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拿Omega不当男人(10)

　　这是他屈指可数的几次飞行中，飞得最高的一次。雷恩无法快速地操纵机甲一边飞行一边躲避，很快便被炮弹追了上来。
　　机身传来一阵非常猛烈的震动，雷恩被晃得差点脱离安全椅摔到地上。他在空中飞速地下坠，眼看着就要摔到地面上，此时从机甲背后忽然打开了三处夹板，动力机喷出火光，托着机甲慢慢地落了下来。
　　大门打开来，修手持一只开关笔，慢慢悠悠走到十二代机前。舱门打开来，雷恩被绑在椅子上，正仰着头大喘着气，眼神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空虚与呆滞。
　　修笑眯眯地俯视着他，“四分零三秒，太差了。”
　　雷恩的心脏在砰砰直跳，根本没法对他的话做出任何反应。
　　“不过鉴于你是第一次做这种训练，我原谅你的失败。”修耸耸肩，将雷恩从椅子上放开，拉着他站起来，“不过，战争中不会有人原谅你的失败，你也不会有任何重新来过的机会，明白吗？”
　　雷恩整个人都像是浸透在汗水里，听到他这样说，条件反射般地立正敬礼，颤抖着回答道，“明白！”
　　拉尔德亚克星系边境线的另一边，一支仅由三人组成的队伍正埋伏在一颗小行星上，三人的机甲都是深黑色的，在太空背景完美的掩护下，在一点一点地向着行星边缘前进。
　　在行星的旁边，就是临星系的边境军舰。与拉尔德亚克星系的军舰不同，这边的军舰小巧又灵活，停的位置又正好紧挨着行星，正给了他们劫持它的绝佳机会。
　　临星系的人不会想到能有人越过边境线来到他们这边来，先不说跨星系的延迟会对人体有多大伤害，单说他们在边境线布置下的巡逻人手，可以说是密不透风的人墙了。
　　但就是这密不透风的墙，也总有被推倒的一天。
　　盛擎宇和两个队友就是顺着两个星系间的时光裂缝溜进来的，他们的机甲外套了一层软甲，用来做基础的保护，在顺利潜入以后就被脱掉了。特种部队的兵一直都只带单程的东西过来，如果任务完成的顺利，他们自然有办法回去，如果任务失败，那就算拿再多的物品，也全无用武之地。
　　盛擎宇在机甲内给队友发信号，他们已经摸到了距离敌方军舰最近的地方，需要停下来修整，并确认战术。
　　他们打开了内部通讯仪，盛擎宇将敌方军舰的内部结构图放在电子屏上，沉声说，“看左侧三门，上方是炮塔，这里看守的人最少。我们从这里上去。”
　　“可是里面应该有炮兵，很容易被发现。”一个战友快速反驳道。
　　“其他门外的人都太多了，不开打根本没办法进去。”盛擎宇说，“要么从炮塔潜入，要么直接打下来。”
　　打下来也不是不可能，但他们只有三个人，要最大程度地避免伤亡。
　　沉默了半天，另一个一直没有说话的人说，“先潜入吧，如果不行，直接从里面打。”
　　“炮塔正上方就是控制室，他们对自己的火力系统特别有信心，所以里面肯定有能直接上去的梯子。”盛擎宇分析道，“我们要尽快上到控制室，关上舱门阻断他们的支援。”
　　“或者直接爬上去。从外面可能更快。”战友说。
　　“那要等着军舰转过来以后再看，从这边看不到那边的具体情况。”
　　“等它转过来还要多久？”
　　盛擎宇看了看时间，“约三个小时。”
　　那边的战友低声骂了一句，盛擎宇将显示屏上不用的画面收了起来，将全部追踪器都对准了敌方军舰。
　　“现在只能等了。”
　　第一个战友忽然说，“烦。”
　　“怎么？”
　　“任务出得太快了，我都没来得及跟我婆娘打电话。”战友小声不满道，“她才刚生俩星期。”
　　“恭喜啊。”另一个战友的声音也插了进来。
　　盛擎宇无奈地笑笑，他们现在只需要等待，由于是在太空中执行任务，也不怕声音漏出来被人听见，于是便只能聊天。家庭这类话题盛擎宇很少谈论，他便默默地听着两个战友聊老婆聊孩子，聊得不亦乐乎。
　　忽然，第一个人问他，“阿宇你怎么还没有Omega？”
　　盛擎宇一愣，随即笑了笑，“没时间，也没必要。”
　　“屁。”战友大大咧咧地损他，“你就是眼光高。”
　　“我眼光不高，”盛擎宇真诚地说道，“只不过，暂时没遇见合适的。”
　　“那你就没见过Omega啦？有就得了呗，要啥自行车。”
　　盛擎宇笑着听战友扯年代久远的段子，说，“那怎么行？”
