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国师,大骗子(19)
作者:刑上香
时间:2019-07-26 18:31
标签:宫廷
觉远觉得净空像是个傻子。
他忍不住偷偷翻了个白眼。
净空看见了,夸张地张大了嘴:“好你个小叫花子,脾气还不小,给你吃的,你还敢冲我翻白眼。”
觉远不说话,埋头接着吃饭。
他已经很久没吃过像样的饭菜了,他并不想把吃饭的时间浪费在一个傻子身上。
净空却来了兴致,一个劲地戳着觉远:“来,再翻一个我看看,翻一个,翻一个——”
活像是那群在街上看猴戏的,瞧见了猴子翻跟头,便要簇拥着喊:“翻一个,再翻一个”,讨厌的很。
觉远不肯理他,周围净空的师兄弟都说这乞丐是个白眼狼,净空却笑了起来。
他说,这孩子一看就横,我就喜欢横的,软绵绵的跟面瓜似的,有什么意思。
净空强拉着他,给他洗了澡,换了衣裳,塞了干粮,还亲手给他写了一封什么信,让他去城里的药材铺,说去了那里,就有饱饭吃,做些杂活,还能学些制药的本事。
觉远穿着暖和的衣裳走了。
他没有去铁匠铺,因为丐头儿的人一直盯着他们。
他的干粮被乞丐们抢走了,衣服也被扯破弄脏了,书信在争斗中被撕碎了。
他还是那个叫花子,只是他再也不敢去寺庙门口乞讨了。
他怕遇见净空。
可他还是遇见了。
“小叫花子,我可算找到你了。”净空搓着自己冻红了的手,连呼出的气都是白色的。“我问了药材铺的人,你为什么没有去?”
“怕苦?怕累?”净空猜测着。
他张了张嘴,第一次这样痛恨自己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这个人大概会走吧。
觉远这样想着,忽然萌生了退意:他不想看着这个人转身,冷漠地离开自己。
却冷不防被按住了肩膀。
净空蹲下身子,一双清澈的眼睛注视着他:“小叫花子,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觉远不知道,自己流泪了。
后来,净空打听着找到了丐头儿,给了丐头儿一笔不少的银子,将他赎了出来。
这是觉远听净明师叔说的。
“也是你与他有缘,我们中可没人出得起这笔银子,也只有净空师弟……”净明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忽得住了口。
觉远瞪着眼睛看他,满脸都写着疑问。
净明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那都是你师父出家前的业障,出家人不打诳语,我可不能跟你胡说。”
觉远气哼哼地走了。
觉远觉得净空可能是个假和尚。
净空一点都不避世,在寺里的时候,他大部分都是笑嘻嘻地跳来跳去,也从来不像其他几个和尚,天天念叨着晦涩难懂的佛经。
他每天带着那几本医术,窝在房间里倒腾那些药材,只有面对那些病人,他才会收起笑嘻嘻的一面,露出认真的神态来。
偶尔还会跟他胡乱开玩笑。
“觉远啊,你怎么长的就这么矮呢?药铺儿子跟你一个年纪,已经比你高出半截子来了,你却还只有这么一丁点。”净空每次都托着下巴,在他的头顶比比划划。“咱俩一起出去,说你是我儿子都有人信。”
“觉远,要不以后出去,我就说我是你爹吧?光头儿子和尚爹,听起来就很有戏。”
觉远瞪他一眼,不肯理他。
“你不想当我儿子?”净空更来劲了。“那要不我就说我是你哥哥?怎么样!光头弟弟和尚哥,也是一出大戏啊!”
后来净空便追着他满寺庙的喊弟弟,这话被寺里的净明听见了,把二人好一通训斥,尤其是净空,足足关了他半个月还多。
没错,这寺庙里的方丈是净空,管事的却是净明,有时候连净空也要吃他的挂落。
至于净空到底怎么成了和尚,怎么会做了方丈,这是一个难解的谜。
觉远听着寺里的只言片语,知道净空原本是个极高明的大夫,出身显赫,祖上甚至出过御医。
后来他因为年少气盛,替好友背了人命官司,被逐出了家门,最终流落到望川城,才选择了剃度出家。
如今他早已过了而立之年,只是因为秉性单纯,面上也瞧着年轻罢了。
觉远想问,那他还有家人吗?
可是他不会说话。
净明想教他写字,净空却说,等他年纪再大一点,就让他把头发蓄回来,送他去书院,让他读书认字,将来娶妻生子,别跟他们这群老和尚混在一起。
至于现在,就让他开开心心的在寺里玩上几年。等到他长大了,再读书不迟。
然而,净空已经看不到他长大了。
第25章 寺庙
读到一半的时候,宋玄松开了手。
因为他眼前闪过的场景和信息都已经出现了混乱,这通常意味着记忆来源者的异常。
觉远并不知道宋玄阅读了他的记忆,他的眼里仍带着压抑的痛楚。
他已经从癫狂当中清醒过来了,只是还在克制不住地颤抖,仿佛是灵魂中传来的,撕裂似的痛苦。
他在这样的颤抖中昏厥了过去。
宋玄看着晕倒在地上的觉远,忍不住叹息了一声。
他好奇的其实是这寺院里神乎其神的飞升,可终究还是没有在觉远的记忆里看到他想要知道的事情。
不知是觉远在下意识的回避,还是他将那些温情的瞬间看得太过重要,以至于连宋玄阅读时,第一时间得到的却是这些充满和谐的回忆。
“你怎么了?”姬云羲看着沉默不语的宋玄,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竟浮现了一丝古怪。
“没什么。”宋玄踌躇片刻,还是开口道:“他……先带回去吧。”
“带回我们院里?”
