魂修(136)
萧潇纵身一跃,身至百丈。灭了上清宫,竟然逼得关灵道好不容易现身,想要与他决一死战。既如此,他就不能让他再逃出去!
“留下百人看着上清宫,其余的人随我回去。”
离得越远,便越是心焦。当年一步不慎,功亏一篑,连他的至宝也流落人间。时隔多年,关灵道终于又要回到他的手里了。
这本就是他的宝物,当年的纯真无邪,如今的烈火之资,魂魄成人,哪一样少了他的存在?
没有他,便没有如今的关灵道,没有任关翎。
成仙!世人谁不想成仙?
得到了足以让人成仙的晴天尺和落雨杯,谁又能放得开?
几生几世,沧海桑田,求而不得的欲望早已掺入血肉之中,深深烙在自己的魂魄里。
何来营救之说?他们救了关灵道,谁来救自己?
“家主!糟了!萧潇回来了!” 归墟山门下有花家弟子急声呼喊。
萧潇道人望着归墟山门下的火光跳动。散尘和花落春,你们有何能耐,能经得起我轻轻一击?
忽然间一道蓝光如呼啸而过,所到之处,哀嚎痛苦之声遍地,却是几个花家的弟子倒在地上,身上冒血,挣扎跌落。紧接着一声闷哼,一个三十岁白衣男子落下来,手臂殷红,脸色冰冷,身边有人急促叫道:“家主!”
正在混乱之时,却听见萧潇道人仰声大笑起来。
这笑声是如此诡异,花落春抬头,只见关灵道被他抓在手中,萧潇道人低着头看他,疏离冷淡的语气是说不出的可怕:“你回来了。”
那目光不是在看一个人,而是一样会逃会跑的器具。
关灵道冷冷道:“老宫主、花家主,不必怕他,只管杀了我!我死,他比谁都难受!”
萧潇道人的目光如冰,左右忽然有白光和青光同时而至,阴狠凌厉,竟是冲着他和关灵道一同而来,势必要置人于死地。他心头一阵火起,一时间竟然不敢与之硬抗,周身灵气将关灵道护住,这才一掌劈去。
关灵道却也不肯罢休,信手一推,萧潇道人顿时失了准头,掌气杀不得散尘,自己的肩膀却是剧痛,却听见一声震天之声,不远处的山石被炸了大半。他此刻也怒了,左右有南北朝两个修为高深之人相抗,自己手中之物要护着,偏又要与他作对。
即便他的修为再高,这仗又如何再打?
他将关灵道狠狠一推,左右掌气同时发出,那青光与白光躲闪不及,同时从空中跌落下来。花落春满脸是血,目露愤恨,散尘却咬牙将他拦住:“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走!”
立时间白光忽现,只见地上的花家弟子纷纷被他白光卷起,连同那青光一同后退。归墟神宗弟子忙道:“可要追击?”
“不必。” 萧潇道人冷声笑了笑,“散尘与花落春已成丧家之犬,改日再收拾不迟。”
他转过身,低头望着地上挣扎不已的关灵道,许久才道:“今日得了他,已经是再好不过,将他关在含水峰。”
“是。”
弟子提着关灵道前行,萧潇紧跟在后,入了山门,却见了尘手中提剑跪在一旁:“恭迎师尊回山,弟子无能,险些让山门失守。”
萧潇望她一眼道:“起身吧,今日守到我返山,也算无功无过。”
了尘连忙站起来:“多谢师尊。师尊受伤,弟子无能,不打搅师尊疗伤休息。”
萧潇的目光落在关灵道身上,似有心事一般,也不与了尘再说话,随着弟子走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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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膀剧痛,可气这伤乃是散尘倾尽毕生修为,且夹杂毒物,一时间难以恢复。萧潇将一枚丹药吞下化解了,夜里脱衣沐浴,心中不知不觉地有些恍惚,微微打了个盹。
眼睛刚闭合又睁开来,萧潇换上一件宽松道袍,长发湿着,衣衫飘动,慢慢飞落在望天梯前。
四周寂静漆黑,正是难得的清净。
他站在山洞门口,峰内凉气阵阵袭来。
萧潇道人缓步而入,沿着熟悉的路步步前行。
突然间他的目光一动,眼角似乎掠过一个黑黑的人影。
“谁?”