　　“那你还是遇见过。”可能也是无聊透了，男人的八卦心都被激了起来，“说说吧，人家是有多不好，还入不了你的法眼？”
　　“别瞎说啊，他可不差。”盛擎宇像是想到了什么，嘴角的笑意更浓，“他……其实还真挺不错。”
　　“谁啊？”
　　“我弟。”
　　“靠，盛擎宇你诈我！”战友咋咋呼呼的声音萦绕在不大的机甲室内，“我当真的听了啊，你个禽兽！”
　　“闭嘴吧你！”盛擎宇笑着骂了他一句。
　　
   
    ☆、第十八章

　　行动前，盛擎宇最后跟战友确认了一下，“氧气都足够吗？”
　　“百分之八十九点九，”战友回答道，“这个新的净化系统真不错。”
　　盛擎宇笑了，他快速将自己的机甲移动到一块巨石后，观察着即将转到他正对面的军舰舱门，一边说，“那等回去以后你可以亲自去他们那里感谢一下。”
　　“别介，太吓人了。”战友嘟哝着，“我顶多回去给他们点个好评。”
　　盛擎宇哈哈大笑，“真怂。”
　　他们三人慢慢地移动着，随着缓慢移动的军舰不断调整着自己的位置。机甲的追踪系统反复捕捉对方军舰上的红外热源，并更新着扫描图。盛擎宇低头看了看电子屏，微微一皱眉。
　　“人数比预想的要多。”他有些担心地说。
　　“嗯，翻倍了。他们已经开始防备了。”战友暗骂一句，“娘希匹的，就这还说是系统故障？耍人玩呢！”
　　“嘘……”
　　盛擎宇轻轻嘘了一声，将三人之间的通讯降低了三个音度，低声说，“我们马上就要进入他们的巡视区了。”
　　三个人同时安静下来，盛擎宇将信号屏蔽网撒开，罩在三只机甲的身上。
　　屏幕上的红色扫描区一点点地略过，大约等了十五分钟左右，盛擎宇的机甲发出安全信号，他们才松了一口气，重新拉起通讯，并打开了预备作战开关。
　　“怎么样？”
　　“左侧三门有四只防御机甲，上方设有监控装置，”盛擎宇说，“炮塔是开口的，按照原计划，我们从那里上去。我打头，你们跟上。”
　　兴许是面对着即将开始的任务，盛擎宇整个人都紧张起来，语气里带了一丝不容置疑的味道。战友撇撇嘴，忽然说，“好吧，不过你俩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另外两人同时一愣。
　　“我婆娘想要个什么自动清洁机，我不懂，你俩回去以后得送她一台。”
　　“……”
　　“最贵的那款，给你们刚出生的侄女接接风。”战友毫不客气地补充道。
　　“……好啊。”盛擎宇无奈之下笑了出来，抿着嘴道，“搞定眼前这个，我们送她两台。”
　　“说好了？”
　　“一言为定！”
　　“好！”盛擎宇深吸一口气，将手放在飞行启动键上，轻轻摩擦了两下，猛一咬牙——
　　“行动！”
　　天边一声炸雷，将雷恩从睡梦中吵醒。
　　他躺在床上失神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现在身在何处。他想坐起身，却不想身上痛得如同有无数根针同时在扎着他似的，令他动弹不得。雷恩挣扎着跟自己较劲，一不小心就晃动了床铺，把放在枕头旁的专业书弄到了地上，发出一声闷响。
　　隔壁床的卡拉斯翻了个身，努力睁着一双眼睛迷糊着看他，小声道，“醒了？”
　　雷恩想回答说是，却根本没办法扭头去看他。
　　“你训练训大发了，”卡拉斯打着哈欠翻身下床，去拿雷恩床头搭着的毛巾，在一边的水盆里扭了扭，盖在雷恩的脑门上，“晚饭的时候整个人都木了，修要背你去医务室，你不听，我就把你带了回来。”
　　“……什么时候的事情？”
　　雷恩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嗓子哑得厉害。他强忍着疼痛坐起身，卡拉斯在一旁连忙给他端了杯水，“就几个小时以前。祖宗，你慢点啊，别扯着。”
　　雷恩咧嘴对他笑了笑。他这时才隐约想起来自己在几个小时以前都干了些什么。
　　修带他做模拟训练的那个场地就是最终考核的场地，雷恩每天除了在楼下适应机甲运动，就是去三楼做深度训练。那里的模拟场景不仅仅有太空战，还有丛林、乡镇、海面、空间站……几乎所有场地都被囊括了进去。其中，粒子追踪炮是最简单的假想敌，但雷恩发现自己光应付一颗炮弹都有些无力，就更别说那些更大型的武|器了。这不免令他有些郁卒，于是更加投入到训练中去，差点到了废寝忘食的地步。雷恩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那么赶工，他总是想，如果能快一点适应机甲操作就好了。
