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折下无情道仙尊(70)
当时的萧怀舟并不理解发生了什么,不明白这团火苗对于巫族的意义是什么?
他只单纯的以为,是巫族人在这里点了一道火祈福。
直到他走入了神庙的最深处,看见了玲珑骨。
他一直想要的玲珑骨,被人整整齐齐的摆放在神庙的最深处,供在牛头架子上。
只要从空荡荡的牛眼骨处伸手进去,就可以轻易的拿到玲珑骨。
可实在是太轻易了,当时的萧怀舟竟然没有怀疑会有陷阱。
也不知周围是幻术还是什么,当萧怀舟拿到玲珑骨的时候,原本空空荡荡的神庙最深处,忽然弥漫起了漫天的血腥味。
这股血腥味太浓烈,只需要深吸一口气,便会觉得十分恶心。
萧怀舟分明进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看见。
可在拿到了玲珑骨的时候,血腥味止不住的流淌出来。
周围血雾散去,原本空空荡荡的神庙周围忽然躺着许多横七歪八的人。
不仅满身血痕,了无生气。
甚至可以说是死状极其惨烈,每一个人都身中数十刀,在鲜血流尽的痛苦中绝望而死。
这些人的手腕上带着巫族特有的血铃铛,就证明他们身份的唯一东西。
而巫族手腕上的血铃铛中间会有一团他们的眉心血。
巫族之人出生的时候就会扎曲眉心第一缕血液,存在手腕的铃铛里。
这一滴血就是他们的生命,有巫族血脉的人,这一滴血会持续的闪耀发光,直到生命的尽头。
而如今,萧怀舟眼中所有人手腕上的铃铛,全都黯然失色,没有任何光芒。
也就是说这些巫族人都死了。
最重要的是,都死在萧怀舟的身边。
而萧怀舟是神庙之中唯一一个站着的活人。
这是一场鸿门宴。
而萧怀舟便是那个被邀请来的人。
鸿门宴的主人,自然是萧长翊。
萧怀舟没有人等得来萧长翊,反倒是本来了许许多多东夷国的士兵。
几乎就在他踏入神庙的一刻钟之后,多如潮水的东夷国士兵全都冲了进来。
嘴里用大雍朝的语言叫喊着:“是大雍朝的四皇子杀了我们大巫!”
“就是他,是他对他们下手了!他是巫族嘴里的恶人!”
“明天就是巫族大典,没有大巫,上苍一定会惩罚我们的!我们东夷国会遭受灾难,我们不能放过他!”
“抓住他,让他赔命!”
“对,让他赔命!”
数百士兵纷纷扰扰冲进来,嘴里喊着的,无一不是萧怀舟是凶手,萧怀舟屠戮了巫族。
萧怀舟神庙最中央,手握玲珑骨,百口莫辩。
可他不能死在这儿,至少现在不能死在东夷国。
他还没有把玲珑骨带回去,他还没有治好谢春山。
他分明是冤枉的,他如果死在东夷国,萧长翊那张嘴还不知道会怎样污蔑他。
到时候不仅仅是东夷没有人相信他,连大雍朝连他的父皇都未必会相信他。
萧怀舟自己变成千夫所指,没有关系,但如果不洗刷这个冤屈。
直接影响的便是太子。
所以当时的萧怀舟选择突出重围。
他要离开巫族神庙,带着玲珑骨活着离开巫族神庙。
那一日,成为了萧怀舟永生永世的噩梦。
他手持弓箭,不知道杀了多少人,多如牛毛的东夷族士兵,一波一波冲上来。
他一人一箭站在那,二连发,三连发的往外射箭。
来之前,为了避免一些可以预知的危险。
萧怀舟特意让观书给他准备了数百张符箓。
这种符箓贴在弓箭上,即使没有真正的弓箭,只要有一张符咒,就可以射出一把灵力箭。
再加上萧怀舟站在神庙最中间的高台之上。
又有着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
所以东夷族的士兵根本没有办法冲上来将他拽下来,他们手中的长枪也够不到萧怀舟。
这一场以多欺少的战役,最终还是让萧怀舟突出重围而去。
可那一夜,萧怀舟杀了太多人。
有太多人死在他的面前,一个接一个倒下,被一箭穿心。
战争本来就是这般残忍,如果你选择宽恕他们,那么死在巫族祭台之上的就是萧怀舟自己。
萧怀舟低头,只觉得现在自己的双手也依旧染满血迹。
“醒过来,神庙之中有幻象灵。”
谢春山的声音冷不丁的回荡在萧怀舟耳边。
萧怀舟一脸茫然的抬起头,周围漫天的血腥气好像全都消散了,只留下一个孤零零的神庙祭坛,还有神庙最中间巨大的牛头骨。
一如当初所见。
牛头骨中间安安静静摆放着玲珑骨。
而中央的那个火堆也没有熄灭,火苗依旧,圣火还在。
萧怀舟茫然仰头与谢春山对视。
“都是幻觉?”
