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地狱的烦恼(8)
起先理查十分不配合。他因为心理医生的询问感到不满,觉得自己在被人盘问,并威胁要捏碎对方的脖子。但渐渐的,马修取得了他的信任,理查放松了警惕,开始聊他和他的狗。
“糖糖是一只地狱猎犬……”
“……!”
地狱猎犬!传说里可没说理查有地狱猎犬!
理查刚开始叙述,马修就恨不得捂住眼睛呻`吟。他似乎能感觉到劳伦茨阴森森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背上——毕竟没人愿意让这种战力凶残的战斗种族进入自己的家中。也许因为对方的一个喷嚏,你就得重新装修了。
“几个月前,我捡到他的时候他还只有我的拳头那么大。”理查比了比自己硕大的拳头,“还没有长毛。他的妈妈和主人死在了一边,我想他们是在战斗中死去的。他妈妈临死前产下了他,这一定是他那么暴躁的最根本原因,他是在战场上诞生的。你也看到了他的毛色。在那么多品种里只有灰黑色猎犬的战斗能力最好,而他的妈妈就是灰黑色。那时我正缺一条狗,就收留了他,用自己的斗篷把他抱起来带回了家。”
“那可是个挑战,我是说,养育刚出生的小狗。”马修试着让对方相信自己理解他的处境。
“哦是的。其实他现在仍是头小狗,他还有几十年才会成年。”理查说着,笑了一下。马修注意到他进门到现在第一次露出笑容。
“说说你是怎么干的。”马修也配合着露出有分寸的笑容。
“怎么干的?我把他丢在箱子里,然后每天往里面丢一块生肉。身为地狱猎犬,他得知道如何生存。等他能动了,我就往他的箱子里丢一些微型魔物。”
马修认真地听理查描述他如何训练自己的猎犬。理查对这个话题很感兴趣,打开了他的话匣子。虽然这个过程在马修这样的常人眼里看来残酷而又血腥。
“糖糖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猎犬,他拥有其他猎犬所没有的一切天赋,无论是体格还是敏捷度,”理查说,“他都甩了其他猎犬几条大街。他可以跟上我的速度,甚至超前于我。我们的配合天衣无缝。可以这么说,在他之前我从未想过我会真正地与谁搭档。”
马修默然观察着猎人的表情,在他停顿时问道,“你为他感到骄傲,对吗?”
“当然不,”理查不耐烦地说,“我承认他很重要,但他只是一头狗。你会因为你种的花花草草骄傲吗?”
马修笑着说,“我会。好吧,那说说你们之间的问题。待会儿我想单独和堂吉诃德聊聊,但你得明白,心理治疗基于自愿原则,如果他不愿意参与治疗……”
“他不敢。”猎人阴森森地说。
猎人理查接着描述他和堂吉诃德之间遇到的问题。在堂吉诃德变得越来越强悍的过程中,他同时也变得越来越暴躁,冷漠,缺乏一只猎犬应有的服从性。这让理查恼火,他们动真格地干了几架,但这非但没让他们的关系变好,反而让事情变得越来越糟糕。他们的狩猎甚至因此泡汤,以至于理查不得不来找魔物心理医生。用他的话来说,他们的关系陷在僵局中的同时,他们同样也暴露在危险中。
“理查,容我打断一下,”马修若有所思地说。理查停止了他的抱怨,猎人的目光炯炯有神地盯着心理医生。
马修,“你曾经称赞过他吗?”
理查大声说,“当然。当他做的好的时候我就会说,好家伙,真有你的!我会丢给他一些小型魔物做奖励,你以为我什么都不会做吗?”
“不……让我来换个问法,”马修斟酌着说,“你抚摸过他吗?”
理查想也不想就说,“没有。为什么?”
“请你仔细地回想一下,”马修循循善诱地说,“从你收留他,到今天,你们有过怎样的肢体接触。在他成长的过程中,你曾经抚摸,拥抱过他吗?”
