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法(42)
梁勤山跟在她后面,穿西装打领带拎着行李。他剑眉峰骨脸部线条硬朗,身姿挺拔不苟言笑,这或许才是学术专家该有的样子。但在梁名一面前,父亲的身份是优先级,他不会让女儿拎行李。
顶级AI与顶级AI从业者坐在一起。
梁名一坐偶像旁边儿,兴奋非常:“哇哦,订票的时候我还犹豫要不要订普通舱,头等舱前面就俩座还是分开的。但一想跟父亲挨着坐也说不上话,哈哈哈。没想到这就巧了,碰上学长你了,还真是有缘!”
易望舒心火蹭蹭往上窜。你要订普通舱就去订啊,便宜还有连坐儿;你俩没有缘,都是我安排的;学长学长叫的真烦,我跟他分开坐还便宜你了?
后座儿的人“层冷”站起,发出好大动静,把梁名一吓一跳。
易望舒冷冷道:“不好意思订错座儿,把你和梁院分开。我们换换,你与梁院坐一起。”
梁名一张大嘴巴说不出话,她有点儿“壁咚”后遗症。
易昀按住易望舒,起身对梁勤山说:“梁院,我们换吧。”
梁勤山点头起身上前排坐,易昀坐到易望舒旁边。
易望舒扭头看窗外,不想跟易昀说话。
飞机快要起飞,易昀伸手替他系好安全带。易望舒小声嘟囔了句:“就在前面坐着呗,跟她坐一块儿挺好的。”
易昀不解道:“你在生什么气?”
易望舒不答话。
飞机起飞,耳畔轰隆作响。易昀牵起他的手,心跳骤然加剧。
“你不想我跟她坐一起,才想换座的,对么?”易昀顿了下,又说:“其实不必。”
易望舒静静看向窗外,他知道“不必”,知道“不来”“不让”,但就是忍不住。他知道即便卑微地把自己奉上,也很难换来易昀的“喜欢”。他只是机器,只是让易昀消遣的小玩意儿,不是什么唯一。
“你只在卫星中见过云彩,触不可及。”
“我一直想带你飞到高空,如果你愿意,我们也可以一起从云端坠落。”易昀示意他看窗外的天空。
只见飞机上升冲破天际,四周云雾缭绕,缠绵云朵漂浮在窗外,似在梦里。飞机还在上升,冲破气流,皓日当空驱散雾气,天空澄澈透亮,浩瀚广袤。云层点缀在湛蓝的天空,似冰川漂浮在汪洋大海。易望舒饱览苍穹,暖阳荡在心田激起层层涟漪。
“窗边的确是最好的位置,我换给你。”
第39章
易望舒不知道自己跟易昀算什么。
算法告诉他,易昀想要他,他们的关系可以通过rou体维系。易望舒想:通过这种方式维系的关系,或许算是交易,就像S66和白赱。
AI用身体换块免死金牌,等哪天主人腻了,就拆掉。
易望舒不想要那样的关系,他觉着自己与易昀不应该是那种关系。易昀会在意他的喜好,带他吃好吃的;易昀会心疼他,小指受伤给他包扎伤口;易昀会尊重他,给他上户口。他们在布满仿生花的林荫路牵手,在落日晚霞中共饮一杯奶茶,在潮湿雨季的闷热跑车里拥抱……
易望舒坚信自己的直觉,笃定且固执地认为:易昀对他有感情。
算法算错了,易昀在意我,我与他不是“交易”的关系。
那我们算什么?
易望舒不再启用算法,仅凭人脑、凭主观情感分析。
算什么呢?
易望舒没有与人类的社交,没有参考。不知道与易昀是算工作同事、朋友还是情侣。
工作同事这个关系毋庸置疑,他犯错了,易昀给他兜底。他们是上下级,但又不是上下级这么简单。刚他在机场甩脸色,易昀耷拉个脑袋跟着他走,谁家老板跟在助理后面呀。
他之前跟易昀说,他们算“好朋友”,易昀没否认。虽然朋友之间也有上床的,但总感觉怪怪的。易望舒觉着他们勉强算是半个朋友。
那情侣呢?牵手、拥抱、接吻,这都是情侣才会做的事,他们都做过。他们算情侣吗?