那人不答。
“谁!” 萧潇的目光如冰。
那人还是不语。
萧潇没有出声,掌中却聚起真气。
突然间,他身后的门不知怎的,在寂静中发出突如其来的声响,重重地撞击起来。
第162章 主线剧情
四周寂静,敲击声却清晰可闻,每一下都像敲在头顶,尤其可怖诡异。敲声渐急,萧潇道人移步上前,在那自己走进来的洞门口前停下,脸色却不知怎的惨白如纸。
转瞬间,身后忽又有黑影窜过。
“谁!” 他怒不可遏。
回答他的只有门口追魂索命似的的敲击声。
“师父……师父……” 无尽的黑暗里,传来鬼哭似的呼喊。
这究竟是哪里?简直犹如阎罗地狱!
突然一声石破天惊的声响,石门粉身碎骨,他的身体被乱崩的石块击得生疼,后退几步,却像是痴傻般怔住。一个白衣男人像是根本看不到他,急步而入,手中的白剑在月色下露出惨惨白光。
不对……这不是望天梯……
这人分明是……分明是……
耳边突然间传来少年的声音,似是关灵道,又似乎不是,像是从他的头颅发出:“萧哥哥,你不是找我要草药?我都给你拿来了。”
不!
萧潇道人疯了一般跑出去,眼前却是无边黑暗,脚下风起,卷着地面的沙呼啸而去,又化作一片虚无。那声音又在头颅里响着:“萧哥哥,你乃传承之人,将来必能成仙的吧。”
萧潇道人倏然回头,声色俱厉,一掌劈在身旁巨石上:“关灵道,你给我出来!你是如何将我引入魂器之中的!”
一阵寂静,那声音吃吃地笑了起来:“萧哥哥,你怎得如此暴躁?进了魂器,你那掌力也不见如何了呢。”
说着身后一股难以抗拒的力量,在背后推着他,推他陷入黑暗之中。他昏昏沉沉地四望,周身越来越热,不见烈火,肌肤却烧得嗤嗤作响。他立时清醒,却忽觉自己身上的衣服变了模样,破破烂烂,身体像是困在一座熔炉之中。
热气在身体里蒸腾,他忍不住痛苦凄厉地叫喊,却听见自己的哭泣声,又用鬼一般的声音叫道:“师父……师父……你来了么?”
不对!他现在不在自己体内!这个人不是他!
“关灵道!你给我出来!不许给我弄这种把戏!”
头颅里那少年的声音忍不住笑着:“萧哥哥,你不是就喜欢用熔炉炼我?今天你何不尝尝个中滋味?”
看不见的炙焰在他的体内流窜,他疯狂乱敲着自己的头,恨不得当下就将自己杀死。他从不知道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如今方知这就是人间炼狱,这就是悔生成人的地方!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那声音又道:“萧哥哥,听说人贩子将女子卖去穷乡僻壤后,买家必然要打断她的腿,甚至割去舌头,免得她夜里乱叫。之所以能到如此,全因买她的人并不将她当人看,能用、能生孩子便好。若是易地而处,不知那些买她的人家可也喜欢被人这么对待?萧哥哥,我知道你从未将我当成人看,如今不知道你可喜欢这在熔炉中炼制的滋味?”
萧潇道人痛声嘶吼,在地上不停地翻滚。
“永生永世,我都想如此炼制你。可惜我知道,你的魂魄是如此污浊不堪,不到半个时辰便会灵气褪尽,变成一具阴魂不散、到处伤人的邪灵。”
“你胡说!”
“不想听么?心比天高,身为下贱,你既然没有成仙之体,又何必非要也将人间变成修罗地狱?”
“想成仙,谁不想成仙?你不过是精灵之体,你的修为再高,永远也不过是个装了灵气的器皿,永不能得成大道!不为道修所用,你生来意义何在!”
