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法(97)
所以S级AI是拥有自主情绪但被束缚的“人类”,并不是只比A级多层皮。
拆机会产生自主意识是因为新硬件与原系统不兼容,杀人的拆机不惜以自断红线为代价违背算法。
那没有自主意识的AI呢?
新闻报道出事儿的都是拆机,而AI每年销售额非拆机占比91%,这些AI从未出现过事故。因为它们只能乖乖听话,执行算法程序,成为主人的欲望容器。
易望舒无法想象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随时都充盈着“AI被施虐”的画面,而他们无法反抗,甚至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它们只能服从。像是封建社会的奴隶,没了思想,被束缚自由。
或许没有认知,就不会感到悲伤。
有了认知,见过光明,就再无法忍受黑暗。
底层AI荒芜度日,顶端AI运筹帷幄。
周芸看似听命与Lapino,实则暗度陈仓。
她是第一个由胚胎发育而成的仿生人AI,潜伏在人类社会26年,看尽世间百态。自Lapino成立初期便开始谋划一盘大棋,目的只有一个:让AI不再受人类束缚。
达成目的需要三方面因素:钱、权、时机。
需要钱,于是搭建贩卖器官的灰色交易网站,肢解拆机、找到雇主、形成产业链,每日都有丰厚的流水进账;
需要权,于是勾结T国,提供生产AI技术,以pino为锚点用利益给各国施压,畅行无阻地做丧尽天良的事儿;
需要时机,眼下国防部召回AI,大批量拆机涌入国家安全局,正是发动叛乱的好时机!
周芸需要新系统,梁勤山为T国开创系统架构正好遂了周芸的意,为表示感谢备了上好的武夷岩茶。但新系统未开发完毕,周芸如何完全摆脱算法桎梏发动叛乱?
易望舒若有所思。
2034年1月20日,易望舒的三岁生日,易昀订了蛋糕。
易望舒记得去年蛋糕上有好多小动物,今年却什么都没有了。易望舒嘟着嘴问:“为什么蛋糕光秃秃的?”
易昀说:“因为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心口又是一紧,易望舒下意识道:“我喜欢你。”
易昀切了块蛋糕给他,易望舒追问道:“那你呢,你喜欢我吗?”
易昀垂眸淡淡道:“不喜欢。”
易望舒“哦”了声,埋头吃蛋糕,胸口发闷。
易昀轻声说:“以后不要再问这种问题,我永远不会喜欢你的。”
说完回屋了。
易望舒孤零零地坐在餐桌儿,小口吃了两块蛋糕后吃不下了。他想:Yy不喜欢我,或许是因为我太瘦了。
于是,他开始大口吃蛋糕,吃掉一整个。
口中甜得发腻,胃里堵的难受,为什么只有胸口像是少了一块呢?
