升到主任，以后进教育局工作，踏实上进地过完这辈子。
　　所以他选择在楼下等待。
　　如果半个小时后那位萧先生还不回来，他再打电话给老校长，询问对方该怎么办。
　　幸好，十分钟后萧矜予就回来了。
　　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钟骁心中警惕，回头看清楚是萧矜予后，他激动道：“你终于回来了，萧先生，没事吧。”
　　萧矜予轻轻摇头：“没事。”
　　他正在思索该如何解释自己刚才从三楼跳下去毫发无伤的事，却见钟骁松了口气，竟没有多问，而是道：“没事就好。萧先生，林老师的办公室、宿舍、任教的教室你都看过了，还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萧矜予微愣。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眼这位年轻的老师，很快，他道：“确实有件事需要钟老师帮忙。”
　　钟骁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萧矜予居然真有事要自己做。他点头问道：“是什么事？”
　　三分钟后，钟骁一头雾水地走向学校大门。他的身后，萧矜予并没有跟着他一起离开，而是站在原地，注视他远去。
　　等彻底走到大门口后，钟骁对着电话道：“萧先生，可以了吗？”
　　萧矜予握着手机，思考道：“钟老师，麻烦你再往学校外面走点，继续向外。”
　　“好。”
　　按着萧矜予的要求，钟骁什么也不问，一直走到学校对面的广场。进了广场后，萧矜予没有说停，他便一直走，直到萧矜予突然道：“可以了，回来吧钟老师，麻烦了。”
　　钟骁挠了挠头：“好。”
　　晚风吹过额前散落的碎发，萧矜予挂断电话，他低下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男人发来的消息。
　　【仍然在学校里。】
　　【和这个老师无关。】
　　萧矜予眯起眸子。
　　此时此刻，萧矜予和宿九州都非常确定，康新中学里只有萧矜予一个人。控制变量法，如果说那条神秘逻辑链是作用在钟骁身上，和钟骁有关，那随着钟骁走出学校的大门，逻辑链的影响范围也会跟着他改变。
　　但是钟骁离开了，逻辑链还在。
　　一条不依附于人类，却能独立存在的逻辑链。
　　萧矜予神色微冷，他打通一个电话。
　　“宿上校。”
　　“嗯。”
　　“有件事我不清楚，想咨询一下你，同时，也算是对这次任务最终的解答。”
　　电话那头，宿九州站在学校围墙十米外的地方，他眉梢轻挑，没等萧矜予开口，却直接反问了一个问题：“你确定，你没看到任何逻辑因子的痕迹么？”
　　萧矜予一愣：“我确定没有逻辑因子。”
　　沉默片刻，宿九州声音低沉：“那现在我回答你的问题——
　　“根据海都市逻辑研究所的研究，失控的逻辑链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游离在空气里，到处行走。你已经知道，逻辑链一旦失控，就会污染人类，再让污染的人类，也就是污染者帮它杀害人类，它从杀人中获取自己继续生存下去的‘营养’。
　　“可以将失控的逻辑链视为一种有自我意识的寄生虫。但是它是隐形的，只有你能看见它的逻辑因子，我们谁都看不见。
　　“一直以来，大众都认为，逻辑链只要离开用户身体、失控，就会立刻污染人类，立刻汲取营养。但是四年前，海都市逻辑研究所一位研究员发现，失控的逻辑链很聪明，非常非常聪明。
　　“污染者每时每秒都想着杀人，是一具只知道杀人的尸体。但失控的逻辑链，它们不是愚蠢地只知道污染人类。
　　“它们会躲藏。
　　“每条失控的逻辑链都有自己一定的‘存活期’。刚失控的时候，它们拥有一个‘存活期’。在这个‘存活期’内，它可以不用‘进食’，只是游离在空气里，隐藏自己，寻找目标，甚至，它们还能使用自己的逻辑链，制造因果。只有等‘存活期’过了，它才会陷入疯狂，失去理智，只会不断污染人类，通过指使污染者杀人，给自己补充营养。
　　“失控的逻辑链独立存在，它们不受任何人控制，只为自己服务。
　　“越强大的逻辑链，失控存活期越长。目前已知的存活期最长的失控逻辑链，在被发现并关入生命之息后，它熬了整整二十三天，才进入污染期，丧失理智，污染人类。在它们失去理智前，进入过它们制造的失控逻辑链的人类，在‘存活期’内，都是正常的。然而当这条逻辑链进入‘污染期’的一瞬间，他们也会立刻变成强大的污染者，开始杀人。
　　“所以……
　　“任何进入失控逻辑链的个体视为已被污染。
　　“污染者，必杀。”
　　电话里是男人冷酷果决的声音。
　　萧矜予怔在原地。
　　在今天以前，从来没有人和他这么深入地讲过失控的逻辑链到底是什么。
　　或许这些信息是普通用户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的。
　　冰冷刺骨的寒风顺着围巾的缝隙，钻进脖颈。三级用户的强大体质早已让萧矜予不畏寒冷，但是不知怎的，一股寒意从他的后背爬了上来，密密麻麻的汗毛全部竖起。
　　半晌后。
　　宿九州声音低沉，如同叹息。
　　“萧矜予，逻辑链是拥有智慧的。”


第46章
　　花了整整半天时间，检查林豪生前使用的办公室、教室和宿舍。再让学校里除了自己以外唯一一个活人钟老师，走到足足一百米开外的地方……
　　现在萧矜予非常确定：这条逻辑链绝对和用户没有关系。
　　一条脱离用户而存在的逻辑链，萧矜予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条逻辑链失控了。
　　但是他并不知道，逻辑链失控后污染他人，是否会有时效性。比如在逻辑链失控的那一瞬间，用户和普通人就会被污染，还是说得有一段时间，这个污染性才会表露出来。
　　他的问题还没问出口，电话里的男人就给了他答案——
　　23天。
　　……宿九州知道他在想什么。
　　漆黑深邃的夜风中，萧矜予拉了拉脖子上厚重绵软的围巾，他拿着手机，声音有点轻，却很冷静：“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了。宿上校，我姑且将逻辑链看做是……一个有意识的生命体。这个假设可以吗？”
　　“可以。”
　　萧矜予沉了眸子。
　　宿九州竟然没有反驳他的假设。
　　他沉吟片刻，继续说了下去：“那么，逻辑链这种生物在用户身上的时候，两者是能和谐共处的。一旦失控，它就会离开用户的身体。如果它愿意，它可以在第一时间就污染人类；但是它也可以选择潜伏起来，等到自己实在撑不住，必须‘汲取营养’的时候，再污染人类，让这些‘污染者’猎杀人类，它从中获取营养。”
　　电波的传输令宿九州的声线显出一丝磁性的哑音，他声音低沉，很坚定：“不是。”
　　萧矜予怔住。
　　宿九州带了点笑音，却很耐心地说道：“首都逻辑研究所进行过失控逻辑链的污染性实验，逻辑链离开用户的那一瞬间，该用户必然被污染，直接成为污染者。但是除了该名用户以外，他的逻辑链未必会污染人类。”
　　顿了顿，他补充道：“你可以将失控逻辑链的污染阶段看做是可控和不可控的。处于存活期的失控逻辑链，是可控的，它可以选择是否污染人类；超过存活期，它就丧失了一切理智，不可控地疯狂污染人类。除此以外，逻辑链的主人是特殊不可控状态。这也属于逻辑链的不可控范畴。在它失控的那一瞬间，它无法克制，主人必然被污染。”
　　这个世界上一共有两种情况，是失控逻辑链无法控制自己，必须污染人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