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拿Omega不当男人(9)

　　画面一开始是沙沙的雪花声，很快便有了其他动静。雷恩仔细听去，发现是一个人的吼叫声，夹杂着很远处有什么东西的轰鸣。然后是几下电流摩擦声，放映机里便有了图像。
　　只一眼，雷恩脑中就是一炸。
　　这是前线战场的景象。
　　单从画面里雷恩看不出这究竟是实况还是录像，但究竟是哪一种已经不重要了，透过放映机雷恩看到，无数的巨型机甲穿梭在空中，激光弹将地面炸成了筛子，在银白色的光弹和飞起的尘土之间，士兵们奔走在其中，显得渺小得可笑。
　　有一个人倒下了，一只机甲摔下来正压倒在他身上。指挥部带领着士兵们有序地撤离战场，放出更多的人形机甲来与敌方对峙，但这阻止不了敌军不断地向着人群扫射，屏蔽装置还没有建立起来，敌军的子弹顺着机甲与机甲间的缝隙落到士兵们的身上。
　　银幕上最后一个画面，定格在漫天的敌军机甲上。那些黑色的冰冷机器漂浮着，漆黑的炮管对准了镜头，雷恩仿佛能从那无底洞似的炮管中，看到子弹即将射出时的火花。
　　画面停住了，一时间，屋内没有一个人说话，仿佛连呼吸都被压抑着，雷恩甚至都不敢抬头，再去看那屏幕一眼。
　　安塞尔将屏幕拉起，平静地对他们说，“去训练吧。”
　　谁能够在看到了这些之后，还事不关己似的完成训练！
　　雷恩抬起头来，问安塞尔，“有什么我们能做的事情吗？”
　　哪怕是跑跑后勤也好，虽然真实的战场恐怖至极，但雷恩还是希望自己作为一名新兵能够派上用场。他知道，其他人的心里也一定是同样的想法。
　　安塞尔对于雷恩忽然提出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惊讶。
　　“有，”安塞尔顿了顿，说，“完成你的训练。”
　　隔壁基地的Alpha开始一批一批地调往前线，其中包括那个一直纠缠着卡拉斯的Alpha。
　　他走的那天不太凑巧，卡拉斯被叫去做急救考核，他只找到了在跟单杠怄气的雷恩。
　　“你帮我告诉他，”Alpha难得地好好跟雷恩说了话，“谢谢他之前肯帮我。”
　　雷恩从单杠上下来，上下打量着他，“你的伤好了？”
　　“差不多了，在去前线的路上可以养。”Alpha说。
　　雷恩看着这张不算太熟悉、又越看越觉得有点亲切的脸，踮起脚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保重。”
　　Alpha咧嘴笑了。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雷恩，“帮我给他。”
　　雷恩没有伸手去接，他将双臂往背后一揣，“你自己给。”
　　“来不及了。”Alpha看看表，“我马上就要走了。”
　　“那就等你回来的时候再给他。”雷恩笑着说，“好歹留一个念想。”
　　Alpha转头离开的时候，雷恩叫住了他，“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安德鲁，”Alpha头也不回地说，“安德鲁·亚当斯。”
　　临星系再一次否认了他们主动袭击的事实，称是他们的机甲系统严重损坏，导致机甲部队变得不听使唤。
　　修对他们说，“还记得我跟你们说过什么吗？”
　　——不存在任何机甲脱离士兵控制自主行动的情况，所以，战争的本质并没有改变。
　　“有些人总是特别给脸不要脸，”修将手上的模拟抢掰得咔咔直响，“揍一顿就好了。”
　　他指了指立在训练室里的小型机甲，“而你们要确保的，是自己拥有揍人的资本。”
　　第一次进入机甲内部的感觉是奇妙的，雷恩看着这勉强能装下两人的狭小空间，思考着自己在两周内能完整驾驭它的可能性。
　　首先，他要研究明白所有的按键。在他面前的是一张长方形的操作台，分为左右两块，上面布满了按键和手柄。雷恩在人形机甲里的前两天时间，全部用来认清里面的键位，直到第三天他才勉强能够将所有的操作方式和作用都记在脑子里。
　　第四天他从卡拉斯那里听说，由于临星系持续狡辩，不为之前的战争负责，他们拉尔德亚克星系的皇室派出了最精良的特种部队参与维稳与调查，其中不排除进行反击战的可能性。
　　最精良的特种部队，是一支全部由Alpha组成的队伍，一号特种作战部队。
　　盛擎宇所在的部队。
   
