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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雪深(28)

作者:funny2333 时间:2019-08-31 08:35 标签:强制 NP

  “不错。”解雪时道,“袁鞘青此人,譬如贪狼,所求无非权势,却未必乐得以身犯险。”
  谢浚凝视他片刻,道:“雪时,你当真觉得,赵椟这龙椅坐的,于社稷有多少益处?赵氏两子,皆已是废人,与其等袁鞘青出手摄政,不如你……”
  他语调转柔,已有蛊惑之意。
  第61章
  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解雪时面前暴露出赤裸裸的野心。
  以赵氏国祚,系于解雪时一人,本就是苟延残喘之举,解雪时若再不当机立断,废帝另立,恐怕会被这盘废棋活活拖死。
  横竖那梁兴王幼子也是赵氏宗室血脉,年纪又小,还有教化余地,进可夺权,退可扶持,以解雪时如今境遇,更是难得的一线生机。谢浚心念电转,越发觉得此事可行。
  解雪时默然片刻,道:“外臣擅权,终非正道。这件事情,往后……”
  他话音未落,院门处便传来一阵笃笃的叩击声。
  “谁?”
  只见门缝里探进来一只手,提着一吊油纸包,外头草草衬了张红纸,被渗出来的油花浸得一塌糊涂。
  院门外的守卫得了袁鞘青的授意,将油纸包递在谢浚手里,便匆匆掩了门。
  谢浚定睛一看,红纸上写着的,赫然是平康坊三个小字。
  消息借着佐酒菜的名头,终于周周转转地传进了藩坊里。
  谢浚拿手一掂,估摸着是半斤的份量,便解开油纸包,露出里头快刀剁开的膘肉。
  肉质棕红细腻,析出了一层白花花的脂油,还在颤巍巍地晃动着。盐粒子不要钱似的抹了三五层,都旋出霜花了,极咸极腻,观之便觉口舌发涩,哪里有下口的余地?
  谢浚一看之下,便大皱其眉,道:“谁送来的?”
  守卫窃窃私语了几句,便推了个人过来,抵在门板上。
  那人颤声道:“小的王五,是平康坊的伙计,客人要的半斤膘肉都切好了,还贴了三两瘦肉臊子,不知可有什么不合意之处?”
  “怎么不见你们东家?”
  “坊里近来接了几桩大生意,庄家亲自操的刀,杀红了眼,唯恐秽气冲撞了客人,故遣小的前来,望客人多多担待则个。”
  “这倒罢了,你这小厮,却是半点不伶俐,我要的是夹生肉,怎的拿来的都是些熟食?”
  “大人有所不知,前些日子,宫里贵人要吃胡桃肉炙腰,令人将坊里的豚子尽烹了,拣些肥嫩入味的,谁知到了临头又挑不出合意的。坊里是小本买卖,哪里担待得起,只能取来贱卖……”
  谢浚截过话头,沉声道:“当真没有生的?”
  “十不存一!”
  谢浚面色大变。
  这伙计得了康二的授意,说得隐晦,朝中惨象,却已可窥一斑。
  赵椟这厮竟然狠辣至此,半点活路不留。诏狱中的那些旧部,多半已经蒙难了。
  谢浚眉头紧锁,正回过头去,却见解雪时不知什么时候披衣而起,仰首望月,默然无语。
  他显然是听见了。
  他素来内敛,喜怒不形于色,如今却一手握拳,按在石桌上,不可自抑地发着抖。
  谢浚只听他喉中气鸣如雷,胸腔剧烈起伏中,泄出如负痛野兽般的嗬嗬声,显然是悲从中来,郁结五内,几乎到了烧穿肺腑的地步。
  谢浚忧心如焚,正要上前一步,却见他一手猛地抓住襟口,如挨了盐的虾子般,猛地弓身蜷缩起来,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声。
  痛楚之色,在那张煞白的脸上闪烁不定,几如被宿雨压摧的栀子一般。
  “屏气!”谢浚喝道,“莫要胡思乱想,抱元守一!”
