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王子与大魔王(94)
容话也有同感,他摘下口罩,吹了吹杯口的热气,喝下冲剂。
霆息说:“你下午,为什么要问谭婆那样的问题?”
容话喝完,“好奇。”
“那为什么不是问她女儿,非要问儿子?”
“她扎的是男子的鞋垫。”容话淡声:“阿歆叫她阿婆。”
霆息饶有兴致,“就因为这个?阿歆叫她阿婆,她难道不是阿歆的外婆?外婆的话,阿歆的母亲就应该是她的女儿。”
容话放下药杯,“有一些地方因为风俗的原因,会把奶奶叫成阿婆。”
“受教。”霆息恍然,“我们妖族不讲究这些。”
“还有就是,我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这个村子……”容话顿了顿,才继续说:“没有男性。”
“乡长不算?”
容话:“除了他。”
“我们录节目的时候他背后可站着好多个青壮年。”霆息分析:“还有那个替我们划船的人……”
“青柏,祭祀,山神。”容话一词一顿。
霆息沉默半晌,忽然说:“容话,你有喜欢的人吗?”
容话一愣,“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什么,只是作为年长者想给你几句忠告。”霆息站起身,手掌抚过画上悠然自得的狐狸,“别轻易喜欢上什么人,不然,伤苦的是自己。”
他拿过一旁放着洗漱用品的脸盆,走出屋,“我洗澡去了。”
容话目光落到桌上摊开的两幅画上,喃喃自语:“喜欢的……人吗。”
木窗吱呀一声被打开,容话朝窗边看去,一只黑影准确无误的扑到他的怀里,“话话!”
“玉宇?”容话把怀里的小黑兔抱起来,又惊又喜,“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就来了。”小黑兔蹭着容话的手心,“我好久没看见你了!”
容话感受着掌心里柔软的触感,只觉自己的心都软化了,“不上班吗?还有你是怎么来的?”
“我跟老板娘请假了,她扣了我工资。”小黑兔一本正经,“是慕别送我来的,不过把我送到后他就走了,说是要去办件事。”
容话走到窗边往楼下看去,除了楼脚的星火外,视线能及之处只有一片昏暗。
没有慕别的身影。
他忽然觉得心底有些空落落的。
“不在了吧。”小黑兔察觉到容话的心思,歪着头往楼下看,“他走的很急。”
容话视线放远,“事情很急吗?”
“很急。”小黑兔用毛茸茸的爪子比划着,“就这么嗖的一下——”
寒凉的夜风袭进屋内,容话的额头被吹的冰凉,反倒还冒出了细汗,他又开始咳嗽。
小黑兔变成人形,轰的关上窗子,挡了外面的风,“容话,你又着凉了!”
容话上下打量赤裸的盛玉宇一眼,从行李箱里摸出一套衣服递给盛玉宇,“先穿上。”
盛玉宇把衣服换上,不满道:“你一点都不爱惜自己。”
容话被说的无言以对,“没来得及。”
“药都吃过了吗?”盛玉宇穿上容话的鞋。
“吃过了。”容话往门外看去,“过两天就好。”
“行吧。”盛玉宇自发的走到桌子旁边坐下,看见桌上摆着的两张画,好奇道:“狐狸和一个……人?”
容话担心霆息突然回来,先去拉了门栓,“玉宇,这个村子有点不对劲。你今晚变回兔子先在我床上睡一晚,明天我找人联系个司机送你回去。”
盛玉宇不解,“村子怎么不对劲了,是因为他们对你们不亲切吗?”
“这只是其中一件小事。”容话认真的说:“这个村子还拿活人祭祀,和我一起参加比赛的吴倍颂,因为犯了这个村禁忌前几天差点死了。”
盛玉宇瞳孔收缩,害怕了。
“你今晚和我睡在一起,九点之后不出门不会有事的。”容话安慰盛玉宇,“明天你就回去。”
“那你呢?”盛玉宇说:“寂静乡这么危险,你不和我一起回去?”