    ☆、第十六章

　　卡拉斯是在模拟训练室找到雷恩的，雷恩正在机甲内部操纵着训练机进行行走训练。透过后台的监控系统，卡拉斯能看到机甲内雷恩精神紧绷的表情，手上按动键位的动作迅速而准确，他的机甲由训练室的左后方走到右前方，每一步都踩在地面的圆标上，没有偏差出去一分。
　　这对于一个接触人形机甲才不到八天时间的新兵来说，已经是非常好的成绩了。
　　到达终点后雷恩没有急着下来，而是将机甲移动到角落里，开始回放自己的操作录像。卡拉斯越过训练场地来到他的机甲下，探手轻轻扣着机甲的小腿。
　　雷恩见他来，愣了一会儿之后才久违地露出了笑容。
　　“你怎么来了？”雷恩将舱门打开，望着下面的卡拉斯。
　　“来看看你，”卡拉斯仰着头看他，直说道，“你今天没等我一起吃饭。”
　　雷恩顿了顿，抱歉地一笑，“我忘了。”
　　“那你昨晚是也忘了吧。”
　　卡拉斯伸手就要顺着机甲往上爬，吓得雷恩连忙放下升降仓，将他接进了操作室。
　　卡拉斯背着手，以一种长官巡视的做派环顾着这不大的操作空间，“还不错，挺像样的。”
　　Omega基地虽然人少，但是安塞尔作为中将，财大气粗得很，这个基地里一共有二十台不同设计风格的训练机甲，还有那比外面操场还大的场地，对于零星几个需要进行正规训练的兵来说是绰绰有余了。二十台机甲按照年份摆着，修要求雷恩从最早期的那台开始，依次适应所有的机甲结构和操作原理。
　　而现在，雷恩已经进行到了第二台。
　　第一台人形机甲只有走路和端枪的能力，晃晃悠悠的一点也不稳，雷恩将它放到最后再研究。修没有对他的这种做法表现出什么不满，实际上，在给雷恩布置下作业的时候，修的任务便已经完成了。从现在开始雷恩只能自己一个人慢慢地摸索，能够保护他的，只有连通着监控室的内置摄像头。
　　而基地的监控室根本没有人值班，不然刚才卡拉斯也不可能明目张胆地跑进去看。
　　卡拉斯装模作样地研究着那些他根本看不懂的按键，雷恩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什么话也没说。
　　最终还是卡拉斯忍不住，率先打破了气氛。
　　“你……”卡拉斯犹豫着，“还好吗？”
　　新兵训练进入中间阶段，Omega们都被分配到了相应的训练部门进行技能培训，他们两个早出晚归的，几乎碰不到面，只有吃饭的时候能够说两句话。机甲系统这边只有雷恩一个人，卡拉斯明显感觉到，在自己告诉他那个消息以后，雷恩就开始非常明显地躲着他，然后，要么潜心专注于训练，要么就是一个人坐着发呆。
　　看他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卡拉斯都开始后悔自己嘴快了。
　　雷恩有些困惑地看着他，微笑着，“我当然很好啊。”
　　“可是……”卡拉斯不知道到底应该怎么提那件事，话说了半截硬生生给咽回了肚子里。
　　雷恩现在这样子，说是颓废也不尽然。他将所有多余的精力全部放在了训练上，每一天都卡着熄灯的时间回寝室，卡拉斯想跟他说说话，但每次一看见雷恩那双略有些空洞的眼睛，就变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了。
　　距离盛擎宇的部队被派往前线，已经过了四天了。
　　新兵们只在荧幕里看见过战争的一角，真正的战场是什么样子，他们一点都不清楚。况且特种部队执行的都是一般部队做不到的任务，那危险度更是成倍地提升。在听到消息的时候雷恩都愣了，他根本没办法去打电话验证，只能去雪莉那里问个清楚。
　　雪莉能回应他的，只是点点头，之后安慰似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雷恩觉得在那一瞬间，自己心里有些什么东西垮掉了，碎了个彻底。
　　可是，他能做什么呢？
　　完成他的训练。
　　雷恩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认认真真地，不带一丝侥幸心理地，完成他的训练。
　　他有什么办法呢？任何担心都是帮不上盛擎宇的，而就算他再怎么祈祷，也不可能护得盛擎宇彻彻底底的平安。
　　要说战争令雷恩感觉到了自己的渺小，那盛擎宇去往前线这件事，则令雷恩感受到了绝望。
　　绝望之后，他低下头，继续做他应该做的事情。
