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修(137)
关灵道咬紧牙关,手中的黑剑晃动不止,似也已被激得狂怒。
萧潇四下里看着:“这画中世界,前后只有四个时辰,周而复始,永无止息。颜無无耻胆怯,在我与众宫主杀得难舍难分之时,躲在此处作画。活该他一辈子像是老鼠般度日,每一次进入此地,都要眼睁睁地重回当日惨烈,看着你那师父将他重杀一次。” 萧潇忍不住大笑:“我倒不知他这些年活得如此不堪!”
关灵道见他笑着仰头,身影飞过,直朝着萧潇道人冲刺而去,竟是同归于尽的架势。萧潇身起蓝光,一把握住飞来之剑,身体却被逼得后退。两人的双目相隔不过半尺,萧潇冷笑道:“关灵道,颜無匆忙作画,这魂器中有的是破绽,你猜这魂器能困我多久?”
说着身上的蓝光狰狞忽现,剑上邪灵顿时挣扎痛呼,关灵道全身犹如被无数长剑刺穿,心头只是暗叫:师父,师父怎么还不动手?赶快将那画毁了!
他倾尽全身之力喊道:“师父!杀了他!”
莫管自己的性命,让他魂飞魄散!
“你放开我!”
“你做梦!”
死了,这次真的完了……师父怎么下不了手呢?
这个蠢师父,再喜欢自己,也该以大局为重!失了现在的机会,将来哪能再来?
师父,你莫忘了当初答应下的事!
第163章 主线剧情
“如何?”
“一切依照宫主的吩咐,八个听魂之人已经在峰下起了阵法。” 宋顾追抬眼望着紧闭的石门。
颜無之画让花彩行在其上重画一层,画的正是这望天梯的石门,悬画在真正石门之上。花彩行之画,足以以假乱真,关灵道以魂术将萧潇道人引进去,萧潇受伤中毒,又吸入迷魂之物,浑浑噩噩之下看不出丝毫破绽。
灵道和萧潇道人,如今就在里面吧?
计青岩一动不动地望着。
他这意气用事的徒弟自以为要死,不死难以杀敌,可惜他忘了一件事。
任关翎拼命要从紫檀宫救下那八个听魂之人,是何用意?
一个关灵道,换下那八个人。
任关翎做事,从来不会枉费工夫。
他之所以死,是因为他必须要死,死之后才有活路。那么他要留下那八个人,必然也是不得不留下那八个人。
“岑墨行呢?” 计青岩问道。
宋顾追飞身跃下,不多时带了一个身穿铁链的黑衣男人走上来,将他安置在古画之前:“了尘大开山门,老宫主与花家主已经带弟子将归墟神宗拿下,让我传话,一切安好,只等三宫主和灵道。” 说着又对岑墨行道:“岑公子,请。”
他又将一个木箱打开,里面一具惨白人骨,头发花白,身上是颜無喜穿的破旧道袍。宋顾追将那白骨放在岑墨行的身边,岑墨行噙着泪花转头,笑道:“师尊,你我师徒一场,想不到今日还能相聚。你从小便不喜我穿白,也不喜与我亲近,今日可还走得开?”
岑墨行端坐在洞口,仰天而笑:“不是要以我为饵,来吧。”
一生杀人无数,夜里何尝不会想些是非对错?可惜谎言蒙蔽了双眼,怎么也不愿承认显而易见之事。这一生他还能做些什么,举头三尺,已经到了还债之时。
如今这牵念一生、又毁了他一生的人就在身边,与自己一同受苦,心中哪还有半点遗憾?
计青岩走上前,食指放在他的前额,说道:“从今以后,你与上清宫恩怨两清。”
语毕,一道真气自前额入体,在体内经脉之中急速而行。岑墨行咬紧牙关,只觉得周身大脉疼痛难忍,须臾,只听一前一后两声石头崩裂,镶在他和骸骨左手护腕之上的紫色灵石碎成无数细小石片。
他一生杀人炼魂,这紫色灵石正是颜無所赐,有了它,邪灵便不敢追魂索命。如今灵石断裂,岂非到了清算的时候?