谢春山点头:“这里有无数个幻像灵,一旦触碰到他们就会陷入幻觉之中,会想起最让你痛苦的往事。”
“我杀人了,杀了许许多多的人……”
萧怀舟垂下双手。
即使现在所看见的都是幻觉,那也没有办法抹去曾经他所做过这件事的痛苦情绪。
那是他第一次杀人。
为了谢春山,为了玲珑骨,也为了太子。
“也许都是幻觉呢?”
谢春山张了张嘴,却不知这种情况下应该要怎么去安慰。
萧怀舟摇了摇头。
不是幻觉。
前世种种,虽然已如过眼云烟,但在神庙中发生的屠杀却是真真实实存在的。
即使这个神庙之中,有着让人会迷失心智的幻觉。
那幻觉也只是萧长翊安排的。
目的只是为了让萧怀舟以为神庙之中没有人,然后堂而皇之的去取玲珑骨。
实际上,从他进入神庙的那一刻起,巫族的人都已经死在他的面前。
只是他看不见,他被幻觉迷了眼。
他以为周遭是安全的。
可后来冲进神庙的士兵,并没有受到幻觉的影响,所以那些士兵们看见的就是萧怀舟站在血泊之中,周围躺着巫族的同僚们。
萧怀舟便是那个凶手。
萧怀舟闭上眼,虽然已经被点破是幻觉,还是忍不住往回忆里深陷。
那次屠杀之后,萧怀舟回到府里就发烧了。
烧了整整三天三夜。
迷迷糊糊之间,他好像见到了谢春山。
一向不愿意同他说话,只将自己躲在屋子里的谢春山。
萧怀舟甚至分不清那一夜是梦还是幻景。
谢春山来到了他的屋子里,高悬明月站在那儿,用一只手搭在他的额头上,想要试探一下他的体温。
萧怀舟只觉得额头上一阵冰凉,原本体内焦灼的燥热气息,也被这股冰山味道给掩埋过去。
这种冰凉流入他的四肢百骸,渐渐消退了他身上的体温。
却消不掉他手上的罪孽。
萧怀舟虽然躺在那,却还是一遍一遍的搓着两只手,试图将两只手上沾染的血腥味搓掉。
他记得每一个人死去前不甘的眼神。
记得每一道热血洒在他脸上,滚烫的痕迹。
他还记得,萧长翊在他离去之后发了长文指责他,说他为了盗取玲珑骨,竟然将巫族尽数杀害。
不仅如此,萧长翊还将故里祁出事的事情怪在了萧怀舟头上。
没有了巫族主持大典,第二日故里祁不明原因病死了。
整个东夷族都觉得这是一场灾难,是上苍降给他们的惩罚。
而这一切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没有顺利举行大典。
都是因为萧怀舟。
一时间,萧怀舟成了千夫所指,百口莫辩。
他浑浑噩噩的发着烧,却只觉得自己无比委屈。
怎么会这样?
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做,他分明只是想要救治谢春山而已。
浑身颤抖的少年,像一头小狼崽子一样睁开眼,恶狠狠盯着眼前高悬明月。
他烧糊涂了。
他只想要将这高悬明月拉下来,侵吞入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