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兵不乖(78)
到了夜里,伤口还在疼,明明只是一个两厘米的小口子……宋捡翻来覆去,实在睡不着,把精神体放出来,开始教育小丢:“你怎么回事……那是周允,是周允啊。”
小丢滑溜溜的,不断扭动,试图逃走。
“你别动,再动我打你啊。”宋捡进行恐吓,亮出右手掌的伤,“小爸今天都放血了,也不一定能把周允救回来呢。他要是死了,下一个就是你和我。你知不知道自己是毒蛇啊?”
小丢吐了吐黑色的蛇信,意思是知道,小脑袋斗志昂扬,看上去还想再试试。
宋捡看着它这一脸咬人真爽下次还敢的表情,气不打一处来。“现在好了,周允生死未卜,伤口疼得我没法睡……你不是很喜欢周允长官吗?你怕他干什么?他只是抓你一下,你让他抓又能多委屈?”
黑曼巴蛇不会说话,豆豆眼盯着主人,脑袋晃来晃去。
“别撒娇,你闯大祸了!”宋捡弹了它一下,不知道周允现在怎么样了。
不过梁霄说总部有血清,应该……应该不会死吧。
“你大晚上不睡觉,骂小丢干什么?”王霸打了个哈欠。
“霸霸,我可能要死了。周允他……”宋捡揪着手指头,自己还没弄到牺牲名额,也没有找到哥。他又摸了摸肚脐的左下方,十字型的疤痕这辈子消不掉。
“放心,现在已经过去这么多小时了,没有广播通报,说明他没事。”王霸提醒他,“黑曼巴的毒量一旦进入血液就是致命的,没有血清,周允撑不下来。看来他运气好,移动基地有现成的。”
宋捡往后靠靠,背脊贴住冰冷的墙壁。“希望吧,我还想留着这条小狗命,见见我哥呢。”
“又是你哥……你哥到底有多厉害?就你们那点儿一起长大的事,我听得耳朵起茧子。”
睡眠舱里空间逼仄,可宋捡反而喜欢,他和蛇一样喜爱蜗居,小时候是那个帐篷,一条毛毯,脖子上的绳。现在就在这里,自己一个人发呆也挺好。
“我哥很厉害啊。”宋捡喃喃自语,“他是狼群养大的,喝的是狼奶。他喜欢看星星,也喜欢对着月亮嗥叫。跑得很快,营地里的人说他能和狼群一起行动。他是一个很硬的人,脾气真的硬,从来不好好哄我……我折腾起来他还打我。打我手背。”
“你有毛病吧?打你,你还想他?”
“我……想啊。”宋捡闭上了眼,很多事,他也不敢全部告诉王霸,自己的过往是只属于自己和小狼哥的秘密,“有我哥在,我从来不担心会死。他说过,捡和狼都不会死。”
王霸安静了几秒,仿佛为这份情感动容,但很快声音回归严肃,把宋捡从回忆里拉回现实。“小捡捡,周允的房间绝对有屏蔽装置,要务必想办法找出来,他是一个很有价值的目标。”
小丢作为变温动物,永远不能离开热源,它第一个见到的人就是宋捡,认定了主人,与主人有异样的亲密。即便是在密封空间里,如此近的距离下,它也要缠住宋捡的腿和脚踝,用鳞片接触表示亲密。
宋捡也不想离开热源,紧紧裹着被子。“我没机会找。”
“没机会,制造机会也要找。”王霸提醒他,“但要保持警惕,保持敌意。周允这种人很可怕,一定要小心,别让他发现你的真实身份。”
“明白。”宋捡突然起了鸡皮疙瘩。
“你和他,不是一个阵营的伙伴。”王霸加重语调,“他是野军的指挥官,你是新联盟的内线。一旦暴露,周允不会对你这种小哨兵手软,他可能连亲手处决你的兴趣都没有,直接交给别人办了。”
宋捡已经不寒而栗。“我明白。”
“如果某一天,上级发布剿灭口令,也希望你不要手软。”王霸说,“自己活下去才最重要啊。”
宋捡点了点头,捏住了手心的伤口。
第二天,仍旧打听不到周允的消息。
宋捡总是不安心,生怕他突然毒发暴毙。好在两天之后都没有传出这样的噩耗,宋捡排队去领军需补给,同时也松了一口气。
应该是……没死吧?