　　卡拉斯看着他那副模样就觉得难受，走上前去揽着他的腰抱了个结实。Omega那小小的身躯令雷恩有一瞬间的动容，然后他将卡拉斯轻轻推开，依旧笑着说，“我没事的。”
　　盛擎宇那边还没怎么，他怎么能现在就觉得难受呢。太矫情了。
　　“我不管你有事没事，”卡拉斯的眼睛有点红，却努力仰着头看着雷恩，“那个人……你哥哥，邻居，管他是谁，反正一定会没事的。”
　　雷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扯了扯卡拉斯的脸，“你又知道了？”
　　卡拉斯小声说，“你说过，他已经在特种部队待了两年了，肯定见过不少大场面，应该不至于……”
　　这话题是避不开了，雷恩听着卡拉斯越来越小的说话声，叹了口气，直接将卡拉斯叹得住了嘴。然后他摇摇头，坐回了椅子上。
　　“我知道他很厉害，”雷恩说，“不然，他也不会被一号部队破格招收进去。从小到大，他一直都那么厉害。”
　　“在五年前，他刚入伍，出了新兵营就被抽中派去了前线，一去两年多没有消息。那时候我天天放学了就跑回家，生怕错过他打来的电话。”雷恩转悠着椅子，笑着看着站在一旁的卡拉斯，“后来我才知道，在前线的人一旦来了消息，只会是丧报。于是后来我就想，他还是别来电话了，就算来了，也不要是我接。从奶奶那边转接，可能会比自己亲耳听到要好上一些。”
　　卡拉斯看着雷恩，咬紧了下唇，“可是，他活下来了。”
　　“嗯，”雷恩点点头，目光似乎随着思绪飘到了很远的地方去，“他活下来了，我们两家人都特别高兴。那时候我就想啊，别再去了吧，再去了，可能就没那么好运了。不过我也知道，部队是他的梦想，也是他的归宿，我的想法一直都是自私的，我希望他能够回过头来看看我，但是，那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为什么不可能？”
　　雷恩想了想，忽然说，“你知道那个Alpha的名字叫安德鲁吗？”
　　卡拉斯沉默了。
　　“你看，如果一个人没有被人放在心里最重要的位置，那就算他再怎么喜欢对方，也都是没用的。”雷恩拉过卡拉斯，认真地看着他，“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安德鲁对你的感觉。”
　　“我们……不一样。”卡拉斯咬着牙，小声坚持着。
　　“差不多的。”雷恩再次叹了口气，将目光移向身后的操作台，喃喃着，“至少，结局应该会是差不多的。”
   
    ☆、第十七章

　　卡拉斯没有办法再对雷恩说什么大道理，只能尽心尽力地多陪陪他，但是也不再主动提起关于盛擎宇的事情了。雷恩非常感激他能有这份心，于是在训练之余，将更多的精力花在了机甲研究上。
　　这一练就是半个月。
　　前线再没有传来什么消息，仿佛之前那一场突如其来的战争已经彻底过去了似的。表面上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对，但是在雷恩和卡拉斯这些新兵的心里，这将是一道永远也过不去的坎。毕竟在凌晨时被战争警报吵醒，无论对谁来说都不会是一件能够轻松忘掉的事情。
　　再过半个月就是中期考核了，由于最近边境形势的特殊性，安塞尔在考虑是否要把最终考核提前进行，这是卡拉斯偷偷告诉他的。无独有偶，在一次训练中修破天荒地来到场地内，把雷恩叫出来单独说了这件事。
　　“你的训练比较特殊，”修难得地正经了一回，非常严肃地看着雷恩，“我不会因为训练时间缩短，而给你的考核降低难度，你必须在正式考试之前做好准备。至于做到什么程度……你自己要想想清楚。”
　　光会操纵机甲行走是不行的，战场上没人会看你的机甲走得风不风骚，必须考虑到实际战场上有可能出现的情况，操纵机甲进行躲闪、隐蔽、匍匐，甚至飞行。修让雷恩选择一台目前用着最顺手的机甲带着，雷恩挨个看了一圈，选择了个头适中的第十二代机甲。
　　修有些惊讶地看着他，“为什么？”
　　“它的体积虽然小，但是动作灵活，”雷恩说，“而且键位用起来更顺手，比较适合我的臂长。”
　　他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不过我还没全部看完，目前就只适应到了第十五代，后面的五台还没有看，说不定里面还有更好的。”