  他几乎疾奔过去,一手揽住解雪时,以指节重击对方胸腹大穴,用力之狠,几乎令胸骨发出了一连串爆栗般的咯咯声。
  解雪时这才急急出了一口气,神色飞快委顿下去,借着他肘臂扶持的力度,跌坐在石桌边。
  “是我一念心慈!”他哑声道,“我愧对先帝之托,他年泉下,我有何面目去见他!”
  谢浚悚然一惊,忙道:“何必说那些不吉利的话?”
  他转念一想,那里不明白解雪时心病所在?其人重恩亦重仇,若非为践行对先帝的一诺,恐怕早已飘然远去,未必会在这尘网中困顿至今。
  解家翻案至今,已有十二年了。细思量他这一路宦海沉浮,终究离不开身不由己四个字。
  第62章
  佛舌一案前,晋陵解氏一脉,尚且有珠玉琳琅之称。
  解雪时身为幺儿,兼有先天体弱之症,因而自幼寄身佛门,师从灵鹘子修习剑术。
  灵鹘子在当世素有剑圣之称,翩然仗剑,形如白鹘,俗家姓名已不可考,据说是向先帝献策不纳,又视当朝权臣如寇仇,怒而隐退,避居佛门清净之地。
  解雪时灵心有余,于剑术一道一点即透,奈何先天不足,终无寸进。
  他年幼时便倔强异于常人,握不动铁剑,便折木为剑,对着石壁苦练那些剑招,百遍无所得,便练上千遍、万遍,磨得指掌间淋淋漓漓的都是血,犹不知止歇。
  灵鹘子曾断言曰:“此子刚极易折,慧极必伤。”
  但他确实因此对这小弟子高看了几分。杏安七年,他于机缘巧合间,觅得一剂洗髓方,能祛先天胎毒,当即传讯于解雪时——一旦夺胎换骨,师徒一行便可云游四海,不受尘网挂碍。
  谁知祸福无门,杏安七年,亦是解雪时生平劫数所在!
  先帝颇好佛法,仅京畿一带,便设伽蓝寺百余座,权相严寰为投其所好,于西域诸国大肆搜罗,得毗娄博义天王下额骨及辟支佛舌,盛以七宝琉璃函,乘象辇进京。
  解雪时有一族兄,时任越骑校尉,为人嫉恶如仇,素来不忿严寰劳民伤财之举,当即寻了个由头,在城门处截停象辇,开函验查。
  只见佛舌通体青色,舌苔如鳞,颇为妖异。解校尉亲自以手查验,并悬于额上细看,那佛舌直垂到下颌处,其巨硕如此,不由令人疑窦丛生。
  严氏家仆手眼伶俐,当即搬出佛典,同他解释。
  原来佛祖三十二大人相之一,便为广长舌相,取言无虚妄之意。诸佛之舌,无不通体靛青,宽阔肥厚,长可覆面。此舌与寻常人迥异,足见佛法深厚。
  解校尉将信将疑,正欲放行,那家仆便面上陪笑,从袖底下暗推过来一袋明珠。
  谁知这么一来,却是弄巧成拙。解校尉当即勃然大怒,抬手将锦囊掷在地上,明珠滚了满地,都泛着一股淡淡的靛青色!
  解校尉抬手一看,只见手甲之上,亦是敷了一层薄薄的铅粉,显然是刚刚从佛舌上沾染来的。
  其人性如烈火,当即取了短匕,格开家仆,在佛舌上重重一划,但闻裂帛声一响,佛舌迎刃绽开,露出里头酱红色的血肉来。
  这哪里是什么佛舌,分明就是一条涂了铅粉的腌干牛舌。
  严寰为投天子所好,强行附会佛法,竟然胆敢瞒天过海,以这般毒物戏侮天子!
  此事既已被他撞破,他又怎会慑于严氏之威?
