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视角(328)

　　等一具污染者尸体里的养分彻底被它吸纳干净后，它就会脱离污染者，寻找新的污染者。
　　所以同一时间可以出现大量污染者，但是无论有多少污染者，必须将每一个污染者全部聚集在一起，统一隔离，并隔绝方圆一公里的人类，彻底制造一个“真空带”，从而才能真正杀死失控逻辑链。
　　萧矜予看着被宿九州压制在地上的男人。
　　他已经死了。
　　折断的四肢中，一根根断裂的雪白骨头沾着淡红色的血液，戳穿皮肤，暴露在空气里。可是他完全不知疼痛，明明已经被宿九州掰断了所有筋骨，却像条蚯蚓一样奋力在泥土上挣扎扭动。
　　萧矜予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这是一场悲剧，但对于整个海都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
　　至少这个用户的逻辑链只是刚开始失控，也只污染了他一个人。
　　……
　　短短半个小时，扁头章鱼夫妻就将小区里的十余户人家撤离，盲盒也找到二十多户已经睡了的居民，帮助他们离开。
　　清除小队赶到了现场。
　　这次领队的居然是王饕。
　　见到扁头章鱼，王饕先是一愣，接着双方互换了信息。
　　扁头章鱼夫妻虽然不隶属于官方，但是一直和官方保持良好的合作关系。王饕和他们也非常熟悉，曾经共同参与解决几次逻辑链事件。
　　得知基本信息后，王饕很快发布指令，命令手下制造出一个一公里范围的人类真空带。
　　王饕问道：“宿上校和萧矜予还在里面吗？”
　　扁头章鱼夫妻也撤离到了安全区域，一公里的安全圈里，此刻只剩下王饕、盲盒，以及一直没有出现的萧矜予和宿九州。
　　盲盒点点头，稚嫩可爱的脸上满是郑重凝肃的神色：“刚才第四视角给我消息，说他们已经抓住了那条失控的逻辑链。你确定周围没有任何一个人类了，包括用户？”
　　王饕：“确定。我指挥过11起抓捕失控逻辑链的行动，这方面很有经验。”
　　盲盒叹了口气：“那我们也撤出去吧。”
　　王饕诧异道：“宿上校他们呢？”
　　男孩撇撇嘴，抬头看向天空那轮孤零零的明月：“既然已经确定安全圈里没有人类了，那就可以竖起生命之息的围墙，早点让可怜的人入土为安吧。”
　　***
　　“轰轰轰——”
　　迎接着东方鱼肚白色的黎明，许多正在撤离海都的市民隔着半条街，看见一堵堵黑色的围墙凭空拔地而起，矗立在静安区的街道上方。
　　“那是什么？”
　　“这什么墙，谁弄的？”
　　“好像是泥土做的墙啊，围成一个圈了，把静安花园、龙井胡小区那几个都给围进去了。”
　　“我听我在派出所工作的亲戚说，今天早上那附近出现了辐射泄露呢。弄墙可能是要搞新的辐射区？”
　　“那也太危险了吧，咱们别看热闹了，赶紧走。”
　　……
　　空旷的小区中，萧矜予低头看了眼手机。
　　清晨5时39分。
　　宿九州和萧矜予的手机上同时收到王饕发来的信息。
　　【生命之息全部建造完成，可以实施计划。】
　　萧矜予放下手机，他抬起头看着宿九州。
　　两人互相望着对方，对视一秒，一起点头。
　　萧矜予抬起手指，拂过眼皮。
　　宿九州低头看着那具仍旧在不断挣扎的尸体。此时此刻，在挣扎的早已不是已经死亡的用户，而是那条疯狂求生的逻辑链。
　　逻辑链不会说话，可是它也想要活下去。这具尸体里能给予它的养分越来越少，它想要去攻击人类，它想要获得新的污染者……
　　它想要活下去！
　　朝阳升起，一缕灿烂的阳光扑向大地。
　　在这炽热的光线下，俊美的黑衣男人抬起右手，手掌翻动，一把漆黑的长矛出现在他的掌心。宿九州以一种非常平静的表情望着这具被扎在地上、拼命扭动的身体，那双古井无波的眼中，却有一丝悲天悯人。
