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敌(12)
那囚禁他们的人……
自然是,设下此境者。
他背后阵阵发凉,夹了夹马腹,想要催促巡天离开。可巡天却忽然开始原地踱步,不肯继续前行,似是有些焦虑。
谢长亭皱眉:“怎么……”
“——师兄,你当真看见那药修老祖来了此处?”
一道人声骤然响起。
听方位,就在他们的近处。
另一道声音紧接着道:“当真啊,难道我还能看花了眼不成?那死老头成天穿一身绿到处招摇,我想认错都难!”
谢长亭动作一滞。
这声音……似曾相识。
“那,要、要不然,咱们还是给长老通传一声吧?”
“也是。这里荒山野岭的,那死老头千里迢迢到了这,总不可能是为了采什么药吧。”
两人一边交谈着,一边朝谢长亭所在走来。
谢长亭立刻翻身下马,示意巡天跪下。一人一马藏在不太茂密的矮林之中。
长靴踏在枯叶上的声音越来越响。他心跳极快,隔着交错的矮林,看见一前一后两名身着白衣的青年。
走在前面的那位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祭出一道传音符来,小声开口道:“启禀师叔,弟子寻到了那悬济宗主歇脚之处,可附近并无灵山,只有一座荒山,不知那时轶的藏身所是否就在此处。”
随着弯腰划出法诀的动作,青年腰间的一块铜制令牌晃荡了两下。
令牌上赫然是“上善”二字。
与此同时,谢长亭也终于看清了此人的面容。
不是别人,正是他那被时轶一剑劈过,同他一般修为全失的师弟,赵闻竹!
谢长亭讶然。
他依稀记得,自从身受重伤、金丹碎裂后,赵闻竹便郁郁寡欢,成日躲在自己的院子里不肯见人。也只有逢年过节时,自己才能见上他一面。
——如今他不过从师门离开了短短半月,为何赵闻竹又能行动如常、甚至使用法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假如无名境里其实有活物,就会出现:
(各种小动物大动物排起长队)
长亭:(挨个摸摸)好可爱
(某人状似无意地排进队里)
长亭:……你来干什么?
——
第7章 生死地(七)
等赵闻竹传过了音,另一位弟子又道:“闻竹师兄,你说……长亭师兄是真的死了么?”
乍然听到自己的名字,谢长亭屏息伏在草丛中,一动也未动。
他现在修为全无,若是对方有心探查,立刻便能觅到他的所在。
赵闻竹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长亭师兄年年是我们弟子论剑第一,修为已臻化神,又怎会身死……一介庸人之手?”那弟子小心翼翼道。
却忘记了当初险些被一剑劈成两半是赵闻竹的痛点。
这话好似在说:你被劈就算了,谢长亭修为在你之上,又怎会身死当场?
果不其然,赵闻竹脸色黑了:“我兄长亲眼见他身死,还能有假不成?”
弟子自知失言,连忙引开话题:“师兄,你说那时轶究竟修为几何?”
谢长亭闻言,也是一愣。
当初见无极剑阵时太过愕然,脑海中一片空白;后来受了伤,自己修为全无后,更是无心想这些。
那日下山前,曾有见过时轶的其他弟子告诉他说,时轶闭关前修为初入化神。他想自己入化神五年有余,尚未突破,总不见得对方短短四年便能超出自己不少。
……如今看来,显然并非如此。
“几何?”赵闻竹却冷笑了一声,“他修为再高,伤得了谢长亭,能伤我师尊半根毫毛么!?”
弟子赶紧赔笑道:“闻竹师兄说的是!既然师父不日便要出关,我看那时轶也是死期将至了!”
谢长亭五指悄悄攥紧。
他师父要出关了?
是了,他师父修为已入大乘。自从数年前好几位大能接连陨落、仙门式微后,见微真人就已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人。
也是这普天之下,最有希望飞升的人。
时轶修为再高,也高不过化神再上一层的洞虚。距离他师父的大乘,更是有两层之遥。
否则自己被他一剑穿心,就不会还好端端地在这里了。
若是此番出关,他师父迈入渡劫期,那时轶便更加不是他的对手。
届时,师父想为自己寻仇……他又当作何打算呢?
一旁的两人仍在交谈。那弟子在问:“师兄,我还有一事不解。”
“虽说我们今日是来捉拿时轶的,可我们循着悬济宗主的踪迹过来,想必两人是在一处的。悬济宗主虽是不善斗的药修,但也已是合体期修士,见朋友有难,必然会出手。他二人加起来,我们的‘八荒六合阵’恐怕不是对手……”
谢长亭算是听明白了。
“八荒六合阵”是上善门独有的一门功法。此阵由二九一十八位金丹期以上修士组成,以多敌少,对时轶这种修为的修士而言,虽不能伤他分毫,但配上法器,定能将他困住。
“朋友?”赵闻竹冷笑道,“你真当他药修老祖会和一个化神期的修士做朋友么?”
弟子一愣:“师弟不解。”
“想不懂就别想了,你想了也是白想。”赵闻竹不耐烦地说,朝远处看了一眼,“他们来了——看来是都收到师叔的传音了。”
谢长亭这才注意到,远处的山脚下,正隐约有鼎沸的人声传来。
不多时,山脚下的人便陆陆续续上山了。
“我道是谁这么快寻到了时轶的踪迹,原来是闻竹小侄。”为首的人开口道。
谢长亭心下一沉,听声音,辨认出此人乃是宗门长老之一,他师父见微真人的胞弟,赵复!
此人位居长老,但却是靠着资历堆上去的,年逾花甲,修为却与谢长亭不相上下。
“见过师叔。”赵闻竹向他行礼,“师叔上山时,可有见过那悬济宗主的踪迹?”
赵复刚要开口:“暂未……”
便听得一声——
“你们是在寻我么?”
赵复一惊。
谢长亭更是听见了熟悉的声音。他伏在茂密的灌木之后,一手捏着巡天的嘴让它噤声,另一只手稍稍拨开灌木一点。
只见悬济宗主冯文圣如约而至,不知何时,已出现在了众人的身后,手中还握着一只药袋。
上善门弟子见状,顿时警惕起来。
冯文圣左看右看:“哎哎,大家别紧张啊,别紧张。怎么,如此兴师动众,你们今天终于是要逮时轶来了?”
赵复的脸色顿时变得有些难看:“冯宗主……”
“师叔,等等。”
却是赵闻竹开了口,拦住了赵复的话头。
他上前一步,向冯文圣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冯宗主,在下并非有意跟踪您,只是在下师兄谢长亭尸骨未寒、血仇未报,我上善门此番前来,只是为了揪出时轶,朝他讨回我师兄的尸骨罢了。”
冯文圣闻言,打量了对方两眼,忽然后退两步,大叫道:“我的娘诶!”
赵闻竹:“?”
谢长亭:“?”
冯文圣:“你是那个赵闻竹!”
谢长亭:“……”
赵闻竹勉强笑道:“正是在下。”
冯文圣面上大惊:“你的伤好了?我怎么记得……”
“家父圣手,为在下诊治了一二。”
冯文圣的目光飘忽了一瞬。片刻后,他抚须长叹道:“见微真人果然神通广大,竟能逆转金丹碎裂,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呐!我实在是愧对这药修老祖之名啊!”
“冯宗主。”赵闻竹似乎不太愿意谈及此事,“我上善门与您素来无冤无仇,今日亦不愿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伤了我两宗和气。我见您手上拿着药袋,若是您愿意将此药袋转卖与我,我上善门愿出双倍的价钱;若是您答应一会不再出手,我愿意再另附上一份小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