功德簿·灵域(159)
提起当初,瓦斯卡斯笑容微微一沉,下意识地抚摸了一下手腕上有点女性化的贝壳手链,随后又笑着伸出胳膊揽住狄克的脖子,全身的重量往他身上一靠,道:"唉,人是会变得嘛!在刚认识的陌生人面前当然要装的成熟一点啦!不过咱俩现在是什么关系,哪还用得着见外呢?"
"什么关系?"狄克斜眼看他。瓦斯卡斯死沉死沉的,他觉得自己就像是背了一座山!
瓦斯卡斯绕着他脖子的胳膊一紧,用结婚宣誓一般的语气说:"只要你帮我找到迪蒙特,报了这深仇大恨,咱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感情还是有条件的?"狄克咕哝着道。
"明码标价不是更好?"瓦斯卡斯不以为耻地说:"免费的东西才最贵,无私的感情才最自私,难道连这你都不懂?"
"那些暗灵师的据点中没有迪蒙特。"容远忽然道:"子神没看见他。"
瓦斯卡斯两人已经知道"子神"是那只小老鼠的名字,闻言他微微一笑道:"不在也没关系,那些家伙既然都是暗灵师,手里肯定会有一些我们不了解的线索,我本来就没指望能这么顺利就找到他。"
豌豆趴在容远肩膀上,朝后看着瓦斯卡斯。
它认为狄克已经证明是可以信任的小伙伴,但瓦斯卡斯来历不明,还需要观察,因此一直在偷偷盯着他。它看得出来,刚才瓦斯卡斯和狄克闹着玩的时候,那刻意装出很凶很邪恶的样子其实有点滑稽,连小孩子都不会当真。
而此刻,虽然他笑容温和,但唇齿之间仿佛都有血腥气飘出来一样,比刚才那张牙舞爪的样子吓人多了。
平静温和之下,才是极致的狰狞恐怖。
"容远。"休息的时候,豌豆趴在容远耳边,用极小的声音说:"这个瓦斯卡斯,心理上是不是有点不太正常呀?"
容远屈指敲了敲它的头,没有回答。
豌豆鼓了鼓嘴巴,坐下来,双手托腮,干脆正大光明地盯着瓦斯卡斯看。
听说精神不正常的人都喜怒不定,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暴起伤人,它得好好看着,免得这家伙真的伤到了容远。
察觉到豌豆注视的目光,瓦斯卡斯冲它露出来一个颇具善意的笑容。
豌豆:......哼!
容远见状暗暗摇头,拿出便携式的温度计测了下外面的温度--零下四十五度。
这种天气对普通人来说当然是滴水成冰,但他们三人都训练有素,即便不穿御寒服,在外面走上一两个小时也不会有事。
实际上却不能如此,因为现在,还是正午。
半个小时以后,太阳在天穹移过一个不太明显的角度,气温变回骤降,到晚上更是会逼近零下一百度,无论对谁来说都是严峻的考验。
从子神之前传回来的消息中,容远也知道迪蒙特或许藏身城主府,至少与城主府有关。但一群暗灵师的危害当然比一个人要更大,暗灵师是没有道德和良知的一个群体,自控力往往也很差,如果耽误了太多的时间,说不定就会有很多村民遭到他们的毒手。
当然,诸多的暗灵师也意味着大量的功德,这也是容远选择先解决这边的原因。为了避免精神状态有些异常的瓦斯卡斯冲动行事,容远并没有告诉他迪蒙特的消息,因此几人现在还有一个调查情报的任务。
前方,已经能够看到村中房屋的轮廓。
子神先一步潜入村中查探,靠近到这种地步,容远与其心意相通,几乎瞬间就能理解对方的含义。
"他们为了避免被人发现,雪停以后也没有露面,一直都藏身在地下室中......村子里的人弄了两个外乡人送下去,现在一个已经死了,另一个也快了......这些家伙,完全不懂什么叫克制,都是肆无忌惮发泄的那种,手段极其残忍......"