望天梯上无一人出声,静悄悄的。
计青岩走到萧潇道人躺着的身体旁边。魂魄入了魂器,身体却还在,了尘将他的身体送来这里便去了。他如今不敢碰这身体分毫,身体一痛,萧潇之魂得知身体所在,不以魂术寻找便可返身,立时便能坏了大事。
他已经束手无策,魂魄不死,关灵道永无宁日。
他身上的大红喜袍没有脱下,轻轻蹲下,细看关灵道的没了声息的脸。面色红润,身体温暖,就像入睡一般,这是魂魄没有远去,他的灵道也没有死。
没有死,便尚有一线生机。
不知过了多久,远处云翻雾涌,淡淡黑烟咆哮而来,犹如千军万马。这里无人能听魂,漫山遍野只听到疾风的声音,可倘若关灵道在,其中的凄厉必然是冲破云霄。
这是多少无处可去的邪灵,终日飘飘荡荡,转世不得、散化不得,也找不到泄恨的人。如今灵石断裂,空谷风起,将它们的一腔仇恨也点燃。
黑烟顷刻而至,扑打在岑墨行和和那尸骨之上,似有无数人头攒动。百鬼咬啮,岑墨行浑身是血,眸中含泪,脸上却还惨笑不断。
邪灵噬人之苦,如今他终于受得了。
计青岩手中的白剑轻轻一挥,邪灵被浅浅白光刺痛,不甘心地离开岑墨行的身体,忍不住朝着石门悬画靠了靠。计青岩轻声道:“不是要报仇?你们的仇家在里面。”
语毕,白剑寒光四起,邪灵一时间难以抵抗,纷纷躲进画中。计青岩一道白光将那画封了,道:“去吧,去找你们真正的仇家。”
~
蓝色灵光将他身体的几处刺穿,虽是魂体,无处流血,却也痛得难以忍受。关灵道咬紧牙关,心头惨然,他已经无甚气力了,绞杀萧潇道人的机会只此一次,师父迟迟不动,已经是大势已去。
眼前不知怎的,竟出现上清宫血流成河的景象。他有些意识不清的怆然,这是前世,亦或是今世?是昨夜,还是明朝?
也许世世代代都会是如此,短暂的挣扎,不过是死水微澜。
心疼那些爱自己的人,心疼得要命。
突然间,身上的疼痛减弱了些。
关灵道不知道这是不是自己的想象,身体里却似乎有什么浑厚之气在缓缓流动。他觉得怪了,睁开双目,萧潇道人一脸的苍白,身体里发出的蓝光正在变淡变弱。
护魂剑上的黑气不知怎的,像是蛟龙抬头,逐渐浓重起来!
萧潇道人擦了擦双目,不知是不是幻觉,此刻他清晰地看到,关灵道的身边站了另外一个男人。半边脸完好无损,如月色般娴静美好,另一半却可怖阴森,犹如地狱修罗,食人厉鬼。
萧潇道人的手指着他,发不出声。
关灵道朝着他指的那方向看了看,空无一人。
他的心中猛动。
“哥?” 他轻声叫着。
无人回答,手中黑剑上的青丝却散出隐隐白光。
“你们在外面做了什么?” 萧潇道人低声自语,那话不是对着关灵道,却是对着自己。
一定是做了什么。一定是做了什么!
这画周围不知有何阵法,助长着他和哥哥的魂气,助长着这邪灵冤魂的戾气。此消彼长,萧潇道人修为再高,如今已经是形单影只。
关灵道望向远处滚滚而来的浓黑烟雾,由远至近的凄厉叫喊越发清晰,以前他怕邪灵怕到无法入眠,如今在他耳中却犹如天籁,他缓缓提剑,邪灵似是寻到了归宿,前仆后继地涌上来。
师父真不负他!