“嗯,”宋玄点了点头。“他对我有用。”
宋玄敏锐的意识到,觉远记忆中出现过的所有僧人,都没有再出现在现在的寺庙里。
是他们已经离开了?还是发生了什么更大的变故?
宋玄的脑海里隐约有一个念头,至少不能将觉远送到寺庙僧人的手里。
直到天色渐黑,觉远也没有清醒过来。
姬云羲久病成医,也略通一些医理,摸了摸觉远的脉,说:“大概是劳累过度,又被情绪失控一激,睡过去了。你要是想跟他说话,弄些凉水来就行。”
宋玄摇了摇头:“让他休息休息吧,年纪不大呢。”
他记得在觉远的记忆里,虽然也要为寺里打扫,却并不算什么重活。
但他两次看到觉远,却都是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
姬云羲听闻这话,忽得抬起头来,盯着宋玄瞧了起来。
那眼神跟平日里不同,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把宋玄看得有些发毛。
宋玄忍不住问:“怎么了?”
姬云羲瞧着他,仿佛要认清他每一个表情:“你是不是喜欢年轻的男孩子?”
这是他思考了一路得出的结论,却让宋玄悚然:“你胡说什么?”
姬云羲见他这反应,神色竟愈发的认真了,指关节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桌子:“我,觉远,下一个会捡谁回来?哦,对了,那个吴四的年纪也不大——”
这结论得出的太过诡异,让宋玄忍不住有些发懵:“只是巧合而已,你怎么会这么想?”
姬云羲似笑非笑地说:“你握着那小和尚的手就不肯松开,又拍又摸的,难道不是觉得机会难得?”
宋玄这才反应过来,他读取记忆的时间长了些,拉着觉远的手一直没松,落在姬云羲的眼里自然有些古怪。
姬云羲见宋玄没有反驳,眼中反而生出一丝惑人的色彩:“你若喜欢,倒也不是什么大事。”
说着,他一步一步逼近,最后凑到宋玄的耳畔,轻声细语:“你助我回京,我也应当有所报答才是——”
宋玄蓦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少年勾着他的下巴,容貌上的艳丽旖旎在这一刻发挥到了极致:“宋玄,我可比他们都好得多了。”
是了,他的确比什么觉远、吴四都好得多了,他是皇子之尊,又容色惊人……
说实话,去除了姬云羲残忍的手段,和略有些冷淡的性格,无论是哪个断袖,都会将姬云羲划在极品一类的。
可宋玄当真不是个断袖。
或者说,他压根就没考虑过这些事情。
“我真没有这样嗜好。”宋玄哭笑不得。
姬云羲的脸上明显地写着“不信”二字,他虽年纪不大,却也在宫里见闻广博,早就听说过,有达官显贵不喜欢娇滴滴的姑娘,却偏偏嗜好玩弄娈童。
而且这群人的口味也还算一致,大多喜欢姿容艳丽的少年。
这样的嗜好自然是见不得光的,只是落在宋玄身上,姬云羲倒不觉得有什么了。
他本就不明白宋玄为何这样尽心尽力的帮扶他,如今知道宋玄是为色所困,他反倒高兴起来了。
至少宋玄是对他有所图的,对于他来说,宋玄因皮囊而喜欢他,和他因为记忆中的人而喜欢宋玄,本质上并没有什么区别,只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姬云羲不吝于给宋玄一点甜头,让这个人真真正正、死心塌地的属于自己。
只是宋玄却是当真没有这个意思,他见姬云羲想的歪了,只得好言好语地糊弄过去:“当时我想到些别的事情,走神了,并没有旁的意思。”
姬云羲微微眯起眼睛来:“没有旁的意思?”
宋玄毫不迟疑地点头。
“那你为什么至今都没有娶亲?”
这也是姬云羲怀疑他有龙阳之好的一个主要原因,宋玄已经过了二十,弱冠之年。换在寻常贵族人家,不说妻妾成群,至少孩子也该生下来一两个了。
再不济,相好的也总该有一两个。
可宋玄如今却还是孑然一身,独来独往,就姬云羲跟着他的这几天,别说相好了,连对着白小桃这样毫无距离感的姑娘,他都半点邪念没动。
他若不是当世柳下惠,姬云羲只能当他是压根就不喜欢女人了。
宋玄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已经被这乌龙弄得笑了起来,他拉着姬云羲的衣袖,将他按到椅子上:“阿羲,我们这些走江湖的平民百姓,又不是你们那些贵族老爷,你知道娶妻生子得花多少银子吗?”
姬云羲愣了愣,眼神露出一丝茫然来,就连方才引诱宋玄时刻意做出来的魅惑神态都淡了。
“且不说置办彩礼,”宋玄摇了摇头,笑着跟他算账。“我一个算命先生,房无一间,地无一垄的。又是个孤儿,没有父母亲眷帮衬着,哪个好人家的女儿肯跟我餐风露宿?“