　　战斗机甲的更新换代非常快，因为战争需要，不同型号的机甲有着不同的作用，其实第十五代和第二十代之间只差了两三年，不一样的，只是操作方式和使用效果而已。
　　机甲兵并不是能够操作所有的机甲就算好。雷恩现在真正要做的，除了熟悉操作，更重要的是从这二十台机甲中，找到最合适他的那一款。
　　修没有再说什么，带领他乘坐升降机来到三楼的模拟训练室内。这里的场地只有楼下训练室的一半大，但顶棚却有五层楼那么高。迎面是一扇极其厚重的玻璃门，在侧面有一个全视角凹型视窗，里面带有对话器和操作箱，修示意雷恩将机甲“开”进场地，他则将大门关上，站到了视窗前。
　　修通过话筒对立面的雷恩说，“选择场景。”
　　雷恩没明白他的意思，一愣之下回答说，“呃……普通的？”
　　修无语地撇撇嘴，按下操作箱中的一个按键。
　　在机甲内部的雷恩只觉眼前一花，慌忙中他想去按机甲的备战按钮，却在睁眼的一瞬间呆住了，手抬在半空，都忘了放下。
　　在他面前，是一副浩瀚的太空景象，画面晃动着，远处有小星球在缓慢地移动，只看了两秒钟，雷恩就觉得自己脚下像是不稳似的，那种恍若身临其境的漂浮感令他膝盖都有些打颤。
　　他想要降下舱门出来看个究竟，就听修说，“稳住，这是假的。”
　　雷恩当然知道这是假的，但是这感觉实在是太过逼真了，令他都开始怀疑起自己的眼睛来。
　　修没有给他太多适应的时间，很快便说，“注意右前方。”
　　顺着他的话雷恩向自己的右前方看去，只见在很远很远的地方，有一个什么东西在飞速地向他飞来。
　　雷恩迅速反应过来，将远视平台打开调整了几个参数，就看到了那个小东西的具体模样。
　　那是一只小型的粒子追踪炮，是部队里常用的型号，最适合太空作战。其内部有专用助推器，可以推动其在空中改变运动轨迹。雷恩看到了那炮弹上的红色圆标，后脖颈就开始冒出冷汗来。
　　能看到圆标，就说明你已经被这颗炮弹锁定了，除非它撞击到其他物体，否则将一直追着你，知道追上，或者它的能量消耗殆尽。
　　一般来说，追踪炮里的压缩动力剂能够支撑它进行两天两夜的飞行，而现在锁定雷恩这只，肯定是没有什么动力剂的，它是否停下来，全看修的旨意。
　　雷恩看着远视屏幕直发愣，那边修说话的声音仿佛飘得很远了，但是雷恩依旧捕捉到了五个字——
　　“集中注意力。”
　　好，集中注意力。雷恩在心里默默地提点着自己。他将远视平台切换成动力轨迹热感显示屏，同时也锁定住了对面的追踪炮。然后他尝试性地将机甲左移了十步，果不其然那炮弹也改变了方向，正向着十二代机甲的面门而来。
　　雷恩迅速将安全椅固定好，通过绑带将自己稳稳地绑在椅子上，并按下了预备作战的启动开关。
　　一百米、五十米、二十米、十米……
　　在监控系统现实炮弹距离他还有五米的时候，雷恩飞速操控机甲弯下腰，猛地向自己左前方冲去。
　　粒子追踪炮擦着机甲的右臂飞过，雷恩虽然听不见太空中的声音，但是却看得见炮弹擦着机甲外壳产生的火花。雷恩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启动自检，发现只是浅浅的一道伤痕。看来这炮弹比他预估的要大上一圈，雷恩在心中默默计算了一圈后，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与它对峙。
　　身后的炮弹当然不会放过他，雷恩迅速转身，正看见那炮弹掉回头向他冲来。这一次的距离比较近，雷恩只能扑身趴下，足见蹬地向前滑去。炮弹在他身后紧追不舍，雷恩操纵着十二代左躲右闪，几次都险险的差点躲避不及。不过也好在像他说的那样，第十二代机甲身形非常灵活，每一次都能够化险为夷。
　　修在外面看了好一会儿，才打开麦克，对雷恩要求道，“飞起来。”
　　“什么？”
　　真空环境模拟得太好，雷恩差点就没听见修说的话。
　　“飞起来，”修重复道，“在右边操作台的最上方，那个黑色的……”
　　“我知道！”雷恩不知道自己哪来的气，可能是因为修一直在用非常平静甚至有点幸灾乐祸的语气说话，让雷恩觉得自己仿佛一只被戏耍的猴子。
　　他在下一次炮弹追来前拉下了飞行开关，机甲腾空而起，雷恩坐在其中感觉自己失了重，由于操作还不太熟练，机甲在半空中微微抖动着，配上眼前的景象，雷恩真有一种自己在太空中无法脚踏实地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