易望舒希望算,但好像不算。
我的身体对他没有吸引力,他给我洗澡都没有反应的。我勾引他不上钩,我要亲他不让。他不会主动与我说话,他更不会跟朋友公开我们的关系。
不算上下级,不只是朋友,不算情侣,那是什么呢?
算情人吧。
对,情人。
我顶多算是个能满足他生理需求的欲望容器。
T国属热带,气候潮湿,炎炎6月晒得行人汗液渗出,额头反光发亮。
接机的司机脖颈搭着毛巾,叽里咕噜说一堆T国话,随后吆喝刚下飞机的众人上车。
商务车正好坐7人,司机和梁勤山坐前排,中间是S66和白赱。最后一排仨座儿,易昀刚上车,易望舒火速跟上坐中间,梁名一最后上车。
易望舒像个隔离板,坐在俩人中间抱着膀子。
商务车来了个急转弯,易望舒倾斜到梁名一身上。梁名一惊恐地抓着车壁扶手,心想:这人长得挺文静,怎么总干霸总干的事儿呢!先是壁咚,这会儿又来袭胸!
前座儿白赱呵斥:“怎么开车呢!”
司机又说了几句黏黏糊糊的外国话,语调上扬。若是换成汉语,这个调调多半是在挑衅,但这是T国话,白赱也听不明白他说什么。
T国左侧通行,司机坐在右侧。山路蜿蜒,车速不减,一行人被颠了又颠。这又来个急转弯,易望舒向梁名一那边倾斜。身后伸出一双手,环住他的腰,把他圈在怀里。
“别乱动。”易昀说。
易望舒像只被圈住的猫,被夹住咯吱窝就动不了。他的后背贴着易昀前胸,衬衫很薄,他能感受到易昀的体温和易昀说话时的胸腔震动。易望舒象征性动两下,没挣脱开,索性把易昀当成人形靠枕,瘫上面了。
梁名一被颠的两手紧抓车壁扶手,恨不得跟车玻璃融为一体。冷不丁看到后座儿俩“连体婴儿”,还以为是自己鸠占鹊巢给漂亮小助理逼走了,挺不好意思地对易望舒说:“要不我们换换啊?”
易望舒顿时火大:换什么换,你想他抱着你?做梦吧!
俩连体婴儿不吱声,梁名一心想:你俩不吱声我就当你俩挺舒坦了。
易昀贴着易望舒的耳朵问:“刚那司机说什么?”
易望舒捂着耳朵不吭声。
“问你话呢。”
都说过别吹我耳朵,你还贴着吹,易昀你真讨厌!
“他说‘不爱坐就别坐,有本事跳下去。’”
易昀抱着他点点头,额头蹭到他的发丝,接着又问:“他接机时说了什么?”
“他说‘这车正点,两个美女,就不知道是不是人。’”
商务车驶过山路,不再颠簸。易昀还维持着圈住他的姿态,易望舒也没离开。
“车里热死了,能开空调吗?”白赱在前排抱怨。
司机像是听不懂,放了首摇滚乐,继续狂飙。
“跟他翻译下。”白赱捅咕S66。
S66说了串儿T国语,司机摇上车窗开空调。
“这T国什么素质,接机的不安排商务点儿就算了,整个黑车司机存心不让我们好过!”白赱吹胡子瞪眼继续抱怨,“空有一堆轴芯生产不出AI,真是暴殄天物!要不是仗着有资源,谁来这儿开会!”
生产AI的必要条件就是“轴芯”。轴芯相当于十年前电子设备的芯片,没有它手机开不了,新能源汽车跑不动,电脑打不开。轴芯连接AI的神经中枢,起到语言交互,感统识别,数据处理,算法运作等关键性作用。
可以说,轴芯就是AI的心脏。
生产轴芯需要化学物质pino,而pino的唯一产地只有T国。Pino好比石油,纯天然生长周期缓慢,是不可再生资源。因此,随着AI行业兴起,生产工厂对pino的需求越来越大,促使水涨船高。
T国从发展中落后国家一跃成为超前国家。就像贩卖石油的中东土豪,从落后变为超前,仅需一个契机。100年前,谁能想到石油成为稀缺资源?10年前,又有谁能想到pino成为稀缺物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