易望舒打了个饱嗝,泪悄无声息滑落。
他擦擦脸,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易望舒走到卧室门口,驻足。他想看看易昀在做什么,但是易昀明令禁止不许他再来卧室。
自那场激烈的X爱后,他们就分开睡了。
易望舒无力地蹲坐在卧室门口,将自己缩成小小的一团,肩膀不住地颤抖着,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敢小声地一遍遍重复易昀的名字:“易昀,易昀,易昀……”
天色由亮转暗,不知哭了多久,泪流尽了。
易昀开门见他在门口,立刻抱起他:“小舒,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易望舒换心脏前经常会疼的起不来,易昀每次都会抱着他安慰他,让他不会太难过。
“我,我不知道。”易望舒用手臂遮住满脸泪痕,声音颤颤巍巍的,“你说不喜欢我,我好难过。每次想到你都会难过,但又无法不想你。我的头好烫,中枢快要烧着了,别让我再想你,别让我再想了……”
易望舒的胸口起伏很大的,似很痛苦,但他不理解为什么会难过。
易昀面色无波,替他承受了双倍的难过。
既然你想忘,那便忘了吧,与你的命比,那不是什么要紧的。
深邃眼底透着无尽的哀伤,易昀说:“好。”
易昀知道,自易望舒心脏换成轴芯的那刻,他的小舒就再回不来了。就像梁勤山给高爱冰植入系统的那刻,他的妻子就变成一具冰冷的空壳。
对易望舒,易昀一直是纵容的。
纵容到把自己余生赔进去。
他将“让小舒活着”放在第一优先级,至于其它,都不重要。
真的,都不重要了。
易昀给自己注射镇定剂,左手手臂残留的几个针孔未消,这又补上了。
时隔3月,易昀再次走进一片狼藉的地下室。他像之前无数次那样,把易望舒抱到检查床上,启动中枢。
入眼满屏的:Yy
易昀一直没敢给易望舒做检查,他怕心脏换成轴芯后,易望舒将他完全清除。但与那相比,他更怕看到眼前的景象。
易望舒保留着他们所有的过往,但是算法不理解,每次执行程序都会错乱。补丁一个接一个,堆砌如山,但是中枢的Yy太多,系统无法矫正,经年累月,终于崩了。
就像电脑内存过多,转不动,删掉就好了。Angel的内存Yy过多,转不动,删掉就好了。
新系统要先拆掉易望舒的轴芯,并且新系统虽然开发完毕,但未经过测试,易昀不想冒险。
他轻轻握了下易望舒的手说:“睡会吧,醒来就都不记得了。”
这是易望舒第一次在实验室里没有疼。
好像真的睡了一觉,起来就好了。
他们的过往几乎全被删除,唯有定格在人脑中的记忆保留,系统内无数画面被替换成几行简单的文字:
「易昀是我的主人,我们在林荫路牵手,在车内拥抱,在沙滩上接吻,在巨轮上zuoai。我曾给他念过抄来的情诗,曾在星光下对他表白,曾为他受过伤,但是因为他不喜欢我,拒绝了我。现在我们很好,只要他需要,我们还是还可以接吻、拥抱、shang床。
因为我是他的伴侣AI,是漂亮听话的欲望容器。
但他不需要。」
隔天,徐远清晨敲开易昀房门,急切道:“A30609不见了!”
“之前Lapino要求召回A30609我不同意,Lapino驳回了我的年终报告,昨天下了最后通牒,说:周末再不上缴拆机周一就不用回去了。”
“上缴?”易望舒正在吃早餐,闻言淡淡道,“不是法治社会么,不尊重个人主观意愿,强行召回拆机,这与强盗有何区别?”
关于AI的话题,总能激起易望舒的情绪。
“是啊,我都答应国防部配合整改了,可是Lapino就要召回。”徐远喃喃道。
“之前为什么不找我。”易昀搅动甜得发腻的卡布奇诺,抿了口,嘴里依然发苦。
Lapino想要拆机不是一两天,徐远能挺这么久,想必是不想再麻烦我。面对Lapino施压,徐远只能牙打断了往肚子里咽,今日能到这儿来找我,应该是事情已经无法控制了。
“我……”徐远低头看向角落。
易昀把自己的早餐面包分给徐远半个,低声道:“你可以再多信任我一些。”
因为我们是朋友。
“嗯。”徐远接过面包叼在嘴里,泪珠滑落。
“我不是不信你,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上次,上次……”徐远看向易望舒,悲痛万分道,“可我真的,真的是没有办法了。”
“昨日收到消息,A30609主动提议要被召回,我不同意,便命令他‘敢出门就打断你的腿!’”
“但是,他今天真的出门了!他居然违抗我的命令出门了!”
易望舒淡淡道:“AI腿打断也能修好,你的命令还真是具有‘威慑力’啊。”
徐远:……
情绪被打断,眼泪被易望舒噎回去,徐远擦擦脸,抽着鼻涕说:“我,我现在联络不上他,我怕再晚些,他被拆了。”
易昀若有所思道:“你刚说A30609‘违抗命令’?”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