罐头一下领了不少,宋捡拎着包往回走,从来不曾注意向导队伍那一侧。
那一队都是向导,只不过人数寥寥无几,但都是B级,A级和S级不用领,会有人给他们送。
宋捡想起周允的冰箱,甜苦交加的巧克力和甜蜜的草莓味再现。他舔舔嘴唇,往向导那边张望。
他们除了罐头,还在领……糖?宋捡把装模作样的假眼镜往下拉一拉,真的是糖,管理员递给向导几包白色的小方块。那些小方块排列整齐,每一包都有几十个。
周允说过,向导都是依赖糖分的,看来B级也不例外。没有糖,他们的精神力就垮掉了。
吃完几个罐头,宋捡又坐上44号列车,到了小巷子里,仍旧是敲三下门,里面回应,再敲三下。
门开了,女人杵着拐杖:“我以为你临时放我鸽子,人都约好了。”
“我从不反悔。”宋捡有些紧张,但自己连S级都撑得住,B级应该不算什么。于是一脚踏入房间。
女人关上了门,把他带到一个像手术室的地方。灯光昏暗,有酒精的气味,刺到宋捡的嗅觉不太舒服。
“上去吧。”女人指了指手术椅子。
“捡捡你可小心点儿。”王霸一直反对他来,“虽然我不知道她把你带到哪里去了,但我觉得这事很危险。过强的精神发泄能导致哨兵脑死亡。”
宋捡咳了一声,当然不可能回答王霸。“为什么还有束缚带?”
“因为第一次接私活儿的哨兵容易紧张,哨兵的身体机能通常又很强,会打伤向导。”女人说,“不过你放心,我给你安排了一位性格不错的B级向导,他来过许多次了。”
宋捡站在原地犹豫,看着那张椅子。
“喝杯水吧,别怕。”女人拿来一杯水,“一次记五千点,我们有专业的技术人员,能直接把点数打过去……这么一大笔数目,总好过你可怜兮兮捡木头吧?”
宋捡看了看那杯透明的水:“我不渴,我想……我想抽根烟。”
“请便。”女人看看挂钟,“还有十五分钟,向导会来,我希望我们准备好。”
烟是今天发的补给品,宋捡叼了一根,手指颤抖着划亮火柴。他从来不敢把烟往肚子里咽,都是做做样子,吓唬别人。
烟雾笼住他的脸,橘红色的烟头亮了几次,他又把烟给掐灭了。
“我准备好了。”宋捡相信自己的精神图景撑得住。
他躺上去,女人用束缚带把他捆住,手腕和脚腕各绕了几圈。灯在宋捡的头顶,光线柔和,他慢慢闭上眼睛。
“你们这里可以用点数换糖块吗?”宋捡突然问。
“当然可以。”女人袖口里的袖珍注射器掉出来,直接扎进宋捡的手臂,“我忘了告诉你,为了减少哨兵的痛苦,还要注射向导素。”
宋捡整个人一哆嗦,手臂的血管感觉到疼痛。可一切都来不及了,向导素会钝化哨兵的反应。“你给我……打了多少?”
“不算太多,主要用来降低你的五感,哨兵太敏感了,我不想再出人命。”女人搂着宋捡的脖子,轻轻地说。
人工向导素发挥作用很快。剂量太多了。
宋捡最先感知到的是听力的退化,所有声音都变成朦胧中的回响,时大时小,没有了真实感。
“宋捡!宋捡!”连王霸的声音都变成忽近忽远,“汇报情况!我要你立刻汇报情况!宋捡……”
宋捡张了张嘴,想说话。眼前的物体以螺旋状开始旋转,褪色。最先扭曲的是墙面,竖直线条变成了波浪,其次是头顶的圆灯。它从正圆形变成椭圆,不断拉长,又快速变瘪,像被人玩儿在手里的胶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