　　喉咙里发出一道低沉的叹息，宿九州轻声道：“安息吧。”
　　极黑长矛笔直刺下，戳穿了男人的头颅。
　　这一刻，萧矜予看见在初阳灿烂的光辉中，万千绚丽的彩色光点从男人的头颅中井喷而出。它们触碰到空气后，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剧染成浓邃的深黑。
　　恶心刺骨的气息刹那间扑面而来，无尽的恶意仿佛想要将周围所有人类都吞没。
　　地上的污染者彻底没了气息，不再挣扎。
　　这些从污染者身体里逃窜出来的污染因子在第一时间，便对上了距离它们最近的宿九州。然而，逻辑链是拥有智慧的。
　　几乎是一个照面，离宿九州还有一米远的距离，它们便分窜逃开。
　　紧接着便攻向萧矜予。
　　逻辑链大概也从未想过，世界上会有一个人类，能够看见它们的踪影。只见萧矜予轻轻侧开身子，十分随意地便躲开了它们的冲击。
　　发现这个人类居然能够躲开自己的污染后，失控的逻辑链立即分布四周，360度无死角地再次攻向萧矜予。
　　然后，一把漆黑长矛倏地落下，插在青年的面前。
　　宿九州微微一笑，他站在黑发年轻人的身前，眼前并无任何逻辑链的身形，他却对空气笑着说：“不可以哦。”
　　第四视角之下，只见漫天漆黑的光点有一瞬间的呆滞。
　　下一秒，它们飞快逃开。
　　……
　　第四视角站在生命之息铸成的围城中间，看着广袤的大地上，一群黑色光点如同蝗虫，疯狂地四处寻找生命的气息。
　　它们如同没有头脑的苍蝇，绝望地奔走进每一个小区，每一栋楼房。
　　可是，没有人类。
　　无论是哪里，都没有人类！
　　很快，它们便找遍了周围所有的住宅。接着，它们继续向外而去。然而当它们飞到围墙边，一头撞上去后。第一批撞上生命之息的污染因子竟然渐渐湮灭。
　　宿九州：“你看见了什么？”
　　两人并没有傻愣地站在原地，等待时间逝去。宿九州无法看见逻辑因子，但是萧矜予看得见。这是一次极其难得的机会，也是萧矜予第一次见到失控的逻辑链，而且还是刚失控的、没有完全失去逻辑链形态的。
　　他追随这条失控逻辑链的脚步，一路观察其行为和变化。
　　萧矜予解说道：“这条逻辑链，基本上还在以一条长链的形态存在。不过慢慢的，它的污染因子开始从链条形状中逃脱，随意地散落在了空气里。现在它已经发现这片区域里没有人类存在，正在撞击生命之息，但它的力量并不能撞碎这堵墙。”
　　顿了顿，萧矜予又道：“它挺聪明，开始往上飞，但是没有用，这堵墙很高，它似乎无法飞到墙体的最高点，就又开始往下坠落。”青年问道：“就没有哪条失控逻辑链，顺利飞跃生命之息么？”
　　宿九州笑了：“没有。虽然一直无法看见它们的运动轨迹，但是它们只是有智慧，却没有那么聪明，懂得翻墙。如果拥有这种级别的智商，早就想方设法地提醒自己的主人早点升级了。”
　　萧矜予：“它们要这样一直持续撞墙三天么？”
　　“三天是平均数值。根据九大逻辑研究所的数据统计，最快消散的失控逻辑链，在被生命之息捕捉后，顺利存活了29小时19分钟；生存最久的，一直坚持了二十三天。”
　　萧矜予：“你和我说过。”
　　宿九州声音顿住，看向青年。他勾起唇角：“你记得好清楚。”
　　萧矜予：“……”
　　看着青年沉默的表情，宿九州唇边笑意更盛，他抬步继续向前，过了几秒回过头：“怎么不走，它停下了？”
　　明亮灿烂的阳光下，穿着米白色棉袄的青年慢悠悠地掀起眼皮。
　　萧矜予拥有一张白净漂亮的脸。
　　所有见过这个年轻人的用户都觉得，他是一个乖巧文静的学生。那双澄澈干净的浅色眼瞳里有着独属于学生的清澈愚蠢，像深山里咕咕流淌的溪流，那么没有遭遇过污染，光是看着都觉得空气清新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