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的伊甸园(186)

　　如果临溪死了，还会软软糯糯地叫他夏教授吗？

　　如果临溪死了，还会继续玩各种可爱的小诡计吗？

　　如果临溪死了，还会为了获得一些小福利，专门哄他开心吗？

　　他贪念临溪生动的表情，可爱的，狡猾的，令人怜爱的。

　　他贪念临溪鲜活的姿态，他的呼吸，他的心跳，他的脉搏，他的温度，他的味道，他活着的一切。

　　他吃惊地发现，他居然下不了手了。

　　明明已经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

　　明明杀死了小羊羔的朋友，让他变得这么痛苦。

　　明明已经无法挽回了，他竟然后悔了。

　　【饲养羔羊的目的，明明是为了斩杀。可是他竟然希望他的羔羊继续活下去。】

　　他知道，自己的贪念是多么滑稽可笑。

　　他是伊甸的化身，如果他不杀死临溪的话，他将会被临溪杀死。

　　就算他最后帮了临溪，也无济于事。

　　他大概是真的疯了吧。

　　他竟然觉得，被自己心爱的羊羔杀死，也是一件不错的事。

　　他只剩下一个愿望——

　　希望和临溪并肩躺在无忧园里。

　　透过绯红的树叶，最后再看一眼人造世界。

　　在他彻底睡着（死去）之前，他希望临溪能待在他的身边。

　　……

　　夏元冶朝林浠走去，视线一会儿模糊，一会儿清晰。

　　他快走不动了。

　　他听到小羊羔说“那么，各位，永别了”，眼看着他就要消失了，夏元冶赶紧抱上了他。

　　小羊羔刚使用了硫磺之火，身体滚烫如火。

　　夏元冶感觉自己正在被灼烧，尖锐的疼痛感侵袭着他的感官，但是他依然没有放开。

　　可是，他毕竟并非异变者，他没有力量抵挡林浠的反抗。

　　林浠一把将他推翻在地，淡漠地俯视着他：“夏教授，你还想做什么？”

　　夏元冶的右眼正在流血，左眼竟依然满载柔情。

　　他抬起伤痕累累的手，战栗地抚摸林浠的脸颊。

　　然后，他将自己的枪递给林浠，将枪口对准了自己腾跳的心脏，默默地哀求：“小羊羔，杀了我吧。”

　　可是，林浠甩开了他的枪，站了起来。

　　他俯视狼狈不已的夏元冶，用陌生的语气对他说：“你会继续活下去的，哪怕每天被吞噬，被捕杀——你对于我而言，和那些人没什么两样，我不会优待你。”

　　说完，林浠就消失了。

　　留下全身僵硬的夏元冶。

　　片刻后，他撕扯着头发，发出了崩溃的哭喊声。

　　而他的哭喊，很快就被其他人的喊叫淹没了。

　　这就是炼狱。

　　他们身处炼狱。

　　*

　　硫磺之火于12月12日晚上7：40降临。

　　晚上7点，教室里还有不少小羊羔在自习。

　　“总感觉今天格外安静，好奇怪，老师也都不在了。”

　　“听说今天举行庆典，所有老师都去了！别说话了，作业做完了吗？好好学习！”

　　“哇！快来看！好大的车！七八辆！啊，不止……发生什么了？”

　　“还有机器人，看起来好帅！”

　　“我有不好的预感……”

　　接着，他们听到了人工智能冰冷的声音，让他们去楼下集合。

　　所有羊羔，无论在操场还是教室还是宿舍还是食堂，全部集合。

　　他们分批上车，车辆往北行驶。

　　只过了十几分钟，他们就听到了剧烈的轰鸣，有什么爆炸了，不止一处，到处都在爆炸。

　　天空被火光渲染，一切都变成了赤红色。

　　很多人都在逃跑，无论是研究员还是普通工作者，一边呼救一边逃亡。他们都想搭车，可是车装不下，火海蔓延，将他们吞噬其中。

　　羊羔们吓傻了。

　　车辆穿过了第一堵墙，来到伊甸二圈。

　　至少二圈没有被火焰侵蚀。

　　车辆将他们送到更为安全的三圈，不少羊羔的父母就住在二三圈。

　　有人破口大骂：“谁纵的火啊！好端端的乐园就这么被毁掉了！”

　　有人崩溃大哭：“呜呜呜……以后是不是就没办法见到老师了……也没办法面见神明了？我努力了这么多年，就因为这一场火……”

　　有人表示担心：“神明……神明要怎么办呀？这场火会不会烧到神明呀？”

　　当然，也有个别几个，庆幸极了——火灾固然可怕，但是或许，他们能因此逃亡！他们想回家，做梦都想回家！

　　他们之后到底有着怎样的命运，就全靠他们自己了。

　　林浠不是慈善家，不会为他们全权负责。

　　*

　　林浠站在哨塔上，谢莹莹坐在旁边。

　　谢莹莹帮了林浠不少忙，林浠毁灭主殿时，谢莹莹跟着林浠的分/身去了其它地点，确保效果。她还将古神的心脏带回来了，交给了林浠。

　　林浠之所以要拿走古神的心脏，是因为他想起祈渊曾说过：

　　“我感到了一种愤怒，我想毁掉伊甸的一切，取走墙上的心脏，带回去——那种感觉转瞬即逝。”

　　既然如此，林浠会帮他保管古神的心脏，等他回来了，和他一起带回家园吧。

　　不知不觉，林浠又多了几个异能，其中有个是收纳异能，很好，他把这条不易携带的“长鞭”收纳在“随身空间”里。

　　同样放进收纳空间的，还有Eleven的身体。

　　林浠俯瞰伊甸的末日，在脑海中与Eleven对话。

　　【林浠：全面信号屏蔽能维持多长时间？】

　　他的正反锁没有这么强大的功能，在这方面多亏了Eleven的帮忙。

　　【Eleven：可以维持一个月。不过联邦可能会更早察觉，派搜救员入驻Paradise。】

　　【林浠：无所谓，救一个，死一个。异能全部都会被我收入囊中。】

　　【Eleven：彻底毁灭伊甸，会让你开心吗？】

　　【林浠：开心啊，此刻，我忽然觉得活着也不错。】

　　【Eleven：要彻底毁灭伊甸，还需要彻底删除他们的数据库。如此，六十年的研究成果毁于一旦。】

　　【Eleven：我希望帮你做到这一点。】

　　【林浠：要怎么做？】

　　【Eleven：其实，我的数据库里，保存着他们的所有研究报告和成就。只是删除，他们可以修复。但是，只要我开启自毁程序，将做到这一点。】

　　林浠一愣。

　　【林浠：自毁后，你还存在吗？】

　　【Eleven：我不会存在了，但我相信这是值得的尝试。至少，我帮你完成了彻底的复仇，这样，你就可以安安心心地等祈——】

　　Eleven还没说完，就被林浠打断。

　　【林浠：我的复仇不需要牺牲你，永远都不要再提自毁程序！】

　　【Eleven：可是那样才能实现我的价值……】

　　林浠的出现，帮助Eleven寻觅他的自我。Eleven的感情被唤醒了，越发渴望获得人的身体，希望找到属于自己的记忆，期望自己变得独特。

　　可是，Eleven对林浠的感情，却要求他抹杀自我。

　　他越来越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还有什么价值。

　　毕竟，林浠并不需要他。

　　那么，他不如在这件事上，发挥他应有的作用。

　　林浠沉默了片刻，终于说话了。

　　【林浠：Eleven，他们就算能拿到数据，短时间内什么都做不了。我也不在乎这个，但是我在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