护魂之剑,护得正是人间千载万世的冤魂。
关灵道提着剑,嘴角勾出一个浅浅的笑容来:“萧潇,今日就让我、我哥哥、还有这千千万万被你折磨至死的冤魂邪灵,送你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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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宫主,现下如何?” 宋顾追道,“已经是两个时辰了。”
计青岩目不转睛地望着石门上的画。
画此刻被封,里面必定是天崩地裂,生死相搏,可这外面却静得只听风声鸟鸣。在外之人,怎知里面是何种景象?在里之人,又何尝不想吹吹这寂静山风?
计青岩飞至石门之顶,将那画摘下来,手中白光隐现,白光过处,古画化为灰烬。
宋顾追忍不住叫道:“三宫主。”
手中的画已然化作青烟,计青岩将地上躺着的关灵道打横抱起,没有再回头,径直一路往山下飞。
“三宫主,萧潇的身体开始冷了。” 宋顾追在山洞门前喊。
开始冷了,那便是魂魄已散,再无回生。
他紧紧搂着关灵道,手心抚在他的面颊之上。萧潇真的死了,只不过,他的灵道也开始冷了。
“为师没有负你,灵道,为师已经尽了力。你说过,无论如何不能让萧潇生还,师父听你的话。你放心,师父、老宫主、花家主、木衣、敲声、青衣都会好好的,他们都不会再有危险。” 说着他轻轻抚着他细长的眉,“你别怕,师父会等着你,一千年、一万年,师父都会等你回来。”
他的脚踏在山间小路上,晨风吹得山花轻摇。
山溪流淌,一点一点地清洗着经年溅下的血痕。
第164章 主线剧情
岑木衣踮起脚尖,铁窗外杀喊声震天动地,她看不到,心里却明白归墟神宗已经被攻破。
计策奏效,计青岩怕是已经得手了。
忽然间远处两声惨叫,风声疾疾而来,岑木衣没有回身,身边却一声巨响,玄铁牢门已被人斩断。紧接着她的身体凌空被人卷起,那人没有出声,呼吸却是浓重,许久才静下来道:“归墟灭了,我们走。”
岑木衣倚着她:“去哪里?”
“找个地方隐居。” 了尘轻抚她的后脑,“萧潇快要死了,今后不会再有人牵制我。”
岑木衣不声不响地站着,了尘捧起她的脸,唇却许久没有敢落下。她向窗外望一眼,说道:“该走了,归墟攻破,定有人向我寻仇,我不想继续留在这里。”
“也好,只是我在这水牢里住了多日,身上脏,先得回去换身衣服。”
她牵着岑木衣的手,到了山边,揽着她的腰飞落直下,专拣无人看见的僻静之处行路,停在自己的院落前。山下如火如荼,这院子里却是清净,了尘给她打了洗澡水装在木桶里,将房间的门关上:“你在里面洗个澡,我在外面看着。”
“嗯。” 岑木衣低着头走进去。
不多时,内屋里的潺潺水声响了起来。
了尘环顾四周。这是她住了多年的地方,临到此时却不觉得惆怅。若是让她继续杀戮下去,倒也未尝不可,生死由天,许多人本就该杀,死了她也不会愧疚。只是想到今后之事,以往的日子倒也不重要了。
归隐山林,晨看山雾夜听雨,不也是好得很?
了尘捡起岑木衣放在桌上的旧衣,肮脏污秽,浸得湿透,想必她在那水牢里受了不少的苦。她将那衣服放在一边,随意一抖,忽然间掉出一个破旧的小布袋来。
那是一个再平常不过的素色小布袋,了尘拿在手心目不转睛地看着,睫毛忽然间微颤。
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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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木衣强打精神,穿好一身干净的衣服,从里屋走出来:“师姐,我好了。”
没有人,房间里空空如也。
桌上摆着自己的肮脏衣服,岑木衣捡起衣服来看了看,自己亲手缝的小布袋掉落在地上。这口袋是她在家缝的,没有岑家的标记,也没有任何破绽,即便是别人看了也无妨。她在院子里喊了几声,却是什么人都没有找到,忽听见山下有人喊道:“了尘在此,莫让她逃了!”
岑木衣心中一动,不知了尘为什么突然间到了山下,连忙飞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