"暗灵师已经不能被称之为人了,死都比落在他们手里强!"狄克道:"待会儿动手的时候,你可千万别心软,全杀光了也不会冤枉哪一个。"
"嗯,我知道。不过你要说暗灵师都不配为人也不对。世界之大,总会碰上一两个突破常识的家伙。"容远道。
"不,暗灵师都一个样!"狄克肯定地说:"天性所致,绝无例外。"
第120章
用银色金属刻着奇妙纹路的石台上,摆放着一盏半透明的油灯。一团火焰猛地自上方腾起,火苗舔舐着旁边的一块金属薄片。几秒之后,火焰又忽然缩回,变成一撮豆大的火苗。
而那块金属薄片上,已经多了几行密密麻麻的小字。
守在旁边的人将那块薄片取下来,看也不看就封存在一个扁平的木盒当中,贴上封条,用红色的印泥在封条上盖了一个戳,双手捧着将其交给房间外一名青衣少年。
青衣少年捧着木盒一路小跑,走廊中路过的人看到他的模样都立刻避让开来,以免耽误了他的时间。于是不到一分钟以后,木盒已经被送到了头发花白的老管家手中。
老管家接过木盒,将其送到内室。襄马正披着一件厚衣服,靠坐在床边看书,听到他进门,头也不抬地问道:"雪停了?"
"是。"老管家将木盒送上,道:"边关的紧急情报。"
襄马抬头,微微皱眉,道:"边关?"
他接过盒子,撕开封条将其打开,拿出金属薄片,扫了一眼,脸色立刻就阴沉下来,好一阵都没有说话。
"......殿下?"老管家轻声唤道。
襄马将那份情报推给老管家,轻声道:"战争......要来了。"
"三殿下败了?白马城?怎么可能?"老管家震惊地说:"白马城素来不以武勇见长,而且内斗严重,城主府内勾心斗角弄出来的那些丑闻,就算是市井之间都有传闻,军队中据说也都是一盘散沙......要说理忒城还有几分可能,白马城......"
"已经发生的事,再追究它发生的可能性已经没有意义了。"襄马咳嗽了几声,在老管家的服侍下喝了口水,然后才道:"城主府可能还没有收到消息,关隘被破,但其后的村镇未必知情,毫无防备之下遭遇敌人,必然会损伤惨重。你安排一下,想办法立刻把消息都传给该知道的人。"
"是。"
老管家知道情况紧急,叫了两名侍女来照顾襄马以后,便匆匆离开了。
侍女见襄马手中紧紧握着一本书,手指都因为用力而发白了。两人对视一眼,轻声劝导着把书从襄马手里抽出来--医师早就叮嘱过,以襄马的身体状况最好能一直静养,看书耗神又容易影响情绪,当然要少看。更何况在入秋以后,襄马的身体就时好时坏,初雪降临时更是直接病倒了。
襄马顺着两人的扶持躺下,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虚弱,手掌摸了摸着微微发烫的额头,习惯性地咳嗽着,闭上眼睛神色阴郁。
他厌恶自己这具病弱的身体,厌恶一切喧闹、应酬、虚与委蛇、迎来送往,厌恶令自己要在长达数月的时间里一直被迫待在地下室内的漫长、酷寒的冬季,厌恶这座城市内庸庸碌碌、刁滑粗鄙、不知所谓的愚民。
但偏偏,他却又放不下这座令他厌恶、痛恨、给他带来无数磨难的城市。
边关被破了,白马城的军队必然会长驱直入......理忒城或许也会紧随其后......
他们故意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发动,必然是有原因的!不论如何,事先没有半点预料的瑟瓦肯已经完全陷入了被动......现在应该......收缩防线......
但是,天寒地冻......普通士兵光是活下来就要竭尽全力了,根本别想出战......亚莉克希亚麾下的第三军团本就是瑟瓦肯最精锐的部队,连他们都溃败了,内城这样养尊处优的城卫军......更不是对手......
强制征召灵师吗?或许也是一个办法......城主府还藏着一支强军,如同调用的话......
昏昏沉沉间,襄马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意识沉沦了不知多久,也许只有几分钟,也许是几个小时,襄马忽然惊醒了。醒来的刹那,浑身就冒出了一层冷汗......睡前关于战事的担忧和紧迫还压在心头,让他的心脏跳的比平时急促了几分,胸口十分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