头颅中的声音许久不再响起。
突然间只听一声石破天惊的碎裂,他晕眩无比,恍惚中只觉得身前飞来一个人。他扶着额头,却见眼前正是那白衣男子,眼眶泛红,眸底的疼惜清晰可见,轻声叫着:“找到你了,找到了,没事了。”
萧潇道人见了那男人的脸,只觉得心底寒意不断涌上,身体却突然间凌空,魂魄离开少年之体,在上方看着那互拥的两人。少年下半身浸在水中,双臂和双腿被锁链拉直,面色惨白,浑身污浊不堪,眉眼里却现出笑意。那白衣男子不嫌他肮脏,剑起剑落,将那锁链砍断了,将那少年凌空抱起。
生来意义何在?也许,那只是为了遇见他。
几世折磨,生不如死,唯一的好事,便是遇上了他。
“你不将我当人看,可这世上还有人将我当人看。” 头颅里的声音轻轻说着。
萧潇道人不及出声,身体忽又倾倒,身不由己地朝着隔壁扑过去。
又不知到了什么人的身体里,他的手中捧着一幅画,身体发抖,以魂气刻着面前的画。世界无大小,魂气为引,灵气充斥而入,心念所至,画便浑然天成,正如原物一般。
这吓得簌簌发抖之人望向声响传来的隔壁石屋,脸色白如霜花。
头中声音又道:“你在外面与各宫宫主拼死厮杀,这颜無便躲在此处作画,偷些灵源意图逃走。你可生气?”
话音刚落,墙壁一声碎裂,白衣男子怀中揽着那少年,自隔壁飞了进来。那人吓得叫喊一声,提起长剑而起,前胸却瞬间被凌厉白剑刺穿,寒气顿时袭来,全身犹如堕入冰洞一般。萧潇道人只觉得全身的寒意引得心头颤抖,双目发直。
“怎么了?害怕了么?记不记得我师父将你刺伤之时,也是一般滋味?你修养了多少年?两百年?三百年?”
萧潇发不出声音,身体逐渐冷透。
心头最大的恐惧,莫过于最接近死亡的那一刻。
那是一生中最缓慢可怖的一刻。
突然间,一切戛然而止。
他站在黑漆漆的空空山洞中,滴滴答答,平静无人,只听见水珠落地之声。
面前十步远处,一个年轻男子眼似桃花,肤白如画,静静地站在他的面前。
萧潇道人逐渐恢复了神智,寂然望他片刻,嘴角露出一个冷笑:“灵道,你还有何本事,何不一齐使出来?”
“今日所见,今日所闻,便是你当日如何对我。” 关灵道长剑点地,“在外,你呼风唤雨一手遮天,只可惜到了这魂器之中,却再不是你的天下。”
黑剑轻摇,隐约听见剑内凄厉的哭喊之声,萧潇道人紧抿双唇,冷冷而望。
“你可知这剑中是谁?” 关灵道以剑指着他,黑色之气环绕剑身,似乎不知多少魂魄在挣扎出剑,“邪灵冤魂,都在等着要你的性命。”
话音未落,鬼魅之影掠过身旁,凄声厉喊近在咫尺,萧潇道人未及动作,前胸已然剧痛。他大呼一声,黑影已然离开,剑气之中的黑色游魂却离了剑身,像是水蛭般吸住他的身体,乱叫乱咬,拼了死地往里钻。
“噬魂之苦,这便是平常人被邪灵撕毁之痛。道长可喜欢?”
萧潇道人面露怒容,身上突然间泛起蓝光,黑色邪灵被那蓝光所慑,痛苦不堪,逃命似的离开萧潇的身体,回到黑剑之上。
萧潇冷笑道:“下贱邪灵,不过是凡子之身,污秽不堪,也能与道家相抗?”
说着他阴阴冷冷地望向关灵道:“在这魂器之中,我杀不死你,你也杀不死我。你能奈我何?我迟早也能逃出去。等我走出这里,我将你师父、老宫主、石敲声、青衣一刀一刀在你面前剁成肉酱!灵道,灵气如雨,你便是那收雨的杯子。你不好好做那杯子,妄想置我于死地,我便让你看看这些爱你之人,最后都是何种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