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的伊甸园(67)

　　林浠将他的发撩起，在他的脸上，仿佛看见了天堂与地狱。

　　他的右脸完好无损，睫毛纤长，皮肤瓷白，昳丽如画。

　　而他已经失去了左脸的皮肤，露出了狰狞的牙齿和猩红的肌理。

　　他牙齿的形状也在变化。

　　左侧犬齿部分变成了獠牙。

　　他还在喘息，呼吸的温度和之前截然不同。

　　之前过热，现在过冷。

　　就连睫毛上，似乎都凝上了冰霜。

　　几乎所有羊羔，在看到祈渊这副样子时，都会害怕——

　　害怕祈渊变成铁丝网外的怪物，害怕他失去理性，攻击自己的同伴。

　　非常非常奇怪，林浠居然并没有害怕。

　　他的直觉技能没有被触发。

　　他离祈渊如此之近，近到可以随时被攻击，他依然没有退却。

　　大概是因为，哪怕在此时，祈渊身上没有一丁点异味。

　　他身上那股，极度好闻的味道，甚至变得更加浓郁了。

　　那种香味可以勾起林浠的眷念之情。

　　对大自然的眷念。

　　他仿佛看到了迷雾中的雪松，山洞里的冷泉，沾满朝露的绿叶。

　　他仿佛看到了一万朵白色曼陀罗，在曼陀罗之中，有着奥秘之眼。

　　那种香味让他放松。

　　哪怕生命随时都可能陨落，他依然感到了一丝慰藉。

　　就好像，神住在他的内心深处，在他耳边说：

　　林浠，不要怕。

　　你没有畏惧的理由。

　　因为，

　　该畏惧的，

　　是它们。

　　——啊，又是这种奇怪的感觉。

　　林浠晃晃脑袋，便听到祈渊喃喃道：“渴……”

　　林浠给他喂水。

　　祈渊左侧口腔没了嘴唇，喂多少，漏多少。

　　水液顺着他的下巴滑下，洇湿了他的衣衫。

　　祈渊的睫毛在发颤，胸膛起伏着。

　　“渴……”他继续说。

　　林浠又给他喂水，这次更慢，总算喂进去了一些。

　　水液滑过他的喉骨，便被光脉吸收。花朵摇曳着。

　　总是这样也不是办法，林浠还需要思索下一个五分钟该如何熬过去。

　　正当他准备离开时，他被祈渊捉住了手腕。

　　冰冷、坚硬的触感，祈渊用没有血肉的手骨捉住了他。

　　力气是那样大，林浠根本就没办法挣脱。

　　祈渊抬头望着林浠。

　　漆黑的右眼弥漫着水雾，左眼则是触目惊心的猩红。

　　他的呼吸越来越重，几乎在战栗地央求：

　　“林浠……我……渴……”

　　他还想喝水。

　　林浠问：“矿泉水，可以自己喝吗？”

　　祈渊几乎是执拗地说：“不要那个。”

　　林浠无奈：“你要喝什么？”

　　他的话音刚落，左手已经被祈渊捧起。

　　新包扎的布料被染红了一片。

　　祈渊咬上布料的边角，一扯，便露出了林浠的左手。

　　左手手心的伤口，到现在都还没愈合。

　　血液顺着他的手指蜿蜒流下。

　　林浠这才意识到祈渊想做什么。

　　果然，下一刻，他的食指和中指便被湿润的口腔包裹。

　　作者有话要说：

　　祈渊馋了这么久，总算喝到了……

　　垃圾山外面的，啊不公平，我们也要！

　　*

 

 

第43章 伊甸学院43

　　当林浠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时，他浑身都僵硬了，大脑更是空白了一瞬。

　　当他反应过来时，便本能地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可是，他和祈渊之间有着巨大的力量差距。

　　他甚至连动都动不了。

　　祈渊捉住他手腕的指骨，十分强硬。

　　他的外表冒着寒气，睫毛也结上了冰霜。

　　可是，他的口腔内，是温热、柔软的。

　　他明明有着獠牙，却没有伤到林浠的手指。

　　林浠清楚地感觉到，祈渊在吸吮他的手指，婴孩一样。

　　他在舔舐他的血。

　　无论是新鲜的，还是干涸的，他都会细细品尝。

　　他闭眼，深深地嗅着。

　　他的声音那般喑哑：“好……香……”

　　林浠再一次尝试抽回自己的手，失败了。

　　“祈渊，你……”

　　还没说完，祈渊的唇贴着他的手指往上。

　　他的獠牙擦过林浠的皮肤，有些痒。

　　直到找到，破损的那一处。

　　祈渊的呼吸，再一次变得滚烫。

　　烫得林浠战栗。

　　他就这样，死死地抓着林浠的手，贴着林浠的手心央求：“……可以吗？”

　　他居然在问林浠的意见。

　　也就是说，现在，他还保留着理性。

　　林浠可以拒绝他。

　　林浠试着问：“如果我拒绝，你会放开我吗？”

　　祈渊眉头紧蹙，青筋突显，显然在拼命忍耐。

　　几秒后，他才艰难地说：“我会。”

　　理性告诉林浠，应当拒绝。祈渊说过，在他不太清醒时，应当离他远点。

　　但是，此时此刻，林浠选择相信自己的直觉。

　　所以他放松了身体，道：“可以，不要喝太多。”

　　他的话音刚落，伤口处便感到一阵短暂的刺痛，然后便听到了祈渊吸吮的声响。

　　猩红流入了祈渊的喉管，被光脉吸收。

　　那些美丽的花朵晃动得更加激烈。

　　.

　　垃圾山外的怪物们，由于血的味道，变得更加兴奋。

　　第二个五分钟，电网依然发挥着作用，但总有那么一个漏网之鱼。

　　有只长得像蛞蝓（鼻涕虫）的怪物，伸长了它纤细的触角。那柔软的，不断变形的触角从电网上方绕了进来！

　　它并没有攻击羊羔，它看中的是别的。

　　它在靠近地上那块染血的布料。

　　终于，它碰到了。

　　触角兴奋得战栗，浑身似乎都过了电。

　　它卷走了那块布料。

　　它深深地嗅闻，然后将布料嚼碎，吞入喉咙。

　　它周围的怪物们，那么不甘，那么嫉妒，那么痛苦。

　　它们挤了上去，蛞蝓怪扭动着身体，发出尖叫。

　　它万万没有想到，由于它吞吃了染血的布料，它太甜美了。

　　所以，它被吃掉了。

　　.

　　喝血后的祈渊再次沉默，两个羊羔则瑟瑟发抖。

　　林浠深刻地意识到，这样下去不行。

　　十一点过共餐仪式开始，现在凌晨一点半。他们才坚持了两个小时，电网支撑了十分钟。如果小苹果的消息是正确的，那么，他们还需要坚持八个小时。

　　可是，垃圾山外几乎是失控的状态。之前被激光枪射中的怪物，被电晕的怪物陆陆续续醒来，远处的怪物们也一个接一个地来到这里。

　　它们越发疯狂、焦躁，林浠能够想象，或许下一次鸡鸣响起，电网就难以支撑了。

　　凌晨1：57，第三次鸡鸣即将开始。

　　林浠看到了极为震撼的一幕——

　　祈渊背后的衣服被他内部的力量撑开，刺破。

　　光脉在战栗地生长，汇聚成粗壮的脊，然后如树干那样分裂，形成繁复的、华美的脉络。透明、巨大的薄膜被拉扯开来，细小的鳞片在极薄的羽翼上整齐地排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