　　快一点，再快一点，过了新兵考核，然后……
　　然后要干什么呢？
　　昨天傍晚雷恩就是因为一直在想这个，而不小心延长了训练时间，导致已经超负荷运转的身体经不住他的折腾，垮了个彻底。
　　卡拉斯一边给他按揉腿部肌肉，一边念叨着，“……修说等你恢复过来以后死定了，都训练多久了还这么莽撞，以后要是真上了前线可怎么办……”
　　他忽然住了嘴。卡拉斯想起来，前线这两个字现在是雷恩的禁区。
　　雷恩沉默了一会儿，问卡拉斯，“我们结束这边的训练以后，可以自己选择去哪里吗？”
　　卡拉斯想了想，说，“可以。不过那要你非常优秀才行，可能我们这边能宽松一点？本来Omega能去的地方也不多。”
　　“那前线呢？”
　　“应该也行吧，不过……”卡拉斯警惕地瞪他一眼，严肃道，“你可别抢着往前送。”
　　“……”雷恩顿了顿，疲惫令他的思维变得有些麻木，“为什么？”
　　卡拉斯看了他许久，叹了口气，坐到了他的身旁。
　　“雷，你跟我说实话，”卡拉斯语重心长地跟他说，“你现在究竟在想什么？”
　　雷恩仰头望望天花板，月光从外面透进来，照得室内惨白惨白的。然后他说，“我想出训练营。”
　　“然后呢？”
　　“……不知道。”雷恩有些沮丧地低下头，“我不知道。”
　　卡拉斯搂过他的肩膀，由于两个人体型上的差异，卡拉斯必须努力伸着胳膊才能将雷恩搂个结实，这令他的动作变得十分可笑，但是卡拉斯像是一点不在意似的，紧紧抱着雷恩不撒手。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卡拉斯轻声说，“没事的，新兵都会经历一段迷茫期，在我看来，你只是经历得比较早而已。”
　　“早吗？”雷恩疑惑地看着他，“可是，都已经开始打仗了……”
　　“嘘……”卡拉斯摸摸他的脑袋，“你只是被吓着了。”
　　“……”
　　好吧，雷恩承认，不管自己表面上装得多么硬气，他确实是有些吓着了。就算做好了心理准备，但那真实战争的场景还是给了他极大的冲击，雷恩在被领养后算是被家人宠大的，面对这种在他预想之外的事情，自然会变得手足无措。
　　于是他特别努力地训练，希望自己能够专注于机甲，可以不分心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觉得自己伪装得很好，却不知为什么被卡拉斯那么简单地看了出来。
　　卡拉斯对他笑笑，说，“我也有过。”
　　“什么时候？”
　　“……我想，可能是那家伙走的那天。”
　　雷恩知道他说的人是谁。安德鲁·亚当斯，那个缠着卡拉斯给他做按摩的Alpha。
　　可是，卡拉斯不是根本看不上他吗？
　　雷恩有些惊讶地望着卡拉斯，卡拉斯努力绷紧了表情，叫雷恩看不出一丝破绽来。
　　卡拉斯说，“并不是一定要像你那样喜欢的人在前线，才会觉得不安。即使是没什么关系的身边人，我们也会不自觉地担心，这是Omega的特权。我们天生敏感，不论是身体，还是感情。”
　　雷恩想想，觉得有些道理。他到现在都还牵挂着那个离队了的Omega，即便他和那人根本没说过一句话，他希望那个人能够好好接受治疗，然后总有一天挺过这段痛苦的日子。
　　卡拉斯看他似乎是明白了，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背，把雷恩拍得直咧嘴。
　　“所以，你不用担心。迷茫是正常的，你要做的，是趁这个时机，好好想想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如果我最后得到的答案，依旧是想要去前线呢？”
　　“那你就去。”卡拉斯耸耸肩，“当然如果真到了那个时候，我会象征性地劝劝你，但是那是你选择的路，并不是我的，你可以不用考虑别人的想法。”
　　雷恩沉默着点了点头。卡拉斯又开始打哈欠，雷恩有些不好意思地催他去睡，可是卡拉斯说，今晚要跟他挤一起。
　　“我要保证神志不清的室友不会一时想不开，自寻短见。”卡拉斯煞有介事地说。