  谁知他尚未来得及进宫禀命,便已被严氏刺客一箭射中背心,毙命当场。当时在场的禁军,皆被生擒。紧接而来的,便是一道历数解氏十八宗罪责的诏书!居首的便是擅权越制,毁弃御贡,有不臣之心。
  这一道诏书,却是严寰矫诏而成的,借着先斩后奏之速,将解氏一脉尽数打入诏狱之中,严刑拷问佛舌下落。
  ——那佛舌早已落入刺客鞲中,哪里拷问得出来?
  严寰借势大肆株连,血洗朝野,解氏男子凡生须髯者皆腰斩,终于酿成了杏安七年令人人色变的佛舌惨案。解雪时负剑探亲,尚未来得及面见慈母,便已身陷囹圄之中,但见父兄残尸相枕藉,血流没胫。
  解氏一门公卿之骨,竟被践于尘泥之中!
  他因先天不足,年岁又小,因而同女眷一道,被囚斗室之中——这却并非严氏开恩,而是要严刑之下,令他攀咬恩师灵鹘子。
  他那心悸气喘之疾,便是在那时落下的病根。
  解雪时心思隐忍,竟是暗暗在牢中锉竹筷为短剑,借着更替食水之机,重创狱卒,逃出狱外。代价同样不菲——他剑术未成,亦在近身擒拿间,被重手法挫伤指骨,十指形同被废。
  其时京中遍布严氏鹰犬,竟无他容身之地。
  他心念电转间,眼前浮现的却是谢浚父子的身影。大理寺复核举国悬案,若能得其助力,或能将解氏佛舌一案翻成疑案。
  那同样是个茫茫雪夜。
  谢浚伏案夜读间,心思不属,恰恰在抬头间和他目光交汇。他倚在屋檐下,猫似的微弓着身,浑身都是融化的雪水,黑发丝丝缕缕黏在腮上,眼里含着深而寒的戾气。
  谢浚心细如发,哪里会猜不透他眼下窘境?当即从手边抄了把伞,探在他头上,令大雪簌簌落在伞面上。
  “翻案?”谢浚道,“这本就不是什么疑案,你我都心知肚明。若是圣人有权柄,何愁世上有冤案?”
  他说得足够直白,解雪时如何不懂?
  此间是非枉直,终究不过朝局翻云覆雨之争!
  严寰一日不除,解氏便一日不得昭雪。与其苦苦求索,不如为天子重掌天下权。他心中洞若观火,只在伞下默然片刻,便用那双血迹斑斑的手在怀中摸索,勉强扯出一张残方来。
  他十指无力,便低头以齿衔住,递到谢浚手中。
  那洗髓方已被血污浸透,残缺不全,只能勉强辨认出半数药材。
  得来的究竟是良方,还是鸩毒,已然无从考证。至少这方子沾着他伤处的热血,落在谢浚掌心时,已有了千钧的力度。
  没有人能拒绝这样的请求。
  这一剂残方,似乎耗尽了他骨血间的力量,令他十指处的裂伤飞速好转,甚至连从前那些有心无力的剑招,都能得诸心而应之于手。他本就天资超绝,只是体格荏弱,如今血脉激荡间,六脉贲张,骨虚而血勇,竟然成为了他唯一的凭恃。
  这也令他得以借着谢浚的援手,铤而走险,潜入禁宫之中,面见天子。
  天子果然苦严氏久矣。
  只是身为罪臣之子,哪怕是甘愿成为帝王掌中之剑,也需要付出不菲的代价。
  ——朕允你一诺,也要你立下三重重誓。
  ——若是行刺不成,尔便以此剑自戕,割毁面目,以刺客之身而死,此为第一誓。
  ——若是侥幸夺权,便入朝堂之中,整饬朝局,荡平残党,为朕立不世之威,此为第二誓。
  ——至于第三誓......
  在先帝座前立下的誓言,依旧如雷贯耳,将他困囚至今!
  如今严氏倒台已逾十载,大仇虽已得报,他却也袭了一身骂名,期间种种宦海沉浮,年少时那一场饮冰餐雪的往事,已不足为外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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