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敌(40)
萧如珩眉头愈蹙愈紧。
许久,他开口道:“这怎么像是……死相啊。”
谢长亭:“什么?”
“死相。”萧如珩一下从地上站起,有些烦躁地原地踱起步来,“是命中带的死相。不是说他现在快死了,看起来更像是逆天改命……逆天改命?他这难道是改了谁的命,替那个人承接了他原本的将死命运吗?”
“你看吧,我早说了,但凡你认识他久一些,都不会觉得他逆转自己修为奇怪……”
谢长亭刚捡起时轶落在地上的面具,闻言,“当”的一下,面具脱手落在地上。
他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钉在原地,耳畔轰鸣,一时犹如五雷轰顶。
那日剑阵中的风似乎又刮在他身上,令他周身骤冷、手足冰凉。
他终于明白为何叶霜会说师父卜算出错、八字有误,明白为何所有人遍寻他尸身而不得,明白为何身为阵主,对方分明可以挥手撤去剑阵,却要同他说待自己去解阵,说阵解得不好,他元神turnip立时便会灰飞烟灭。
明白为何那日自己被一剑穿心后……还会活着。
作者有话要说:
回答之前的问题:是年上啦,时轶他装嫩(。)
——
第25章 降长生(十六)
或许是见谢长亭久久未再开口, 萧如珩很快便觉察出他情绪不对。
他停下来回踱步的步伐,望向对方。
片刻后,开口道:“怀嘉啊。”
谢长亭抬头。
“你能将面具揭下来看看么?”
谢长亭一瞬便回过神来。
他跪坐在原地,没有动弹。
萧如珩一瞬不瞬地朝他看来。
片刻后, 他慢慢道:“我想, 你应当不是什么悬济宗弟子吧。”
谢长亭摇头。
“当时人多眼杂, 我便随口胡诌了一个宗门。”他实话道。
萧如珩:“你眼下为何不愿摘下面具?”
“萧宗主从前见过我。”谢长亭只能说。
“哦?”萧如珩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是在青丘么?”
反倒是谢长亭不解:“青……?”
他摇头:“不是。只是仙门论道时见过宗主。”
萧如珩反应很快, 不动声色地眯了眯眼, 嘴上却说:“看你的意思,我应当是认得你的。唔, 看来还是名门子弟呢。”
谢长亭没应声, 算是默认了他的话。
不过萧如珩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身份,毕竟如今在修真界中,他是一个只活在茶余饭后谈资中的“死人”。
比起这个,他更在意对方口中的“青丘”。
青丘在如今的修真界中已仅存在于传闻中。相传数百年前,那里曾是妖族领地。只是后来大乱时,天地崩塌, 青丘也随之沉入地底, 无家可归的妖族亦因此为祸人间,而后才被玄鉴真人一一镇压。
萧宗主为何要忽然间提起青丘?还是说他宗门之中也有一处同名之地?
谢长亭一时间想得入神, 并未注意到萧如珩望向自己的神情愈发微妙起来。
萧如珩张了张口,刚要说些什么, 神情却忽然间一滞:“怎么……”
谢长亭闻言, 顺着萧如珩抬高的视线, 在半空中望见一抹鲜红, 正向他们极速飞来。
萧如珩一把将那物攥进了手中。再摊开时,却发现那是一张符纸。
一张鲜红的、血色浓重的符纸。
上面赫然是两个大字,“事发”!
“不好。”萧如珩沉声道,“扶鹤那边出事了。”
谢长亭心中一紧。扶鹤同他舅舅待在一处,同时在场的还有上善门与明月山的人,又为何会送来带血的字条?
“是妖魔现身?”他问。
天色刚暗,对方就送来字条,未免有些太过巧合了。
“十有八九!”萧如珩肯定道。
他将那张鲜红的符纸攥在手心,掐起法诀,不由谢长亭开口,便将在场四人瞬间卷入法阵之中。
谢长亭眼前一亮又一黑。视觉再度恢复时,周围景象已大有不同,便知道是萧如珩用法阵将他们送到了另外一处地方。
至于是何处……
他抬眼一看,便在不远处高挂着的牌匾上看到几个大字,“山味斗”。
“这法阵能将我们带去血迹主人所在之处。”萧如珩开口道,“看来的确是山味斗中出事了。”
谢长亭又低头朝时轶看去。时轶此刻正枕在他膝上,服下九还丹已过去了一刻钟,仍是昏迷不醒。
“萧宗主,”他开口道,“你先前所说的死相,可有方法破除?”
萧如珩沉吟片刻:“有倒是有。”
“是什么?”
“这个……”萧如珩却是犯了难,“一般而言,忤逆天意而行、擅动他人命格的,都会被降以天谴,也就是劫数。”
“至于如何渡劫,就要看他本人的造化了。若是扛过去了,便会安然无恙。若是扛不过去……恐怕只能教天收命了。”
谢长亭想了想:“也就是说,此刻他身在秘境中,并不会有性命之忧?”
萧如珩:“说是这么说……”
却被谢长亭打断道:“多谢宗主解惑。”
“不过眼下,可否请宗主留下断后?”
萧如珩:“……啊?”
他当了这么多年宗主,还是第一次听有人说要他留下断后的。
对方还是个二十出头的小辈。
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谢长亭已弯下腰去,连剑带鞘地将无极从时轶腰间抽了出来。
他站起身来,微微回头:“那就劳烦宗主照看这两人了。”
萧如珩:“哎不是,你——”
谢长亭根本不待他说完,拔剑出鞘,寒光毕现。
萧如珩不动声色地倒吸了一口冷气。
他记得这是时轶素不离身的那把佩剑,名为“无极”。
名字取得天下无双,却曾由千万亡魂淬炼而成,是把噬人心魄的“鬼剑”。
就连他自己,在第一次见到这把剑还能将活人魂魄扯离躯体问话时,也被吓了一跳。
但凡名剑,尤其是作了修士的本命剑后,多多少少都是有些脾性的。
譬如无极,便会在潜移默化中影响使用者心性。但凡稍有道心不稳,便会为其所反噬。
可谢长亭只是拿着它,一剑劈开山味斗大门。
趁手得仿佛它便是自己本命剑一般。
萧如珩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将剩余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山味斗门户大开后,谢长亭隐约能看见里面的内院亮着灯。
他在指尖燃起蓝火,可它却并未为他指明方向,显然有人已经发现他在谢诛寰身上留下过追踪术,此时已将其抹去。
朝内院的方向又走了两步后,背后也传来了动静。他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是萧如珩一手一个,将时轶与云收一同从外面拖了进来。
“……”谢长亭定了定神,继续向内院走去。
却没有注意到,此刻在萧如珩的折腾下,被拖在地上的云收已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眼。
云收先是感到胸腹处一阵刺痛,心口无比沉闷,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
难道我这是死了么?
他伸手,在自己身上摸了摸,却发现自己完好无损,还好端端地活在人间。
萧如珩注意到他动作:“醒了?”
他停在屋檐下,将拖着云收的那只手松开了。
云收迷迷糊糊将眼皮撑开一点,打量着眼前陌生的景象。
突然,“啪嗒”。
有什么东西从屋檐上落了下来,正巧滴在仰面朝天的他脸上。
“萧、萧宗主。”云收揉了揉眼睛,顺手将那水滴从脸上抹去。
他四下张望起来:“这是在何处?我怎么忽然睡过去了?天、天怎么黑了,还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