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敌(7)
“自己去看。”他说。
冯文圣满脸嫌弃地看他一眼,却也只得转身,轻手轻脚地往洞里走去,仿佛步子重了,能把里面的人吓得尸变一般。
他前脚刚进,后脚便怪叫一声,使出毕生绝技,闪转腾挪,瞬间便出了洞外。
冯文圣吓得不轻,气喘吁吁道:“活、活的?!”
他有些难以置信:“你没伤他?不是说他被你一剑穿心了么?”
“穿是穿了。”
“那他怎还活着?”冯文圣不信,“你那无极不是最爱啖人生魂?”
“原先是死了。”时轶面无表情道,“方才被我气了两句,又活了。这会还气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
时轶:爱而不得?不能吧?我长得比他帅,修为比他高,一剑能串十个你师兄,干嘛不喜欢我呢
时轶:(感到匪夷所思)(开始自恋)(并忘记自己昨天还是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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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在世……性命最真”句出自《性命圭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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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生死地(四)
在此之前,谢长亭只见过冯文圣两回,一回是赵闻竹重伤时,见微真人曾请他诊治;一回便是那日,在悬济山下见过。
他曾听上善门其他弟子偷偷议论,咋舌说冯文圣收他们门主的诊金,收了整整三千上品灵石。
谢长亭习惯性地将灵石化作人间的钱币单位,一上品灵石合黄金一两,三千两黄金,能买下他家中一栋宅子了。
药修一脉,悬济宗一宗独大。听闻其宗门仓库内天材地宝无数,冯文圣做药修能把自己做成这修真界的首富,与其天性狡诈脱不开干系。
冯文圣被吓到大叫一声、跳出洞外后,不多时,又喜笑颜开地重新进来了。
谢长亭还负着气,卧在榻上不肯动弹,见冯文圣又来了,也只是道:“冯宗主请回吧,在下一介凡人,生死有命,便不劳您费心了。”
“那怎么成呢?”冯文圣喜滋滋地在他一旁坐下了,“这可是大好的……我是说,长亭小友,你且伸过手来,我替你把把脉。”
尽管对方是时轶请来的,但谢长亭未曾与悬济宗交恶,也不好拂了前辈的面子,只得将手递给对方。
冯文圣先是替他把了脉,又轻轻朝他心口送入一点灵气、探查一番。思忖片刻,他道:“小友啊,你这……伤得可不轻呐。”
“先是这外伤,你心房俱碎,须一片片接好,要三月有余。当然,若是你用上我宗特质的……咳咳。”他余光瞥见时轶背着手也进了洞,连忙刹住了话头,“然后是灵脉,这……说实在的,长亭小友,这灵脉断续,事不在人为,我亦无能为力。”
尽管谢长亭早在四年前就从师弟那里听过如出一辙的答案,可再听药修老祖亲口将这话讲出来,心底仍是一片冰凉。
冯文圣见他脸色难看,便也叹了口气:“除此之外,还有一点……”
“他魂魄有损。”
时轶在一旁接道。
谢长亭愣了愣。
魂魄有损?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三魂七魄是修士乃至凡人的精神所在,若魂魄缺失,要么长睡不起,要么精神异常,他又怎会好端端地坐在此处。
“准确来说,是你的三魂七魄都散开了,如今聚在一起,却未完全聚拢。若不是前些日子,时轶时时刻刻用灵力扯着你的魂魄,你怕是早就魂归地府了——当然,这也是他自己作的孽。”冯文圣话锋一转,“我早说了,他那无极最爱食人生魂……”
时轶很无奈:“我都教它吐出来了。只是吐得慢了些,聚了半个月才聚拢。”
谢长亭:“……”
谢长亭:“你的剑,食人魂魄?”
时轶思索片刻,认真道:“也不一定是人的。它平日里不怎么挑食,兴许是被我饿多了。”
“……”
谢长亭一阵无言。
妖族里有吞食人精魄修行的,魔族中亦有以生魂祭阵的邪术。可这天下哪有正道修士,使着一把能食人魂魄的剑?
谢长亭想着,忽然忆起许久之前,曾有传闻言,时轶之所以如此肆意妄为,不仅仅因为他性格狂傲、亦或是他师门管教无方。
而是,他的祖上,曾有……能化成人形的妖修。
妖族皆是由动物化形,骨子里便带着三分不驯,罔顾道法、大开杀戒,都是常有的事。故而修士们常常出山,降妖伏魔、平叛除乱。若此事为真,倒是能解释得通对方为何如此漠视他人性命。
只是妖族都倚仗自己法术强大,不爱像人族一样使些法器。
可若时轶为半人半妖,以剑道掩饰自己吞**魄的本能,似乎也说的过去。
若是如此……
那他将自己囚在此处,该不会,是为了养好……再,吃了他吧?
谢长亭心中生出一阵恶寒来。
莫名被瞪了一眼的时轶:“?”
冯文圣见状,也不知道他已经浮想联翩到了吃人上,大笑道:“小友莫慌,对我悬济宗而言,此乃小事一桩!我宗有温养神魂的——”
“我要昆仑雪莲。”
时轶毫不客气地打断他道。
冯文圣的神情明显僵了一下:“你要雪莲?”
时轶狮子大开口:“要并蒂的。”
“这这这……”冯文圣顿时气势全无,犯起难来,“不是冯某人不愿意帮你这个忙。而是这雪莲乃百草之王,实在有市无价啊!我……”
时轶抬手,示意他打住:“少不了你好处。”
“……仓库里就有,你要几朵?”
冯文圣屁颠屁颠地从无名境下来,一手还拎了个被时轶托付给自己的小姑娘,头不晕了,腿也不瘸了,御剑直奔自家后山。
时九则被师父以“我同你哥哥要过二人世界,自己一边玩去吧”为由赶出了师门,一脸的闷闷不乐。
两人走后,时轶在灵虚洞外思索了了一阵什么。
片刻后,他再度推开洞门:“谢长亭?”
洞内的人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这么紧张干什么。”时轶便笑了笑,试图缓和气氛,“——吃不吃饭?”
谢长亭:“……?”
他八岁时踏入仙门,十岁起不沾五谷。
距上次听见有人对他说“吃不吃饭”,已经过去了足足十四年。
他怀疑地看向对方:“你……未辟谷?”
“辟了。”时轶道。
又言之凿凿道:“辟了便不能吃么?”
片刻后,时轶将盛着几个小碗的托盘放在他床头,又替他点上一盏灯。
灯盏中分明没有灯油,甚至连烛火都看不见,可透出来的光却均匀地映在整个洞府中。
谢长亭也终于得以看清对方的打扮。
时轶仍穿着那一身招摇红衣。兴许是他生着一张少年人的脸,烛火跃动在他瞳中,此刻竟也显得他神色温和、纯良无害。
似乎,不开口说话时,此人瞧上去也没那么不顺眼。
可不知为何,与半月前相比,他的脸色似乎憔悴了些许。
是如冯文圣所说,耗费灵力为自己维持生魂不散,所以……?
时轶见谢长亭打量自己,目光一转,和他对上。
“……”
谢长亭立刻佯装无事,挪开目光,打量起四周来。
“此处是无名境灵虚洞,洞里设着锁魂的法阵。”时轶也未说什么,只是解释道,“那日我怕你魂魄散了,才将你安置在此处。”
锁魂阵?
他原以为……此处暗无天日,当是他无名宗的囚牢。
谢长亭心中松动了一刹,不由得看向对方摆在桌前的餐盘。上面只是一些清粥小菜,连荤腥的影子都见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