理查拧着眉头仔细地回想了几分钟,用这漫长的几分钟回忆了他能想的起来的一切。最后,他的眉头终于松开了,他想明白了,摊了摊手,“没有。除了干架,我从不碰他。”
理查离开地下室后,马修暂时松了口气。他用在劳伦茨堡的地下仓库里找到的鎏银茶杯给自己冲了杯热红茶,然后疲倦地揉了揉脸,问,“赫伯特,你觉得怎么样?”
劳伦茨,“我觉得猎人也需要治疗。”
马修打了个响指,“一语中的。”沉吟,“没有和狗谈之前,还无法做定论,但是有一些猜测……赫伯特,你听说过皮肤饥渴症吗?”
“两个都是?”
“很有可能。”
地狱猎犬的皮肤饥渴症(2)
五分钟后。
随着一声巨响,地下室的门被人踹开,一个人怒气冲冲地大步走进来。
“首先,我没病。”他一边进门一边比出一根手指,恶狠狠地警告道,“管住你的嘴,少胡言乱语,否则别怪我咬断你的脖子。第二,我没耐心。我只给你三分钟的时间。”
“请关上门,堂吉诃德。”马修友善地提醒道,“即使只有三分钟,我们的谈话也是私密的,我不希望其他人无意间听到。”
闯入者随手摔上门,而后愤怒地瞪着马修。他正是堂吉诃德,他的眼睛血红,充满着敌意与戒备。变成人形后,他身上的装束与理查很像。他高大健壮,但脸上光滑,没有胡渣。他看上去还很年轻。
马修从桌子后面起身,朝堂吉诃德走过去,试探地在他后背轻拍了一下,另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说,“请坐。”
堂吉诃德目不转睛地盯着他,马修与他保持着适当的目光接触,看上去真诚而又友好。片刻,堂吉诃德选择了坐下。马修发现他并不拒绝触碰,便朝他伸出右手,柔声说,“你好。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马修·格里夫,是一名魔物心理医生。我的工作是倾听你们的烦恼。”
医生的示好看上去实在纯良无害,令人不忍拒绝。堂吉诃德笨拙地握住马修的手。马修的手温暖而干燥,故意有力地与他相握了一下,才回到自己的桌前。皮肤接触会在第一时间打破壁垒,并为他赢得好感,这条对人和对魔物都适用。
马修重新坐了下来。他发现堂吉诃德脸上的愤怒减少了,但仍然没有放下戒备。他的目光接触一般,并且十分暴躁,和他的主人一样喜欢抖腿来排解暴躁不安的情绪。
“我们只有三分钟对吗。”马修将手表从手腕上卸下,突然加快了语速,“那么,问我一些问题。我对你知无不言。”
堂吉诃德拧着眉头说,“问你问题?”
马修摊了摊一只手,示意他并没有听错。堂吉诃德啧了一声,将两只手肘支在膝盖上,不耐烦地抖着腿。想了几秒钟,他问,“我的主人对你说了什么?”
马修看了一眼手表,“只剩两分四十秒了,我没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回答这个问题。简化你的问题。”
堂吉诃德几乎被激怒,马修赶紧举起手,指指手表,示意他时间不多。堂吉诃德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不小心被带进了马修造出的时间紧迫的氛围里,便埋头苦想起来。思考让他的头脑逐渐冷静了一些。又过了几秒钟,他问道,“我的主人说我有什么病?”
马修,“他说你是他见过的最棒的猎犬,有你在,他甚至敢闯入地龙穴里。”
“是的我们连地龙王的蛋都抢走了……天哪他居然告诉你这个!”堂吉诃德的眼中充满惊讶,“那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到底为什么要带我来你这儿?”
马修,“我说过,我的职责是倾听你们的烦恼。你的主人为你感到骄傲。他希望你们之间相处的更好,而靠他一个人的努力显然不行,所以他向我求助。”
堂吉诃德激动地说,“该死!他有努力过吗?!他的脾气差劲透!顶!我敢说除了我以外没有一条狗愿意留他在他的身边,我到现在都没有趁他睡觉的时候咬断他的脖子,这简直是黑暗之神的庇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