容话默了几秒,“签过合同,录制完大家会一起回去的。”
“那我等你一起走。”盛玉宇紧张的揪着衣服,“我会保护你的……”
容话在心里已经想到了这样的结果,但还是不想让盛玉宇陷入危险中,正想着再劝几句,门忽然从外被人推了一下,没推开。
“容话,你锁门了?”霆息在外喊道。
“我准备换衣服,马上来开。”容话说完对盛玉宇做了个嘘声的动作,“变成兔子,躲在上铺的被子里。”
盛玉宇依言变回兔身,手忙脚乱的跳到了上铺的被子里藏了起来。容话去开门,霆息抱着盆进来,看见盛玉宇褪下掉在地上的衣服,“衣服掉了。”
容话去捡,“没放好。”
霆息点了点头,把桌上摊开的画卷好收起来,放到了床头挂着,自己上了床躺下,长舒一口气。
容话也爬上床,把被子里屏声静气的小黑兔摸出来透气,摘下口罩,“霆息,你觉得把游殊关在水里的人是谁?”
下铺沉默了很久,直等到啪嗒一声,台灯被按灭,霆息才说:“我不知道。”
容话侧身躺下,小黑兔睡在他肩窝的位置一动不动。容话顺了顺他的毛,小声说:“没事,睡觉。”
兴许是窗户关的不够严丝合缝,夜里的风汹涌,呼声不断,从缝里刮进屋内,床头挂着的一副画卷被吹开,露出画上的小狐狸。
不多时,一道荧光在画上闪烁了几下,狐狸的眼睛在黑暗中动了动,但很快,又变成了静止的状态。
黑。
深不见底的黑。
容话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他不断的前进着,前进着,但视线里除了黑,再也没有别的颜色。
他在漫无天日的黑暗里行走着,他没有恐惧,也没有慌乱,他此刻甚至感受不到任何一种常人该有的情绪。
什么都感知不到。
这是最可怕的地方。
然而,他却连这种可怕的情绪也感受不了。
时间流逝了多久?
一分钟,一天,一年,百年?
他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疲惫,直到心脏的位置如同被尖锐的东西用力的刺了一下,他周遭的视野陡然一变,从无尽的黑变成了依稀可见的黑。
一口石棺停在他的眼前,容话鬼使神差的走上去,手触碰到棺沿。漆黑的锁链凭空出现,一圈一圈紧紧的缠绕住石棺,血色的古怪符篆围着棺沿四周贴满,红光迸裂,刺眼灼目。
容话的心脏仿佛被人撰在了掌心里,一点一点的收紧,压迫,刺痛变为剧痛,他疼的呼吸骤急,跌坐在石棺前。
铁链剧烈收缩,碰撞在石棺上发出振聋发聩的声响,像是要死死的缠住棺盖,不让棺中的某样东西走出来。
容话倒在地上,心脏被用力的挤压,离破碎只有一步之遥。
他像濒死的鱼,微张着嘴拼命呼吸,但视线却已逐渐朦胧。
锁链的碰撞声停了,有脚步声突然而至。
容话的心脏忽然得到喘息,涣散的瞳孔里随之印进一抹血色。
他艰难的看清楚来人,染血的长衫,银白的长发,琥珀的金瞳。
可面容却,血肉模糊,可怖渗人。
容话害怕了,他迟钝的往后挪动着身体,视线下垂,不敢再与之直视。
那拥有恐怖脸庞的人在原地停驻许久,忽然发出一声像是轻蔑的笑。
容话听了这声笑,向后的动作突然停下,那人这时已经向他走过来。有血滴在了容话的额头上,沿着他的眉眼流下。
噙满血的森森白骨摸上容话的脸颊,尖锐的指骨不费什么力便轻易在他病白的脸上留下几条血痕。
“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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