　　雷恩被他弄得哭笑不得，但卡拉斯的陪伴好像一方良药，令他感觉好了很多。但身体上还是很痛，应该是在进行模拟训练的时候摔打多了，磕碰在机甲的操作台上。雷恩觉得自己身上可能已经满是伤痕，不过他也没那个力气去看，便由着那些伤口自己慢慢愈合去了。
　　依旧没有盛擎宇的消息，雷恩都有些想放弃了。但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既然都等那么久了，再等等也没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但是他总觉得，如果盛擎宇真的出了事，他是一定会感觉到的。
　　给家里打电话的时候，雷恩也不敢直接问奶奶。他怕给盛家叔叔阿姨造成不必要的麻烦，于是一切的担心、害怕、胡思乱想都被他咽进了肚子里，不去告诉任何人。
　　唯一知道的，只有卡拉斯，和雪莉。
　　所以当雪莉将他单独叫进办公室的时候，雷恩脑中是一阵轰鸣，最开始根本没听清她说的是什么。
　　雪莉踹了他一脚，叫他冷静下来。
　　“你哥的小队完成任务回来了，”雪莉依旧是冷着脸，不带一丝情绪地说，“有一个人受伤住院，具体是谁不清楚。三分之一的概率，我也在跟进消息。先通知你一声。”
   
    ☆、第十九章

　　雷恩不清楚雪莉为什么要告诉他一个还没有彻底确认过的消息，这令雷恩本来就担惊受怕的心变得更加混乱了。他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寝室，正撞见从外面匆匆赶回来拿东西的卡拉斯。
　　卡拉斯一定是已经知道了消息，连带着看向雷恩的眼神都带了一丝安慰 。他来回来去走得急，只来得及拍拍雷恩的肩，宽慰他一句，“你先别着急，一定没事的。”
　　雷恩想说点什么，但是看着卡拉斯离开的背影，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对于特种兵来说，受伤就基本意味着部队生涯的完结，盛擎宇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一直在避免让自己受伤。可是这一次……
　　雷恩来到洗漱间，将凉水往脸上反复地拍，直到把脑袋给拍得清醒了，才直起身来长舒了一口气。
　　消息还没有最终确定，他不能一个人胡思乱想。不管现在在医院里躺着的那个人是不是盛擎宇，都不能影响雷恩眼下的训练计划。
　　一出点什么事就大惊小怪，实在是太难看了。
　　雷恩是这么想的，但是真到了训练场上，他却发现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
　　他无法集中注意力，就因为这，他在短短一个小时内就已经失败了四次，而且每一次失败的时间间隔越来越短，最后还是修在一旁看不下去，强硬地将场地里的模拟环境给关了，揪着他出了机甲才算完事儿。
　　修难得地给了雷恩坏脸色，训斥他道，“你这是在浪费时间！”
　　雷恩低下头，他不敢去看修的眼睛。
　　修气呼呼地训了他好一会儿，末了才拧着雷恩的耳朵，把他扔到楼下操场。
　　“今天下午你在跑道上给我好好反省，”修皱着眉说，“跑到十八点二十。”
　　十八点半是食堂收餐的时间，修给雷恩余出了十分钟用来吃晚饭，不过雷恩觉得自己到时候可能没那个心情。
　　雷恩应着，老老实实地往跑道上走。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在转身的一瞬间，他仿佛听见了修轻轻的一声叹息，细微至极。
　　雷恩知道，自己状态不好，令身边的人替他担心了。实际上他自己也想要尽快调整过来，却一直找不到方向，仿佛一只失去了目标的旅鸽，除了在空中盘旋，什么都做不了。
　　如果这个时候盛擎宇在身边，他会对自己说些什么呢？
　　……加油。雷恩想，盛擎宇会说的，只有加油。
　　相比之下盛擎宇真的是成熟太多。盛擎宇知道当兵并不是玩闹，如果雷恩自己选择留在部队，那他会对雷恩说的就只有加油。这并不意味着他不关心雷恩，只不过，是希望雷恩能够舍弃掉被人宠爱的人生，活得更坚强一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